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它就像出生、成长那样自然而然。死亡问题是生活中最深刻和最显著的事实,只有这个事实才能深刻地提出生命的意义问题。每天死去以便来日就有重生的可能。这样一来,我们在活着的时候,才会了解一种既有生命也有死亡的存在。只有在这种死去里,在对延续的终结里,才会有重生,才会有那永恒的创造。
明了生命的全部意义
我们并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出生的,生命的意义只能在出生以后去寻找。要搞清楚生活的意义,还必须了解死亡的意义,因为生死相依,它们并不是两回事。
——《生与死的冥想》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和人类的生命相媲美。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这生命,每个人只能得到一次。我们并不是请求谁让我们出生的。首先在出生之前,我们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因此也就不可能请求谁生下我们。当我们意识到自我的存在时,我们已经出生了,这就是生命的不可思议。
既然我们不是由自我意志而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并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出生的,生命的意义只能在出生以后去寻找。然而随着自我意识的出现和增强,我们却逐渐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恐惧压抑着我们,那就是死亡。无论我们如何赋予生命高度的价值,那些价值当中必定要包含着死亡的意义。要搞清楚生活的意义,必须了解死亡的意义,因为生死相依,它们并不是两回事。
我们的生命充满着死亡。从小我们就经历着零零碎碎的死亡——秋天的落叶、枯萎的小花、河里的死鱼、路边的蚂蚁、蜘蛛网上的蚊子、去世的爷爷奶奶、渐渐老去的父母等等。当我们活着的时候,我们不可能不想到死,正如我们不可能不死。死亡问题是生活中最深刻和最显著的事实,只有这个事实才能深刻地提出生命的意义问题。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之所以有意义,只是因为有死亡。假如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死亡,那么生命就会丧失意义。
死亡是波及整个生命的现象,是生命的一种反映,我们不应该把死亡仅仅理解为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生命就是不断地死亡,是对一切事物的终结体验。生命是同死亡的不断斗争,是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局部死亡。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死亡总是在等待着每一个人。一位富有的政府高官,当他活着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红地毯相迎,但最终还是会面对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即使死亡终止了生命的一切,但生命并不因此而失去意义。所以我们必须探究死亡意味着什么,因为那是生命的一部分。死亡是存在的一部分,它不在遥远的将来,不是要避开的事,不是只在我们得了绝症、上了年纪或遭遇意外事故、身临战场时才要面对的事。
生命很短暂,所有的东西都像落叶一般,没有永恒的东西,永远都有变化,永远都有死亡。鸟儿会死亡、白雪会融化、树木会被砍伐或会被暴风雨吹倒,我们的身体会慢慢衰老直至腐化。我们有没有注意过在冬天矗立的树木:所有的枝丫都张开,那种凋零里面有诗、有歌,叶子全部落光,等待着来年的春天。等到来年春天,它又焕发出勃勃生机,长满了绿色的树叶。到了秋天,它又是另一种美,树叶变黄、随风飘落,直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生命就是这个样子,它就像河流,不停地在动,永远在追寻、探索、推进、溢过河堤,钻进每一条缝。
其实,生命的意义并非我们想的那么复杂,相反,它极为简单,正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所说的那样:“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至于因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至于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和自由而斗争。’”只要你活着的时候不会因为畏惧死亡而错过当下,只是把全部生命都奉献给现在的事情,而不是奉献给死亡,这样死去的那一刻才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后悔,你也就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挑战
生命总是向我们挑战,对我们提出要求,如果我们应付不够,就可能遭受挫折,因此各种逃避方法对多数人而言才那么重要。
——《生与死的冥想》
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写过一篇寓意深远的文章——《生命的五种恩赐》,大意是:在生命的黎明时分,一位仁慈的仙女带着她的篮子跑来,说:“这些都是礼物,挑一样吧,而且只能带走一样,把其余的留下。小心些,做出明智的抉择,因为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礼物有五种:名望、爱情、财富、欢乐、死亡。
少年第一次选择了欢乐,可是到头来每一次的欢乐都是短暂、沮丧、虚妄的。仙女给了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他挑了爱情。很多年后,所有和他亲密的人都死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悲伤地守着棺材。仙女又给了他第三次机会,他选择了名望。然而他发现名望会带来嫉妒、非议、中伤、迫害,即使名扬全球也并不快乐。再一次,他选择了财富。三年后,他坐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身体憔悴,咀嚼着一块干硬的面包。那时的他终于明白,所有的这些礼物都是转瞬即逝的,只有痛苦、悲伤、羞辱、贫穷是永恒的真相。于是疲倦的他只想要静静地安息。可是仙女告诉他,五种礼物当中的死亡已经被一个小孩子拿走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对于我们来说,死亡是无需选择的,没有人可以选择不死,它迟早都会到来,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若是我们像马克·吐温笔下的少年人一样最后连死亡都不能选择的话,那么活着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折磨。因此,生命的挑战不在于选择贫富贵贱、喜怒哀乐,而在于如何直面死亡。
直接坦然地直面死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好像用肉眼直视骄阳,虽然其中有耀眼的光影,但是我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一想到我们在生与死之间不能做任何选择,我们就恐惧得像只受惊的小鸟。所以我们幻想用名望、爱情、欢乐和财富等各种物质享受或精神享受来掩盖死亡的事实,指望在死亡到来之前尽情享乐。这些其实都是逃避死亡的行径,它无助于我们真正地去了解死亡的真谛,更不可能帮助我们超越死亡。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死亡依然存在。
在死亡之前,生命的挑战表现为各种行为的选择。因为出生的时候,我们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依赖,所以我们需要面临生活中的种种选择。但也正是在这些未知的选择当中,充满了生命的种种挑战。选择越多,挑战越艰巨,因为我们无从知道应该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才能使生命过得有意义。有些选择或许无足轻重,错了就错了,它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整个生活,但有些选择却至关重要,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导致悲剧和痛苦的人生。在对与错的选择中,我们永远都只能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一样,胆颤惊心地接受生命一次又一次的挑战。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既不能把它与以前的生活相比较,也无法使其完美之后再来度过。人生没有比较的基点,因此没有任何办法来检验何种选择更好。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面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的第一次彩排。虽然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可以选择直接面对或者选择临阵逃脱,但逃脱无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因为无论是逃避自我、逃避孤独、逃避恐惧、逃避死亡,都是掩耳盗铃的行为,我们不能在逃避中了悟生活的意义。
对于生命最大的挑战——死亡,我们应该用智慧去直面它,而不是盲目地逃避。直面死亡的智慧就是保持觉知的心灵,这种觉知会让我们的生命之光与死亡的阴影重新融合,使你真正拥有一个有价值的欢乐人生。
衰老是一种事实
我们肯定会衰老,岁月会在生活过程中显现,会在我们的脸上刻下印痕,不管我们是否过得快活如仙、随心所欲。
——《生与死的冥想》
世间没有一种永恒的东西存在,青春不能永驻,唯有衰老才是真实。我们肯定会衰老,岁月会在生活过程中显现,会在我们的脸上刻下印痕,不管我们是否过得快活如仙、随心所欲。
一天,弟子们乞食归来,佛陀便问:“你们每天忙忙碌碌托钵乞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弟子们双手合十,恭声道:“为了滋养身体,以便长养肉身,来求得生命的延续和解脱。”
佛陀环视弟子说:“你们说说肉体的生命究竟有多长久呢?”
“佛陀!有情众生的生命,平均起来有几十年的长度。”一个弟子充满自信地回答。
佛陀摇了摇头:“你并不了解生命的真相。”
另一个弟子悲伤地说道:“佛陀!我觉得生命就像是浮游虫一样,早晨才出来,晚上就死亡了,充其量只不过一昼夜的时间!”
“你能够观察到生命朝生暮死的现象,但还不够深入。”
又一个弟子说:“我们的生命和露水没有两样。看起来十分美丽,可只要阳光一照,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消逝了。”
佛陀含笑不语。弟子们更加热烈地讨论起来。这时,只见一个弟子站起身,语惊四座地说:“佛陀!依弟子看来,生命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佛陀点头道:“嗯,不错!人生的长度就是一呼一吸,只有这样来认识生命,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精髓。你们要切记,不要懈怠放逸,以为生命很长,像露水有一瞬间,像浮游有一昼夜,像花草有一季,生命只是一呼一吸!”
每当我们一呼一吸,生理的无常变化就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因而我们感受也最深、最直接。李白有诗云:“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这就是对生命衰老的感叹。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在镜子里面不幸地看到自己松弛的面颊、满脸的皱纹、灰白的头发,还有干瘪的肩头、弯曲的手指,我们发现身体各个部分的器官功能都在逐渐老化和衰退。也许有一天在路上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我们会惊讶地发现朋友居然老了那么多,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青春活力;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无助地发现双亲斑白的头发和迟缓的行动。终有那样的一天,我们会因为不断地衰老而死去。
但世上许多人不愿面对这一残酷的现实,他们凭借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试图抗拒肉体的衰老。许多人整容正是为了使青春永驻,幻想自己的容颜能够保持鲜活到老。然而,这一切在死亡的事实面前是那么地无助和愚蠢,从古至今,我们没有看到过有谁能够真正的长生不老。秦始皇和汉武帝不是派人去寻找不老药了吗,可最终还不是衰老和死去。
既然无法逃脱衰老,那么我们就从容地认清衰老这个事实,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消除对死亡的恐惧和焦虑。那么,从此刻开始,安静地观察和觉知我们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和每一个斑痕,享受伴随它们而来的成熟与睿智。诚如如英国著名诗人叶芝在《当你老了》一诗中写道:“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候的容颜,真心或假意……只有一个人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那个人,应该是我们自己。
死亡的秘密
人们为什么会恐惧死亡?当我们一心想“延续生命”时,就已对死亡产生恐惧了。
——《生与死的冥想》
生命只有一次,死去的不能再复活,因此死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的秘密。
公元前431年,古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曾写出一部杰出的悲剧《俄狄浦斯王》。他在剧中穿插进了一个著名的神话故事——司芬克斯之谜。传说在很久以前,在底比斯有个人面狮身的怪物,叫司芬克斯,它向所有过路人提出一个谜,凡猜不中谜底者都要被它吃掉。许多底比斯人就这样死于非命。一天,英雄俄狄浦斯路过此地,猜中了这谜的谜底,致使司芬克斯羞愤而死。
司芬克斯之谜的谜面是:什么东西先用四条腿走路,后用两条腿走路,最后用三条腿走路?其谜底正如俄狄浦斯所猜中的,是“人”。
从司芬克斯之谜我们可以体会到其中暗含的至高智慧:人生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而是一个过程,一个从爬着走路到站着走路,再到拄着拐杖走路的过程,一个不断走向衰老、走向死亡的过程。死亡不是游离于人生之外的东西,而是内在于生命之中的东西。
从人类历史上看,死亡不仅是一个我们不能不猜的谜,无论我们猜或不猜都会失去生命,而且又是一个永远让人猜不透的谜,一个永远摆在人的面前、至死都困扰着人的头脑的谜。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得不停地把它猜下去,却又永远猜不透答案。
美国精神病学界泰斗阿道夫·梅尔一个世纪前就告诉我们:“不要去挠那些还不痒的地方。”许多人认为,既然死亡是不可了解的事物,那么当它还没到来的时候就让它待在那里,不要去惊动它,我们保持沉默就行了,我们为什么要跟生命中最恐怖却无法改变的黑暗面较劲?也就是说,如果说直面死亡就像打开厄运重重的潘多拉的盒子,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的灾难什么,我们永远不不知道死亡何时降临,那么就让死亡成为一个永远无需揭开谜底的谜好了。
然而,死亡真的是“不痒”之痛吗?我们无时无刻不感到死亡的威胁,它始终跟随着我们,深深潜藏在无意识深处,悄无声息地敲打着我们的内心。对死亡的恐惧正是我们体验到诸多困扰、压力和内心冲突的源泉。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认为人类之所以痛苦,根源就在于我们对死亡无所不在的恐惧。他说,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恐惧剥夺了生命的欢愉,所有的快乐都被搅乱了。这种对死亡的恐惧伴随着整个人生。因此,大多数人都坚信死亡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