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马走了没多远,林锐便赶了上来,笑问:“佳木,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跃身上马,白了他一眼道:“别请教我关于饕餮的功夫,本门不传之秘。”
林锐笑得大声,俊美如雕刻般的五官在朗朗笑意之下更显柔和,真是男妒女羡的阳光美男啊,瞬间见了竟有些失神。赶紧拾缰前行,心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怎么能为男色所迷呢。
“佳木,可还记得那日在少林你说过不要我娶西亭?”
“啊!我有说过么?”我不自然道。
“正是,何出些言哪?”林锐不依不饶道。
纷乱的思绪极不情愿的被牵引着,慢慢揭开记忆深处最灰蒙的片断――那样美的深秋、那样叵测的人心、那样狠绝的嫉恨……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刺得人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
“西亭额短唇薄、瓜子口面,一看就是克夫之相!”语气冰冷道完,拍马向前方飞驰。心中对于安庆和西亭的情绪,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愤恨她们的残忍,又可怜她们除了痴爱一人,一生不知所求。若没有二人的算计,或许也不会有我在少林这番置死地而后生的奇遇罢?害了谁又成全了谁,世事总是如此难料……
“佳木,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西亭曾对你做过什么?”林锐疾追而至,与我并驾齐驱。
惊闻此言,不禁心头大震。姑息养奸的道理我也明白,但面对林锐的这份坦诚与体贴,一些话终究是难以出口。现在告诉他我与西亭之间的纠葛,怕是会影响他的心绪,失去了从容与淡定,又如何对敌于前?还他一份安心,佳木能为他办到的仅有如此!
“没有!你不必多想!”心一横,继续打马狂奔。
“佳木,相信我,林锐有能力还你一个公道!”林锐冷静的声音穿透耳边呼啸的风声逐字逐句清晰传来,不知为何,竟有了流泪的冲动。
猛地勒住马缰,坐下良驹一声长嘶,四蹄奋力踏起,半转马头,面向来人我坚定道:“也请林大哥相信,佳木有能力讨还自己想要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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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官道策马扬鞭,一路北上往苍山而去,天气已是愈来愈冷。临近边关之时,更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寒地冻,山路是益发难行。
“向前路况若仍是如此,怕是三日也难赶至凤尾坡。”林锐皱眉道。
“难道再无别的路可行么?”翻身下马,立于山坡眺望,目光能及之处是片片银妆素裹。
“西面山坳倒是有条近路可以抄过去,只是会经过钩卢边境的硖石谷,归云阵便设在西硖石谷内,从那借路未免冒险。”林锐略作沉吟道。
“但是林大哥,这苍山日夜温差甚大,眼下山路湿滑难行,到了夜间怕是更会上冻,没有补给,这马恐怕是捱不过两日。”两头为难,我忧心不已道。
“走西路!佳木,或许会遇上敌兵伏击,一切要多加小心!”林锐解下腰间佩剑掷于我道。
山坳间一片幽深之色,群山环绕,沿路松柳凝霜,披雪挂玉,如飞云,似雪浪,正是造化天成的雾凇奇景。无心观赏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林锐谨慎并辔而行。
突然打左边密林中斜刺出一头暗褐色的物事,形状有些像鹿,速度迅捷,坐下的马“咴”的一声长嘶冲出,却仍是快不过闪电般袭来的畜牲,只听到“嘭”的闷响,马臀已被击中,吃痛的驹子奋力尥起后蹄,将反应不及的我掀至半空。正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自由落体之际,腰间一紧,人已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圈住落地,扶着林锐的肩头我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你学的轻功哪去了?”林锐面上一副后怕的神色,语调带着些许责备之意。
“忘了。”我脱口而出道。只在洗髓经上习过一篇而已,又没来得及下功夫好好练,哪能这么快活学活用呢。
林锐对我剽悍的理由无语,拉着我一同来到伤马前查看。方才巨大的冲击力下,这匹马的后腿显然已经折断,马臀也似被尖锐割伤,血流如注,马儿伏跪在地上不断发出哀鸣,身下已聚集了一汪暗红的血泊。看得人揪心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林锐伸手拨弄着躺倒在一边的罪魁祸首,这只模样象鹿的不知名动物也已气绝,身上有好多土黄色斑点,还发出阵阵泌人心脾的香气。
“这是什么?为何如此之香?不会是有毒罢?”我惊慌地将林锐拽至一边。
“别担心,是獐子,獐子身上本就带麝香。”
“可獐子是食草的畜牲,怕人得很,怎么会袭击马匹呢?”
“这是只公獐子,入冬时节有些异常倒也不是奇事。”
“为什么?”总觉事有蹊跷,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速速离去为上。”林锐神色颇不自然,返身牵过另一匹未受伤的马儿。
“那它……怎么办?”看着那陪了我一路,此刻却在重伤悲鸣的驹子,心中不忍。
拔剑,出招,归鞘。完美的绝杀一气呵成。我惊恐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林锐,身体软软地挪不动步子,任由他抱上马背。
倚在他怀中,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心中仍在为刚才的情景颤栗不已。想是颤抖的身子传递了我的慌乱,林锐拥紧我在耳边低语:“坚强些,佳木。它活不下来的,让它少受些痛苦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战场上,不仅是马,人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