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生活得空虚、不快乐,是因为他们求得太多,求而不得,求得了又不满足。被欲求紧紧缠身,不得片刻安宁,又怎么能够活得简单自在呢?
明代大诗僧苍雪大师有首诗:“南台静坐一炉香,终日凝然万虑亡,不是息心除妄想,只缘无事可思量。”只有祛除各种各样的妄想,摆脱名、利、欲等的束缚,才能消除心中的忧虑,才能不颠倒,在无事中得大自在。
南宋末年有一位著名的道元禅师,他年轻的时候希望能够求取正法,所以就独自远行,历经艰辛到西方求经。十年后道元禅师回到国内,人们关切地问他在外十年,是否求得了真经?道元禅师开心地说:“我知道了眼睛是横着长的,鼻子是竖着长的,所以我就空着手回来了。”
众人听了都捧腹大笑,而笑过之后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眼横鼻直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客观存在,然而心中充满妄念的人却无法看透平常的真义,道元禅师心中已然觉悟,所以能够在历经万难之后,两手空空而透彻真谛,达到了寻常中领悟生命的高妙境界。
纷纷扰扰的世间,总有无尽的诱惑,如果一味地追求浮华,沉迷于花花世界之中,心中所求太多,只能使自己疲惫不堪,寝食难安。
茫茫人生,生不满百,再好的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不熄灭心中的各种欲望之火,让心灵在无物无我之中,看透世间诸多颠倒呢?执著是颠倒,放弃才是自在。身在红尘中,心却在红尘外,正如身居闹市,心却在清静山野,过好眼下的日子,不多求,让心灵畅游青山绿水,沐浴徐徐清风,人生何等惬意。
富足的境界
穷困而不潦倒,入世而不沉迷,无声色之欲,无功名之累,这就是“富足”的境界。
《道德经》中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意思是,有一个东西浑然天成,在天地形成以前就已经存在。听不到它的声音,也看不见它的形体,寂静而广大,不依靠任何外力而独立长存,永不停息,循环运行而永不衰竭,可以作为万物的根本。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所以勉强把它叫做“道”。
南北朝时有一位禅宗大师的悟道偈也表达了类似的思想:“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
对于形而上的表达,佛学归于“空”,一切皆空。“寂”和“寥”也是对空的一种认识。寂是绝对的清虚,清静到极点,毫无一点声色形象;“寥”是形容广大,无穷无尽。
生命原本就是一段清虚寂寥的旅程,身外的种种,过眼即逝。如果执意追求,被外在的牵绊束缚住,人心就会为欲望鼓动,无法平息,也无法从生活的琐碎中解脱出来,得到心灵的安宁。欲望是一串锁链,一环套一环,满足了一环,常会随之而来。
有一位禁欲苦行的修道者,准备离开他所住的村庄,到无人居住的山中隐居修行。他只带了一块布当做衣服,就一个人到山中搭了一间茅草屋,独自居住。
后来,他发现茅屋里有一只老鼠,常常会在他专心打坐的时候来咬他那块布,他早就发誓一生遵守不杀生的戒律,因此不愿去伤害那只老鼠。但是不堪老鼠骚扰之苦的他回到村庄,向村民们要了一只猫。
得到猫之后,他又想:“我并不想让猫去吃老鼠,但总不能让它跟我一样只吃一些野菜吧!”于是他又向村民要了一只奶牛,这样那只猫就可以靠牛奶为生。
在山中居住一段时间以后,他发现自己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来照顾那只奶牛,于是又回到村中,找了一个流浪汉做他的仆人,帮他照料奶牛。他还帮这位仆人搭了一间茅屋。仆人在山中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跟修道者抱怨:“我跟你不一样,我需要一个太太,我要正常的家庭生活。”
修道者想想也有道理,他不能强迫别人要跟他一样,过着禁欲苦行的生活,于是……后来故事不断发展,一年以后,山上成了一个热闹的村庄。
人总是活在不断增加的心绪和欲望中,或许原本是想过简单朴素的生活,谁知,事情的演变和发展却不由自己的本意决定,而是随着人心的欲求而发展,最终失去控制。
《金刚经》中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所住”就是无所挂碍,不执著,让心自在,不让心停在任何事物上,这和人生要达到寂寥的境界是一样的。寂寥的生命中应寻求富足,而富足正是来自心灵的空寂不染。不被一些外在的东西所束缚,清心寡欲,恬淡自然,穷困而不潦倒,入世而不沉迷,无声色之欲,无功名之累,这就是富足的境界。
身在俗世心出离
内在不够丰沛,才需要外在的繁华来彰显。如果内心圆满,就能达到心无所住的境界。
法融禅师是禅宗牛头宗的创始人,据说他在金陵牛头山修行,山中经常出现百鸟衔花的奇景,还有很多野兽在他身边安栖。四祖道信禅师深感好奇,于是亲自前去拜访。
道信禅师看到法融禅师在那里端坐不动,于是问道:“你在做什么?”
法融禅师说:“观心。”
“观心的是何人?心又是何物?”
法融禅师心中一惊,知遇到了高人,问道:“大德在何处修持?”
道信禅师说:“我无所住。”
法融禅师问道:“你可知道道信禅师?”
“你为何问到他?”
“我仰慕他很久了,希望与他共同探讨佛理。”
道信禅师说:“我就是!”
法融禅师说:“您因何屈尊来到我这里呢?”
“我只是来拜访你,你可有地方让我歇脚呢?”
“当然有。”
于是法融禅师将道信禅师引到住所,在住所内见到虎狼。
法融禅师说:“原来虎狼还在这里。”
道信禅师突然反问:“你不是说你在观心吗?”他的意思就是说,法融之前在观心,此刻却观的是虎狼,很显然修行不够。
法融禅师无言以对,道信禅师于是写了一个“佛”字送个他,法融禅师看了这“佛”字,感到宝相庄严,心中戚戚然,请求道信禅师说法。
道信禅师说:“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
法融禅师瞬间开悟。
从此以后,山中再无百鸟衔花的奇景出现了。
“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意思是说,要开悟,既不能沉迷于物象的表面,期待鸟兽朝拜这些情景,也不能执著于“佛”这个字。百千佛法都在人的心中,从心出发,才能开悟。
后来人们观此公案,解释说,修行禅法时,没有百鸟衔花要比百鸟衔花的境界高出一层。这是因为,内在不够丰沛,才需要外在的繁华来彰显。如果内心圆满,就能达到心无所住的境界。
心无所住,意味着自在,不为外物所拘。心自在,便不需要外物的依托,而能自足、自得圆满。
唐宪宗时期,从印度来了一位大耳三藏法师。大耳三藏道行高深,具有他心通。宪宗于是派遣南阳慧忠国师去试验他的神通,慧忠国师见了大耳三藏,开门见山地说:
“听说你有他心通,能洞悉他人心中的动态去向,那么你倒说说老僧此刻的心在哪里?”
大耳三藏看了国师一眼,不假思索地说:
“哟!你是堂堂一国的国师,怎么跑到西川去看龙舟竞渡呢?”
“那么此时我的心又到了哪里?”
“和尚怎么又跑到天津桥上看人弄猴狲呢?”
“你再瞧瞧我的心现在究竟在何处呢?”
大耳三藏再度进入禅定之中来观看国师的心,但是任他如何观照,都无法知道国师的去处。慧忠国师于是呵斥道:“你这种他心通不能透过外物从根本去认识我们的心,充其量只不过是野狐禅的伎俩罢了!”
修行之人,心有所住,也就很容易被俗世牵绊了,自然容易被人看穿,落了下乘。而得道之人,如慧忠国师,因为心无所住,不拘泥任何事物的圈定,自然能得禅悟大成。
世人因为心中无法保持淡泊的境界,因而难以把握“身在俗世,心却出离”的境界,所以满心纷乱,又生惭愧。其实,世界再繁华,不过为了满足生活需求,就像月亮再美,也不过是冰凉的,无法化作拯救世人的慈悲。因而,与其为了追求物质而摸爬滚打,还不如从外物的牵绊中挣脱出来,以闲看清风白云的心境快乐生活。
对于外物的追求和执著,是人生痛苦的根源。我们常常对生活太过苛求,因而活得筋疲力尽,远离了幸福与快乐,生命也变得仓促,充满忧虑和恐惧。
其实,人生于世,赤条条而来,离开时也不过两手空空。在生命的过程中,一切拥有都是暂时的,一切物都是身外物,没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如此,就不应该执著于外物,也不应该被外物所役。超越外物,就是超越自我,无物就是无我。不拘于物,给生命一份从容,给自己一片坦然,心境才不会随外界的变化而变化。
一个人如果不懂得舍弃,就会执著于外物,就会在做事的时候分心,在达到目标的路上绕弯子。不舍得放弃也就是拒绝简单的生活,这样只会令人不堪重负,心力交瘁。
初心何在:没有主观,没有成见
那些能够保持自己自然天性的人往往会拥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幸福。
一休禅师有一个叫珠光的弟子,他有打盹的习惯,因此经常在公共场合中失态。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珠光听从了医生的意见开始喝茶。这样做果然有效,而珠光也因此渐渐喜欢上了喝茶。在他看来,喝茶应当有一定的礼节,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珠光创立了“茶道”,并享有“茶祖”之誉。
有一天,一休禅师问茶祖珠光:“你喝茶时用的是什么心态呢?”
珠光答道:“我是为健康而喝茶。”
一休禅师便对他说:“赵州禅师对向他请示佛法大意的学僧说‘吃茶去’。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珠光默然不语。
接着,一休禅师让人送来一碗茶。正当珠光将茶捧在手上时,一休禅师将珠光手上的茶碗打落,而珠光一动也不动。不一会儿,珠光向一休禅师道谢,起座离开。
一休禅师叫道:“珠光!”
珠光回头道:“弟子在!”
一休禅师问道:“茶碗已打落在地,你还有茶喝吗?”
珠光两手做捧碗状,说:“弟子仍在喝茶!”
一休禅师不肯罢休,追问道:“你已经准备离开此地,怎可说还在吃茶?”
珠光诚恳地说道:“弟子到那边吃茶!”
一休禅师再问道:“我刚才问你喝茶的心得,你只懂得这边喝那边喝,可是全无心得,这种无心喝茶,将是如何?”
珠光沉静地答道:“无心之茶,柳绿花红。”
于是,一休禅师大喜,便授予印可,珠光完成了新的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