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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打击寡头(上):——对既得利益者毫不留情

在苏联解体后,体制的巨变也让很多人变成了富可敌国的大富翁,更加令人担忧的是,这些“寡头”也在参与政治,干预法律。面对这样的情况,普京也以强硬为回应,他决定给这些既得利益者一点颜色看看。

2000年3月26日,普京当选总统。仅仅三个月后,他就开始着手打击寡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普京对寡头如此愤恨必先除之而后快?

首先,我们来解读寡头这个名词。

寡头,指实力特别雄厚的大垄断资本家,他们掌控着庞大的金融资本,能够影响乃至控制国民经济命脉和国家政权。对一个国家领导者而言,寡头无疑是站在一个对立面上的。虽然世界各国都有寡头,却鲜有国家领导者着力打击寡头,这是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寡头们与领导者之间是共生共赢的关系。

以俄罗斯的寡头们与前总统叶利钦的关系为例。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进行了经济改革,这是一个私有化过程,很多人一夜之间暴富,寡头就是其中的翘楚。1996年,叶利钦寻求连任,他与七位金融寡头密会,承诺维护他们的经济利益,代价是由他们为自己连任提供经济支持。

叶利钦言而有信,在任内维持了寡头们的利益。普京显然对寡头与领导人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不屑一顾,他更关注的是寡头与民众的关系。

因为,即使不是一个需关心民生的政治家,也能看到寡头们给民众带来的苦厄。三分之一的俄罗斯人在贫困线下挣扎,贫苦的下层群众穿着破旧的大衣站在寒风中售卖罐头,只为换取几个活命的小钱,寡头们却可能正在欧洲舒适豪华的私人别墅里度周末。

20世纪90年代的私有化使财富逐渐集中到少数人手中,俄罗斯国内年生产总值大幅缩水,俄罗斯的寡头们依然能在福布斯财富排行榜上稳居高位。根据当年的民调显示,90%的俄罗斯人认为寡头们的财富来自非法途径。打击寡头事件过去五年后,普京接受以色列电视采访时发表过这样一段谈话:

“绝大多数俄罗斯人认为,上世纪90年代进行的私有化有许多可疑的地方……当我访问以色列并会见了一些从俄罗斯移民到这里多年的定居者后,了解到他们的生活也很辛苦。我肯定,任何国家的普通公民都会问自己一个问题‘在一个正常的经济中,有什么人可以在不违法的情况下五至六年就积聚60亿至70亿美元的巨额财富?’人们做生意赚钱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当商人们违反法律时,国家就必须作出反应。”

这段话明确表达了普京对寡头们巨额财富来源的质疑。当年,普京多次在不同场合表达过类似观点——这并非是多么高明的观点,但是作为一名与寡头集团有千丝万缕利益关联的总统,普京能够将这观点呈于人前,无疑是其政治生涯的一次重大抉择。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抉择,天枰的两端,都有足够的理由维护或放弃。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可以选择中庸,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但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不会永远走在中庸之线上。一方是大量贫穷甚至赤贫的普通公民,一方是少数穷奢极欲的特权寡头,普京没有如他的前任叶利钦一般左右为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民众一边,宣称““将寡头作为一个阶层消灭”。

2000年6月12日,普京出访西班牙,一切看起来浪静风平,没有什么不同。然而第二天俄联邦总检察院就展开了一项突击行动:逮捕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

古辛斯基的名字在俄罗斯家喻户晓。他是俄罗斯犹太人,犹太民族以善于经商和重视教育闻名于世,古辛斯基年轻时先后在古布金石油天然气工业学院和国立卢那察尔斯基戏剧艺术学院学习,知识素养与艺术修养都颇为傲人。他走入社会后更是将犹太人的经商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1989年,37岁的古辛斯基与美国的阿尔诺尔德·波特尔法律公司联手成立了大桥公司,自己握有整整一半股份。这对常人而言,已经是巨大的成功,古辛斯基却并不满足。三年之后,他对公司进行改组,投入大量精力将公司打造成为了传媒帝国。

野心和才华将古辛斯基推上一个又一个事业的巅峰,世人能领略他的才华,却无法窥透他的野心。他仅仅是一个商人,却不甘心只做一个商人,他让公司转型的目的并非只想打造一个媒体帝国,而是想利用媒体的巨大影响力控制俄罗斯的舆论,成为一个能左右政府的“布衣总统”。

这样的梦想,在大多数人看来何止夸张,简直是一个笑话,可这命运的宠儿竟然真的将笑话变成了现实。

1996年,俄罗斯举行总统选举,叶利钦试图连任,也站入了候选人队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次无意义的尝试,车臣战争、俄共的优势、不断下滑的经济社会各项指标以及叶利钦本人糟糕的身体状况,使他仅得到6%的支持率。几乎是绝境。在关键时刻,叶利钦启用了古辛斯基。似乎一夜之间,古辛斯基麾下的《今日报》、《七日》周报、《总结》周刊、《商队》杂志、TNT地方电视公司网、独立电视台和莫斯科回声电台都开始大张旗鼓为叶利钦造势,叶利钦的公众形象疾速回升。

最终,他击败了共产党候选人久加诺夫取得连任。选举胜利后,叶利钦为鼎力支持他的寡头们专门举行了答谢宴。席间叶利钦告诫这些盟友“钱多不要紧,但不要从政。”这是一个忠告,可惜野心勃勃的古辛斯基很快将其抛诸脑后,反而利用手中的媒体资源加紧干政步伐。这种近乎鲁莽的勇气,使他成为了普京的打击行动锁定的第一号人物。

普京政府以涉嫌侵吞巨额国家资财罪羁押了古辛斯基。四天之后,由于舆论压力过大,普京不得不放人。然而四个月后普京再次发难:俄总检察院指控古辛斯基“非法获取3亿美元贷款和50亿卢布借款”。古辛斯基没有到庭,事件升级,俄政府向国际社会发出了红色国际通缉令。

普京在追击古辛斯基的问题上锲而不舍,几经周折,古辛斯基最终选择离开了俄罗斯定居以色列。

古辛斯基事件让每个俄罗斯寡头如坐针毡,他们嗅出了俄罗斯政坛久违的萧杀气息。之前不是没有人试图结束寡头政治,譬如俄罗斯前总理普里马科夫,在叶利钦和寡头们的联合狙杀下,普里马科夫非但没有成功还被搞下了台。而普京的出手,本身就让寡头们大感意外。

首先普京与叶利钦关系非常密切,可以说没有叶利钦的鼎力推举,仅靠克格勃背景和并不丰富的政治经验,他是没有机会站到俄罗斯的政治中心的。普京自身低调、严谨,不轻易表明政治立场也为其丰满羽翼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而且普京对叶利钦非常忠诚,出于这些原因,寡头们甚至一度认为普京是叶利钦的“接班人”,在普京的选举中他们慷慨地提供财力物力方面的支持。

从某种程度讲,普京其实是寡头们自己物色的总统。“几乎所有的政治家都有自己的身价,他们差不多都被我收买了”,这是大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夸下的海口。言出有因,连总统人选都可以决定,寡头集团还有何畏惧?

一贯狂傲的别列佐夫斯基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一个段子的主角:

别列佐夫斯基在英国伦敦的办公室里伏案工作,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向办公室靠近,助手急匆匆推门而入:

“普京来了,已经到走廊了!”

别列佐夫斯基脸色大变:“哪个走廊?”

“前门的走廊!”

别列佐夫斯基迅速冒汗:“就他自己?”

“还有他的特工们!”

别列佐夫斯基尖叫着跳起来:“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赶紧销毁文件!立刻!马上!”说着他冲向窗户要跳窗逃跑。

助手赶紧拽住他:“先生别紧张,这只是一个玩笑!今天是愚人节呀!”

从一个口放狂言的豪客,到笑话里的惊弓之鸟,别列佐夫斯基在俄罗斯民众眼中形象的巨大落差,正是普京对寡头们接连打击的结果。年轻的总统出人意料地与这些最初的、也最有力的支持者划清界限,做出了最有勇气的抉择。

古辛斯基事件仅仅是寡头打击的序曲。古辛斯基在6月13日被捕,6月20日,莫斯科检察院提出对俄国际集团公司收购诺里尔斯克镍公司股份一事进行重新审查。

这次打击的对象是波塔宁。1997年,波塔宁仅用1.7亿美元就收购了实际价值高达3.1亿美元的镍企业诺里尔斯克镍公司38%的股份。有足够证据证明是时任政府副总理的波塔宁利用职权实现了这笔“不可思议”的交易。

6月27日,哈伊尔·弗里德曼被拉入公众视线,他的“阿尔法”集团旗下秋明石油公司受到调查。

7月11日,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石油天然气公司的文件被俄罗斯总检察院强行调阅。

7月12日,别列佐夫斯基的伏尔加汽车公司因逃税案被俄罗斯税务总局调查——1999年,该公司生产了65万辆“拉达”轿车,却只上报了20万辆,逃税量大的惊人。

接踵而至的调查让寡头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在等待机会对普京进行反击,命运很快为他们送来了这个机会,8月份俄罗斯发生了一件大事:“库尔斯克”号沉没。

普京法则:

不论是谁阻碍了普京带领国家前进的步伐,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刚开始的对峙是很艰难的,但一旦你赢得了一个胜利,其他障碍就会不战而自败。擒贼先擒王,普京从最难的硬骨头着手,打老虎,不打蚊子,给社会和世界昭显了自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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