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佳酿,把酒言欢,席间的气氛甚是浓烈。不多时,我已连饮了三杯,这西凤酒果真是极好的,虽我不懂饮酒,入口嫌辛辣些,但回味却觉甘远悠长。难怪豪侠之人皆爱这杯中之物,确实酒如人生,甜酸苦辣,乐在其中,好此之人都能从中寻一味适合自己的罢,或喜、或悲、或愁、或忧,只有酒能将个中滋味诠释得如此完美。
“来,阿九,今**夏惜朝认了你这个好妹子,高兴得紧,和大哥再饮一杯如何?”夏惜朝的酒量和他的酒瘾不成正比,数杯下肚,已是脸色微醺,衬着两个大酒涡,模样憨厚得紧。
“好了,惜朝,你喝多了,又要发酒疯不曾,还想拉阿九陪着你?”绿意有些嗔怪地扯扯夏惜朝的衣袖。
“是啊,惜朝,阿九一姑娘家,又不会喝酒,哪有你这么拼着喝的?”林锐也出声阻止。
真是扫兴,我脸上写着不会喝酒吗?酒量可是天生的,不是后天想练就能练出来的,凭我现在二两下肚神智清醒的直觉,这副身板的酒精代谢能力还是可以的,喝个七八两应该问题不大。我倏地站起身举杯:“姑娘家又如何?活着便要精彩,扭扭捏捏作甚?夏大哥,这一杯,阿九先干为敬!”
“有道理!”夏惜朝乐呵着也是一扬脖,今日情形倒也有趣,变成绿意和林锐统一战线,我和夏惜朝一条战壕起来了。
看林锐脸色红红白白的,心中有丝丝小得意,终于有让这狐狸吃鳖的时候,想到这里,我强忍笑意,续上一杯酒,举向他道:“阿九借花献佛,也敬殿下一杯,恭祝殿下也早日寻得如花美眷,幸福相伴。”
林锐未料我会主动向他敬酒,神色有些吃惊,端着酒杯的手似乎微微发颤,愣在那里竟一言不发。
我站着举杯,他坐着不理,情势难堪,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没好气道:“阿九肺腑之言,北平王殿下竟如此不领情吗?”说完,我重重坐下,也不再对着他,径自将满满一杯囫囵吞入,辣得眼泪快溅出来了。
见我如此反应,林锐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嘶哑:“是小王失礼了,阿九姑娘不要介意,小王自饮三杯向姑娘赔个不是。”
我不作声,这狐狸许是犯病了,左一声小王,右一声阿九姑娘的,听得人没来由的别扭。耳边有低低的叹息声传来,象是绿意的。
这林锐三杯下肚,倒似放开了手脚,一下子变得豪爽起来,刚才还劝着夏惜朝的,眼下竟主动推杯换盏、喝得个不亦乐乎。我看着吃惊,也不再理他们,自顾自吃起菜来。
“好香啊,绿意,这是什么菜?”看着端上来的一盘色泽晶莹如玉的香羹,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淡黄花苞点缀其中,我啧啧称奇。
“这菜名叫槐米凝脂,是槐花、蛋清和豆腐做的,阿九妹妹,趁热尝尝。”绿意笑着已是帮我盛了一碗。
嗯,色香俱全,口水都快淌下来了,尝尝味道怎么样,我拿着调羹轻轻搅和着,却见雪白的汤色里突然有了缕缕鲜红。额滴神!不是口水,而是我鼻子里流出的血!
“阿九,你怎么了?”绿意惊慌道。
“没事,鼻衄,**病了。”伸手接过绿意递来的帕子,我佯作镇定道。奇怪得很,到了京城不足一月,已经流过三次鼻血了,难道是梁城地势偏北,气候干燥,水土不服来着?不应该呀,现在仍是夏末,还未入秋,哪就到了秋燥的时候了?
躺在后院一间小屋床上,我思前想后这几次犯鼻衄的情形,总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个所以然来。
“舌苔伸出来给我看看。”夏惜朝扣着我的右脉道。
我乖乖伸出舌头,心中却想你都快喝高了,能看出什么呀。
“舌尖白腻,舌中偏黄,舌边尖红,像是热象,可这脉象却是冷候。”夏惜朝皱眉道。
“哎,我刚喝酒来着,能不热嘛。”刚喝不少酒,到现在嘴里仍有些火辣辣的,没什么特别的吧。
“阿九,你体质应是不错,也没什么大症候,我开副清补的方子给你,回头替你抓些药,你先喝着。”
心中暗自叫苦,没啥事还喝什么中药呀,那不是找罪受嘛!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我脱口而出:“夏大哥,我发觉这几次犯鼻衄,林锐都在场哎,我是不是和他八字不合,命里犯冲啊?”
想想确是如此,第一次在西津宝华寺被他吓的,第二次从银钩赌坊回来,也是碰到他的缘故,上回赛巧和这回喝酒他一直都在。
“哪有这样事,碰到林锐就流鼻血,难不成你中了他的蛊才这样?”夏惜朝好笑道。
说得也对噢,看到帅哥流鼻血好像是花痴行径唉!蛊!听到后一句,我惊得快要跳起来。天啊!血盅!扎烈给我种的血盅,我竟一直没有觉察,几乎快忘记了。老鬼说过背叛师门,肠穿肚烂,神仙难救的,难道不是唬我?这世上真有这么诡异可怕之事?
“阿九!”
“啊?”听闻夏惜朝唤我名字,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脸色这晌差得很,快躺下歇息会罢,待好些了,我驾车送你回去。”
“嗯,好。”我虚弱应道,身子向后躺倒,浑身软绵绵地竟是没了半分气力。
双眼空洞地死盯着床顶上的帐幔,脑海里一遍遍浮现老鬼在渡船上说过的阴森话语“阿九,你会再来找为师的,一定会。”难怪老鬼会轻易放过我,他算准了我会有这么一天吗?我该怎么办?这样下去会怎样?不能去找他!绝对不能!与其跟着扎烈作一具行尸走肉,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想到这里,我已下定决心。
“阿九,你好些了没?”
看着林锐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之色,竟有些心慌,这喝得烂醉的狐狸,没事跑这干嘛来了?
“还好,看你倒不太好,这床让给你歇会罢,我先出去。”把话说完,我跳起身闪到一边。
“阿九,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不愿意见到我?”林锐突然上前,一手扶墙,将我堵在了床框和墙边夹角处,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喷薄而出的酒气。
“殿下,民女不敢,尊卑有别,还请王爷自重。”我冷冷地看着林锐双眼道。心情本就不好,还来凑什么乱?别说早已心有所属,就算从未遇见过沈离,陈佳木也不会相信这个年代会有什么王子与灰姑娘的神话!
“是啊,我林锐怎么会喜欢上你?你这个德言容功一无所长的刁钻丫头!”林锐双目伤痛之色渐浓,沉声道。
该死的狐狸!居然拿三从四德往我身上靠,本姑娘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那是,殿下怎么可能会对阿九这种身分的人动情呢?没人信的,阿九以为只是殿下喝多了些开个玩笑而已。”我冷笑道。
“你生气了?阿九,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林锐说着一只手已经捏住了我的下颏,强迫我抬头与他对望。
这个醉鬼,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面对狐狸的轻佻之举,我已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当下狠狠一脚朝他踹去,双手奋力死命推开他,大叫道:“够了!林锐!这次就当你是喝多了,我不计较!再有下回,朋友都没得做!”
“阿九姑娘,请。”本是夏惜朝送我回去,林锐坚持以他宿醉未醒为由,临时换作了林风。
“有劳了。”我快步跳上车挑帘而入,不再回头看一眼,我知道林锐就在身后,既是无心,就该断了所有念想。
“林护卫,多谢。”不多时已到了驸马府,我跳下车向林风施礼道。
“阿九姑娘可别跟在下客气,林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眼前的青衣汉子小心翼翼道。
我不禁莞尔,印象中林风、林默兄弟俩,林风是个急火性子,林默是个小心谨慎的,今儿不知怎的,林风说话也婉转起来了,奇怪的是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林护卫但言无妨。”
“姑娘可是曾说过与小王爷相冲相克的话,小王爷看情形很是在意呢。”林风鼓足勇气道。
我恍然大悟,夏惜朝喝多了,一定将我说的话又在林锐面前胡诌一通,难怪林锐跑屋里见到我会那副反应。
“哦,阿九今日多喝了几杯,言语莽撞了,还请林护卫替阿九给王爷赔个不是才好。”我微笑道。
回到府内,从小蝶口中得知安庆仍是未归,看着她见了我如蒙大赦的神情,想必是提心吊胆了一下午,我有些不忍道:“小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早些歇着吧。”
“是,姑娘。”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心神有些恍惚起来,是啊,只剩一个人了,为什么遇到难题的时候总是剩我一个人?手中反复摩挲沈离送我的菱花小镜,镜中人是那样的颜色苍白,眼神散乱。他不在身边,我可以告诉谁呢?石远少不经事,大哥有家有室,如何能把他们拖入风波之中为我担忧?师父曾说过,扎烈的武功深不可测,江湖少有能敌,又有谁可以让他乖乖就范帮我解去蛊毒呢?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易筋经!老鬼处心积虑对付我,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这部经书吗?不如我将十二式默写于他换解药?转念想想,还是不妥,这老鬼并非信用之人,又一直于晋王暗中勾结,对燕云不利,若我将易筋经授受岂不是助纣为虐,反过来害了更多人,良心上怎么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我不禁长吁短叹起来,生存还是死亡?也许血蛊并没老鬼说的那么夸张吧?目前也只是偶尔流鼻血而已,并没有其它症状,夏惜朝的医术应是高明得很,他帮我切过两次脉,也没有发现什么异象呀?对了,我为何不练习易筋经呢?易筋经本就是达摩祖师所创的**,虽说我看不出它有降魔卫道的法力,但是强身健体的功效应该是肯定的吧。以前我只知十二式的姿势造型,并不懂心法口诀的意思,可如今我对经穴分布、内功调息还是有些入门的,扎烈练了几式就能控制走火入魔,也许我练了也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