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脑中将易筋经与洗髓经的经文反复背诵对照,终于发现两者是密切相连的,易筋经重形,是修炼外家的法门;洗髓经重神,气理两全,不仅是一部上乘的内功心法,也是包罗万向的佛法。研习完总义后,我开始依经中所述日思夜练,白天打坐修心养气,只在夜深人静之时,才开始修**法。
三日后修完无始终气篇,智山按例查看我的伤情,竟发现我体内真气顺逆自如,天阳任督二脉已通。听到这个出人意外的好消息,不由备感振奋,信心大增起来。连着几日,从四大假合篇到行住坐卧篇的研习均是势如破竹,畅泄淋漓。第九日,智山郑重嘱咐,待练完还原篇,蛊毒便可完全化去,身体也会百毒难侵,心中不禁激动万分。洗髓经中“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此时此言实为感同身受。深夜加紧练习末篇,竟发现吐纳调息之间,身体居然能离开蒲团数寸,悬于空中,难道这便是“浃骨更洽髓,脱壳飞身去”?原来这洗髓经中还蕴含着一门高明的轻功!一个分神,人已经重重地摔到蒲团之上,“哎呦”惨呼出声,揉着本就无甚赘肉的尖臀龇牙裂嘴,心下郁闷不已,这劳什子轻功以后是万万使不得的,上了高处一个不留神摔下还不把小命丢了去?
“大师,眼下情形如何?”见智山扣着我的脉门紧蹙着眉头,久久不语,胸中不免七上八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佛缘深厚,易筋洗髓,脱胎换骨,十日之内确是造就了奇迹。”智山双手合十,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真的啊?大师!”听智山言毕,不禁兴奋得手舞足蹈,俺胡汉三又回来鸟!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察得女施主脉象平和,内力精进,正是洗髓经小成之象。”
武林高手?突然发现这个听似崇高无比、心中向往无比的精英职业距离自己已是咫尺之遥。
“女檀樾已是完全复原了罢?”
乍听得屋外人声响起,回首望去,方丈与智云、智海两位大师已先后步入净室。
“方丈与诸位大师对小女的再造之恩,小女实是无以为报,诸位大师在上,请受南佳木一拜。”心底升腾起无限感激,我毕恭毕敬地向几位高僧跪下行叩拜之礼。
“女檀樾不必多礼,只因你与少林有缘,与佛祖有缘,方能安然渡过此劫。老衲所做一切,只是顺应天命而已。”方丈淡淡言道。
“敢问大师,圆真现身在何处?小女可能见得到他?”我鼓足勇气道。
“圆真现在达摩洞面壁思过,女施主想见他倒也不难,攀上五乳峰养龙崖入洞便可。”智云面无表情开口应道。
“谢大师指点,小女是不是这就可以去了?”想不到并无人为难,我不由得欣喜道。
“不错。女施主见得圆真便可与他一道下山离开少林,只是需记得切不可从原路返回。”智云言罢,深深看了我一眼。
“是,大师嘱咐,佳木谨记在心。”应声退出待了十多日的净室,屋外寒风凛冽,刺得人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中突然闪过智山曾说过的重律重罚和智云话语末了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林锐为救我犯了寺规,就这样轻易得到宽恕了么?“不可原路返回”又是为何?甩甩头,多想也是无益,行到山前必有路,还是待见得林锐再作打算。
达摩洞位于五乳峰绝顶之上,传说洞中曾有火龙出没,因而此处也被称作养龙崖。攀爬了一段,我发现从少林寺到达摩洞根本不能算作有路,山势陡峭至极,随处都是杂草灌木,冬日暖阳下枯萎的枝条慵懒地卷曲着,却锋利如刀,将衣衫割破多处,手背上也添了几道血痕。想是内力进益的缘故,不消半个时辰,我便顺利登上了云遮雾绕的上天梯,穿云破雾沾染了满身水气,终于来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狭长洞口前。
这便是达摩洞罢?站在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嗅到淡淡的佛香,心头似揣了一只小兔,“扑嗵扑嗵”急速跳跃着。蹑手蹑脚入内,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达摩洞纵深不过数丈,四下寂静无声,却不见林锐踪影,心情不禁益发紧张。只见山洞顶头有块青色照壁,上面似有一模糊不清的缁衣人影,定睛细瞧,仿佛壁上的人影还在晃动,正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忽然感受到一只手搭上了肩头。
“鬼啊!”条件反射下我尖叫着向前奋力蹦出,未曾料到现在的我功力已今非昔比,这一跃竟如离弦之箭径直向石壁弹去,眼看人要嵌入石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衣领随即被人拎起,双脚稳稳地重又落回地面。惊魂未定地抹着胸口顺气,戏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不错不错,功夫大有长进!”
“长你个头!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我转过身怒目相向。心中不禁气得哼哼,为什么我一复原,某人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谁让你进来连声招呼都不打,自己吓自己还怪到我头上来了?”林锐环着肘踱到我身前。
由于离得近,我清楚地看清林锐英俊的脸庞消瘦了许多,只是一双眸子仍是神采飞扬,在暗色中闪着黑宝石般的光华。
“你瘦了。”对视了半晌,关切的话还是止不住脱口而出,未想到和林锐竟是异口同声,窘得我一下满面通红背转身去。
“这洞口连个牌子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里面?如何打招呼?”我故作轻松,岔开话题道。
“洞口右方石板上有口磬的,你用旁边的小槌击一下就可以了。”林锐轻声道。
“那我现在出去重新给您老人家请安还行?”我作势便向洞口走去。
“不用了,说着玩的,还当真了。”林锐一把拉住我胳膊。
“咝”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莽撞的家伙正握在我上山时不小心割破的伤口上。
“什么时候弄伤的?”林锐吃惊地将我的手拉近,目光语气中皆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不打紧,上山时被枯枝划的。”我心虚地抽回手,突然想起一事,赶忙道:“对了,上山前智云大师嘱咐我与你不可从原路下山,难道这达摩洞还有别的出口不曾?”
“不可从原路下山?智云师伯竟是这样说的么?”林锐两道剑眉紧拧。
“是啊,‘女施主见得圆真便可与他一道下山离开少林,只是需记得切不可从原路返回。’智云大师原话便是如此。”见林锐面色凝重,心头渐有不安升起。
“跟我来。”林锐示意我随他来到照壁前。
“这里还有条路!”我捂住嘴惊呼出声,原来这达摩影石之后还有条狭窄的**。
“对!我们必需从这条路下山。佳木,你可想得到这出路的尽头会是什么?”
“是什么?”我满腹狐疑盯着林锐道。
“是十八小罗汉阵。”林锐苦笑道。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智云师伯会在那出口守株待兔罢?”我提心吊胆道。十八小罗汉阵?貌似数目差距悬殊呀。
“岂止是智云师伯,方丈与其他堂院诸位师伯、师叔也定会齐聚在那里,这条路尽头正通往罗汉堂校场,只怕此刻十八位少林弟子已在操练阵法了。”
“你师父他们真狡猾!”我悲愤不已。这帮老和尚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搭好戏台等着看唱念坐打来了。
“触犯寺规本是该罚,佳木,你不太清楚少林的戒律而已。”
我又不是和尚,当然不会清楚。心中不免小声嘀咕。
“可是你一个要对付十八个,这样以少打多,哪有什么胜算?”
“加你不是有两个么?”
看着林锐一本正经的神情,我几欲晕倒。额滴神!难道真的要我去跟一群和尚打架?还是一群武功高强的和尚?“你……你是在指……望我?”我结结巴巴道。
“有困难么?”林锐皱眉道。
“没……没有。”愁云惨雾状应道,哪能不应呢?这命是你救的,就是火坑咱也得闭着眼往下跳不是?“只是这罗汉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点不了解呢?”
“少林罗汉阵与武当太极阵、崆峒子午八卦阵并称武林三大奇阵。罗汉阵又分为一百零八大罗汉阵与十八小罗汉阵,大罗汉阵只在强敌来犯时才会使用,建寺以来不过使过三回,小罗汉阵用途更宽泛一些。辟如……”
“辟如你我所处情形,反面教材是罢?”我垂头丧气道。
林锐点点道:“惩戒所置的小罗汉阵还有文阵与武阵的分别。”
文阵与武阵?倏地联想起文斗与武斗,这个文阵是不是只要动动嘴就可以了呀?听十八个和尚念经貌似要比跟十八个和尚打架好许多哦。“文阵不需要动拳脚罢?”满心期待地看向林锐。
林锐同情地瞟了我一眼,语气悲悯道:“小罗汉阵中的十八位弟子是从两堂四院各选三人组合而来。文阵是指十八人皆不着兵器,武阵则是这十八人手持各院堂最拿手的兵器。罗汉堂齐眉棍、般若堂伏魔铲、菩提院执刀、达摩院执剑、证道院降魔杵、戒律院持禅杖。”
林锐的话无异于冬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冻得人心是瓦凉瓦凉的,仍有些不死心道:“你在少林习武多年,可知晓破阵之法?”
林锐摇摇头道:“不知,少林阵法是不传俗家弟子的。”
心底最后一线希望正式宣告寿终正寝。“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忍不住念佛道。事到如今,还真是服了这帮大和尚。
“佳木,小罗汉阵是用来打不是用来破的,只要人能冲出阵,全身而退就算成功,并不需要把十八名僧众逐一打倒,能打败少林寺十八名罗汉阵高手联手合击的,放眼武林怕是也难找出一二。”林锐给我一个鼓励的笑容。
“噢。”我轻声应着。原谅我的脑残吧,在我听来这两者没啥区别,打出罗汉阵,打不过人家如何出呀,难道指望十八罗汉大发慈悲放我们出阵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