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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马可·奥勒留卷(3)

依自然本性而生的事物会有着令人欢愉、吸引人眼球的地方。举例而言,面包的表面在烘烤时会出现一些不规则的裂纹,而这些意外产生的不规则裂纹本身,并非面包师本来想要获得的效果。然而,这些不规则裂纹却在某种程度上不失为一种锦上添花,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刺激着人们的食欲。类似的例子还有无花果,无花果在成熟时也崩裂开一些不规则的小口子;橄榄的果实,也会在已经成熟但尚未完全腐烂时给自身增添一种独一无二的美味质感。因自身重量而被压弯的麦穗、狮子脸上竖起的眉毛、野猪嘴里无意流出的唾液以及其他东西都是类似的例子。当我们独立观察和评价这些事物的时候,会觉得它们并不是什么称得上美的事物,但由于这些都是因自然本性而成的天然效果,故而在实际上依然是锦上添花,最终让我们的心灵感受到了欢愉的体验。所以说,如果我们对宇宙中形成的事物有一种先知先觉、深入核心的洞察力,那么所有这些作为自然结果而出现的事物,在我们看来都是特意的安排,能给我们带来幸福和快乐。

因此,当我们看到野兽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时,也能感受到某种独特的乐趣,而且丝毫不逊色于用想象力创作出的相关图画或雕塑;在年事已高的老人身上,我们所能发现的是一种成熟稳重和举止得体的美;我们也可以用朴实无华的视角来欣赏年轻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可爱魅力。很多类似的事物都会这样积极主动地自我呈现,虽不一定能给每一个人都带来欢愉,但至少能给那些真正熟识自然及其产物的人带来足以细细品味的效果。

寻找退隐之路

有些人在为自己寻找着退隐之路,寻找一种隐居于乡野、海滨或山林的生活,很多人对这种隐居生活简直羡慕得要死。但是,这种退隐的想法是凡夫俗子们共有的特征,因为是否选择隐居生活完全在你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但是一个人无论退到什么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灵魂深处那样能获得更多的宁静并摆脱所有的烦恼,特别是在他心中恰巧有这种想法的时候。

换言之,只要真心实意地去这么想,他就能在下一刻获得百分百的宁静。我所坚信的是,内心的宁静是心灵进入井然有序的状态的表现。你可以让自己时常“隐退”,并让自己获得崭新的精神面貌。你的法则可以简要但不要忘却根本,当你的脑海重新浮现这些法则时,你的心灵可以借此来得到充分的净化,把你对命运不满与种种抱怨统统丢弃。

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是对人的道德败坏恶行?请让你的内心时刻不忘这样一个定论:人类这种理性的动物为相互的彼此而存在,克己忍耐是人类正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使人偶尔犯错,那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做出的。重新再回想一下,有多少人因为互相的敌意、猜忌、憎恶、蛮力争斗而丧命,并归于永久的沉寂。如果你对宇宙赐予你的那部分赠与心存怨念,那么请你比较一下这样两个截然相反的选择:世界的本原要么是神的旨意要么就是原子结构本身,而原子是通过偶然性来组成万事万物的;或者请铭记一下早已经被证实了的论断,即:整个世界就是一个政治共同体,那么最终平静下来吧。一些有形之物可能会抓住你,请你更进一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即无论你采取什么方式,悄无声息的抑或是极端激烈的,一旦你的心灵从肉身中解脱出来,并找到了属于自身的力量,那么它就不再与肉体躯壳融合在一起。如果你能对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所经历过的喜怒哀乐进行反思的话,那么你的心灵就会最终平静下来。

或许对于虚名等欲望的苦苦追求仍在折磨着你,请看一看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转瞬间被人遗忘,世间褒贬之声皆会归于空洞,虚假的阿谀奉承者如墙头草,只会按风向说出夸赞之词,那么最终平静下来吧。就算是偌大的一个地球,也只不过是宇宙间的一个小点,而蜗居于其中的你,何其渺小,你所拥有的东西实在是不值一提,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追求呢?

请牢记一点:要隐退回你自己所在的内心疆域,其中最重要的是不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不要让自己过于紧张;要让自己自由自在,专注地去对待一切事务;不忘自己作为人类中一员、国内一个公民以及世间一个凡人的角色。

在面对一大堆事情的时候,你应该选择先做手头着急的活儿,其他的先放在一边。而在其他不着急先做的事情中,又可以区分为两大类:一是不触及个人心灵深处的事情,即属于身外之物的范畴,往往是固定不变的,而我们内心的无尽烦恼皆来自于内心灵魂的不安;另一类则是你在刚刚看到之后便不复存在、顷刻间成为过眼云烟的事物,你的心中要时刻谨记,这些瞬息万变的事物你早已经见识过很多了。宇宙一直处于不断地变幻中,而如何生活则取决于你自己的看法。

外在事物与心灵毫不相干

在你心灵之外的事物,与你心灵之内并无瓜葛。如果能将其变成你的情感立场,那么你将昂然挺立,恢复到你本来的生活状态。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你要用以往熟悉的眼光去面对各种事物,而你生活恢复的关键就在于此。

无聊至极的炫耀显摆和舞台上的表演,如织的牛羊群,刀枪剑戟的训练,抛向小狗的一根肉骨头,丢往鱼塘的面包屑,蝼蚁不辞辛劳地搬来运去,吓跑老鼠的虚张声势,被丝线操纵的木偶,如此种种。置身于这些事物之中,你应该表现出良好的幽默感而非傲慢的态度,这是你应尽的义务;不管怎样都要懂得每个人都是各有自身价值的,而他们所从事的事情与其自身一样也有着相应的价值。

自外部降临之物,应以有所感触的部分去接受。如果那有所感触的部分愿意,尽可以抱怨。但是,我依然不会受到伤害,除非我认为业已发生之事是恶的一种。而不去这样认为,是因为尚在我的掌控能力范围之内。

宇宙的主宰力量不会庸人自扰,我的意思是:这一力量不会自己吓唬自己,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但是,如果有什么别的人来吓唬它或使它痛苦,那么顺其自然吧。因为,这一能力本身并不会产生自己的意见,所以也不会走入歧路。在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应该让其自身就这样熬过去,这并非自寻烦恼。假如身体真的遭罪了,那么也应该让它自我表现出来。脆弱的灵魂本来极易遭受恐吓和面临痛苦之罪,而且会对这些负面事物形成一种不良印象,但是,如果灵魂远离前述的负面印象,就不会再度陷入痛苦的深渊。源自灵魂本身的主宰法则本身无欲无求,除非是刻意为自己设定某种需要,因而,它能够不受阻挠,唯一能够困扰和阻挠它的,只有它自己。

因身外之物自寻烦恼是错误的,因为它们与你毫不相干。

生命可以承受更大的痛苦

风暴的来临是不受我们欢迎的,但是我们却能从风暴里得到益处。就好像栽种的一棵小树,经历了风吹日晒,在无数个雨夜里飘摇,但是最终仍长成了参天大树。在风雨中,树的干变得越来越笔直,枝叶越来越茂盛,于是周围的树木都没有它受人瞩目。

无论你面对着怎样的痛苦,都要在心中如此认为:虽然这是痛苦的,但并没有给你带来耻辱,也不会使你占支配地位的理智受创,因为既有理性又有社会性的理智,并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实际上,如果痛苦让你无法忍受,那么你也可以想想伊壁鸠鲁说过的话,即:痛苦并非不堪忍受之物,也不会始终挥之不去。

你应谨记它是有限度的,更不要在想象中对其夸大。我们都知道,火都有一种特性,当火势小的时候,它很快就会被压在它上面的东西熄灭。而一旦火势旺盛,那么它就会很快点燃它上面的东西,并且借助这些东西使自己越烧越旺。

法国作家杜伽尔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要妥协,要以勇敢的行动,克服生命中的各种障碍。”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说:“人生布满了荆棘,我们知道的唯一办法是从那些荆棘上面迅速踏过去。”人生是不平坦的,但同时也说明生命正需要磨炼,面对人生中各种各样的不顺心,你要保持满足而宁静的态度利用这种障碍,达到训练自己的目的。因为唯有障碍才能使你不断地成长。“燧石受到的敲打越厉害,发出的光就越灿烂。”正是这种敲打才使它发出光来。

因此,当我们在正确原则地指引下走正直的道路的时候,如果有人阻挡我们,那我们就可以像火一样,满足而宁静地利用那些阻碍我们前进的障碍来训练自己。每当这个时候,我们甚至可以从与自己的意愿相反的事物中获得得以前进的方法,使每一个障碍成为它自己的质料,利用它达到它可能已设计好的目的,就像火一样。

许多时候我们夸大了那些痛苦的力量,其实生命还可以承受更大的痛苦,生命本身的力量足以把每一次痛苦扭转为对它活动的一个援助,以致使一次痛苦变成对一个行为的推进,那是一道路上的障碍却帮助我们在这条路上行进。

对于生活中的各种痛苦,我们应利用它。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常常有幸福的感觉,纷繁芜杂的世界才会变得鲜活、温馨和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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