寂国的第一场樱花雨飘落之时,北面边疆还是白雪皑皑,凛冽的寒风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掠过,刮得人脸颊生痛。风归影挥手扬旗,寂国大捷凌国溃败,血战沙场后的满目疮痍亦不过是白骨遍野,哀鸿悲鸣的场面罢了。
记不清是第几次凯旋,太多的杀戮,太多的血雨腥风,鸣金收兵后忘却滞留边塞的游魂,忘却他们闺中苦苦等待的妻儿,成王败寇间谁又会在乎那些卑微如同草芥的性命?风归影不明所以地蹙眉轻笑——寂国镇北大将军,又一场大捷。
【一】当时只道是寻常
很多年后风归影想起那一年的樱花雨,总会觉得时光停滞不前,多少人多少事,一直驻留在那里,有的人走过去,有的人留下来,有的人走过去又回来,有的人留下来结果又走了,只有自己,走了回来了又走了,徘徊了多少次蹉跎了多少年的岁月一直念念不忘。
然而风归影终于是知道的,时光流转,芳华耗尽,成败得失,终亦不过是零落一世浮华罢了。
拟把浮生作一梦,一生一梦尽成空。
***
风归影回京之时正值暮春,馥郁的樱花香气弥漫在寂国皇城之内,散落的笑容在生活安定的国都庶民脸上流淌出来,和着飘落的繁花,一起见证着寂国的富强繁荣。大街小巷一如既往的熙攘热闹,路边上吆喝叫卖的货郎小贩,嬉戏玩耍的垂髫小儿,人来人往忙于生意的茶楼酒肆,都倒映在风归影明如星辰的眸子里,浮光掠影般渐渐消散。
镇北军大败冰国,十万人马凯旋而归,在远离硝烟和战场的皇城,边疆战士是英雄,而风归影,则是英雄中的英雄,所向披靡的战神。
“看,那是镇北军的主帅,风归影大将军!”
这一声大呼,引来了无数民众的仰头远望,货郎小贩,行人孩童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坐白色神驹的风归影,继而是交头接耳的称赞:“镇北军大捷!又是一场大捷!”
“将军你看,国都人真多!”
白色神驹旁跟着一匹棕黑色的良马,马背上的青年一身戎装,满面风霜,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方才来到这里。他年轻的脸上隐隐带着沧桑,又丝丝缕缕透着青涩,只好奇地自处张望,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热烈欢呼着的群众,开心的咧开了嘴:“将军,国都的人民都很欢迎我们呢。”
“欢呼就是欢迎你了么?那在北疆和凌国打仗的时候,你听他们的欢呼,又有没有像是在欢迎你?”
“那不一样啦,将军。”青年忙着向街上的群众挥手,一脸的心满意足,“你没听到他们怎么喊吗,镇北军是寂国的大英雄!”
“我是英雄?”风归影略一挑眉,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水云游兄弟,我还听到有人唤我战神呢。”
被唤作“水云游”的青年抓了抓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战神怎么啦,这个称呼听起来有气派!适合将军您!”
“做战神有什么好?总是打仗,累得生很呢。”听得清脆的鸟鸣声,风归影稍稍扬起了头,凝望湛蓝无云的天际,“国都的天空,没有北疆的清澈呢。”
“将军,你不要总是望着天行不行啊?这天空天天都看,有啥好看?”接过不远处怡红院抛来的香薰丝巾,水云游的脸上浮起了莫名的喜色,“将军你看,京城的人多着呢,连姑娘都长得很俏!”
“你道国都与北疆一般的风尘漫天,渺无人迹么?云游,是你孤陋寡闻了。”
“将军,你就别挖苦我了,我从没来过国都,又怎知国都竟是如此盛况?”水云游小心翼翼的把那方丝巾系在马头,“国都真是人多为患,而且人都很热情,今天真长见识了!”
因为一条丝巾就断定国都的人都很热情友好,这家伙真是杀敌杀傻了。风归影唇角一勾,侧身瞟了水云游一眼,又是一个极其得意的笑:“国都人满为患——云游,你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啦,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不懂就算了。”风归影把头转回去,眯眼凝望远处被云雾缭绕而若隐若现的宫殿群,只沉默不语,顿了顿方又垂眸低头,眼底划过一丝旁人无法读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