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老爷唤您到书房去呐。”
“噢,这就去。”扔下看了半拉的书卷,我匆忙起身,“福叔,这么晚了,爹急着寻我所为何事?”
“这个……南福也是不知。”福叔面露难色道。
书房内灯火通明,纱窗上映出爹爹修长的身影,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偶尔传来低低的叹息声,似愁肠百结。立在房外许久,终鼓起勇气推门而入:“爹,您找我?”
“佳木,你可拿定主意了?”
心头一紧,“爹是说……?”
“今日下朝后,宁王……你大哥他向为父提亲。佳木,是你的意思么?”
爹近前一步,摇曳的烛光下鬓边一缕刺目的白,心底浮上歉疚无限,这些日子,我所做的一切是让爹爹烦透了心罢?
“爹,女儿不想再待在京城,大哥他……一直都对女儿很好……”我违心地低下头去。
“佳木,想离开京城有很多法子,未必嫁人这一条路可走。”爹爹牵过我的手,道:“宁王入仕之前便是为父的学生,他的为人,为父很是了解,你若嫁于他,爹爹也是放心的……只是,单单为了离开京城,大可不必如此,为父久居朝堂,早已是倦了,咱们父女一同归隐山林,岂不为妙?”
“爹爹春秋正盛,又是朝廷肱股之臣,如何能轻言辞官呢。”我大惊。
爹看着我,眼神慈爱且透着伤感,沉吟片刻,扶着我肩头,道:“佳木,你可明白爹爹毕生作得最悔的一件事是甚么?”心内茫茫然,我缓缓摇头道:“何事让爹耿耿于怀呢?”
“为父最悔便是十六年前独赴颖州,将你们母女留在京城,以至日后横遭变故!若爹爹能陪在你们身边,我女儿又怎会颠沛流离,到如今还要受这许多苦,你母亲又怎会……”爹声调渐高,眼底已有泪光浮现。
挡不住心酸来袭,扑倒在爹爹怀里,我哽咽道:“十六年前那场意外,如何能归咎到爹爹头上呢?爹爹为国为民,公而忘私,明白事理的人都是钦佩的……”
“不,佳木。是爹的错!爹不该走……”爹轻抚我的发丝,又将头簪正了正,满面忧伤之色:“当年圣上潜龙之时,仁义有为,民心所向。天下之大,能人高士者众,能助他成大事者又岂止我南靖一人?可对你们母女,能给你们幸福安乐的却只有为父……这唯一,我南靖未能做到,实为一生之痛!”
“爹……”哽泣难言,有这样的爹爹又是我何其之幸呢。
紧搂着爹爹,我附在他耳边言道:“爹不必担心,女儿甘心嫁于宁王。此时断不可辞官归隐,若爹爹有心笑傲山林,便待女儿成婚之后再作打算。”
“佳木……”
“相信女儿罢,爹。这次佳木的决定必不会再错了。”
自古以来,为相之人若非谋逆,便只能罢黜,不能入罪。纵是我失手,也不会牵连至深,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佳木一定会孝敬您。我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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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假设,终于选定最简单最直接的一种――刺杀,不需要做戏,不需要谄言媚色,无论成败,都落得个利落痛快。还需要的是一件兵器,或剑或刀,轻巧、适手、削铁如泥。连着几日,在梁城各大小兵器铺转悠,都没寻到合适的,现订却要两月之久,而我与陆怀渊的婚期定在下月十九,再如何都是赶不及。心思辗转间,想起了冷月,可利器远在西津,眼下又不便离开,谁才适合为我走这一遭呢?
城西,孙家村。几经打听,才找到孙大勇的住处。叩响门环的一刹那,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他还记得我么?可愿意为我去西津杨家求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