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梁城街集自是比白日还要热闹,正月十三,元宵上灯的头一日,千家万户门前都挂起了彩灯,纸灯、纱灯,不胜枚数,流光溢彩,五色生辉,硬是将整座城烘托得宛如白昼一般,连满天的星光都被比对得黯淡了下去。
与绿意、小满一路说说笑笑行至棋门街,见一花灯摊前拥了好些人众,当下好奇心大起,拽了二人挤进去细瞧。架子上一刷水皆是碗口大的球形小灯,篾笼底子,覆着薄如蝉翼的细纱,彩纱面上蝇头小楷题着几句诗,有些还画上了花鸟虫鱼。与沿途所见的花灯并无二致,却有如此多的人裹足不前,且指指点点,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倒没一个像要买的样子,心中不免疑惑。
“这灯没什么特别呀?”我微哂道。
“这位小哥,我这纱灯不是卖的,只要您射中这灯上的谜底,区区便双手奉上。”一白面微须的中年男子近前和蔼答道。
“这灯不用花钱唉!”我激动道,一面用手肘杠了下身旁的绿意。虽说小纱灯不过头二十文钱就能买到,但是不花银子与花银子得来的感觉是不一样滴!
“你就爱白吃白占,那么大声干嘛。”绿意向我丢来一记眼刀。
“少爷,少爷,小满猜中了!”小丫头在一边激动得手舞足蹈的。
见摊主向我们仨投来探询的神色,不禁有些着恼,这满丫头可真是,喊啥少爷呀,穿得这般埋汰,哪有半分少爷的样子嘛。
“哪个呀?”我不耐烦道。
“那盏淡黄色的,错上加错,是个爻字罢?”小满看着我,一脸憧憬之色。
“正是。”摊主笑着从架上取下一盏纱灯,用毛笔在纱面上书了个爻字,递到小满手中。
“你怎么知道?”我嫉妒不已道。小丫头识的字多半是我与绿意得空时教的,想不到猜起字谜来,倒是她占了先机。
“小满胡猜的。”丫头颇不好意思道。
“胡猜也能中,你胡诌吧你。”我嘟哝着瞄向一排排纱灯,好像还没找到灵感。
“敢问摊主,‘搭弓上箭直向前’可是个佛祖的‘佛’字?”绿意沉思半刻缓缓出声。
“小兄弟高才,这个字谜是极难的,能猜中实属不易。”摊主不慌不忙又取下一盏,题上谜底,拱手奉于绿意。
绿意道谢接过,见她二人都得了彩头,我不禁着急道:“快帮我猜一个,这玩意儿,我可想不出。”
绿意正要开口,一旁的摊主又发话了:“这位小哥,一人只限得一盏灯,众乐之事倘若独美岂不是煞了风景?”
“摊主所言极是。”我与绿意大眼瞪小眼应道。
不屈不挠又杵了一炷香时分,小满已是哈欠连天了,我这边愣是没蒙出一个谜来。
“先生,这彩灯在下喜欢得紧,不如您卖一盏与我罢?”指着一只绘有牧童牵牛图的桔色纱灯,我厚颜道。
“这……恐怕不行,区区不能坏了自己订的规矩。”摊主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从此放宽心,从此放宽心’……”咬牙切齿念着,绞尽脑汁想着,还是不开窍。
“想想你自个儿的名字。”绿意小声提醒道。
我的名字?佳木?和谜底有关联吗?“啊!是个‘林’字。”心底骤然一痛,我脱口而出。
点亮桔灯内的蜡烛,红红的火苗欢跃着,将纱面上的画与字也晕染得灵动起来,一时间感慨万千,呆呆地提着灯,竟挪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