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罢老人家?”回头看向缩在巷角衣着破烂的老者,登时愣住。一眨不眨地死盯着眼前之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即便坐着,仍是比常人要高出几分,肮脏的棉袍隐隐泛出红色,一截衣袖空空荡荡,那拖着的腿似乎也是断的,心瞬间狂跳起来,我屏住呼吸道:“你……你是扎烈!”
“女娃仔好眼力,居然还识得出老夫!”老鬼语音尖厉如夜枭,划破暮色苍凉无比。
“你还活着!”我失声惊呼,顷刻之间,宿醉全醒。
扎烈冷哼一声,忿然言道:“老夫倒情愿是死了的好!”
“我三哥呢?他一定也没死,对不对?”冲上前,一把拽住扎烈衣襟,我激动道。
“你是说姓沈的那小子罢?”扎烈慢吞吞道。
“他在哪?你快说呀!”我死命摇晃着扎烈肩膀。
“被老夫打下山崖喂鱼了。”老鬼枭枭怪笑。
“你杀了他!今**便要你偿命!”我怒起一掌向老鬼掴去。
“老夫跌落山崖,虽侥幸被树枝所挡,得以生还,但经脉尽断,武功全废,女娃仔杀了老夫,老夫倒是要多谢你成全。只是女娃仔可知老夫怎会落入今日这般田地?”
“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我恨恨道。
扎烈并不理会我,兀自说道:“老夫与吴俭行错一着,枉信小人,这一切全拜你那驸马大哥所赐。”
“我大哥所作理所应当,杀晋王,是为国锄奸;杀你,是为民除害。”
“那女娃仔说说,你大哥除去姓沈的小子又是为何?”扎烈满面不屑言道。
整个人似懵了一般,“你胡说些什么?”我喃喃道。
“你大哥陆怀渊密信告知晋王吴俭,姓沈的那小子是当年大破归云阵的沈氏后人。吴俭匹夫担心当年他杀良冒功之事败露,心急火燎地要杀人灭口,还约老夫前来帮衬。不料螳螂捕蝉,却是黄雀在后,给陆怀渊坐收了渔人之利!”
“血口喷人!你这般诬赖我大哥无非是想挑拨离间罢了!你可有真凭实据?”我急怒不已道。
扎烈费力地将独臂往怀中探去,摸索半天,搜出一封叠成小块的书信来。
“女娃仔可认得出这书信是何人所写?”扎烈将信笺递于我道。
一把松开扎烈,我劈手夺过书信,急不可耐地展开读将起来。信中内容果真是细述了沈离生世与其中的要害关系。“一封匿名信而已,并不能证明是我大哥所写!笔迹也丝毫不对,八成是你仿冒的罢?”我气呼呼将书信掷还扎烈。
“这书信还是岷山莲花峰一战前日,吴俭有求于老夫,为示信任讨好,才交于我处存放。否则老夫从何而知姓沈的那小子来历?女娃仔尽管不信老夫的话,任由你三哥枉死便是。”扎烈连连冷笑道。
扎烈的话听来又有几分道理,那笔迹,难道是?一个可怕的假设倏地从心底升腾而起,令人不由得周身打个冷战。老鬼见我沉默不语,复又道:“不论如何,姓沈的小子确是被老夫打落山崖,你何不就此取了老夫性命为他报仇?”
回过神来看着老鬼,我止不住厌恶道:“杀你还嫌脏了我的手!你这般活着已是生不如死,给你个痛快,岂不白白便宜了你。”
失魂落魄转回家中,南福与小满见我如此形容颓丧俱是吃惊不已,只不敢声张开去。喝退他们,独自一人反锁在屋内,将书信取出,反反复复揣度了百遍不止。信中措词极为机巧,激将有度却又不着痕迹,难怪老奸巨滑的吴俭也会憋不住跳将出来。心中阵阵揪痛来袭,大哥,真的会是你么?陆怀渊,你为了成王,就忍心牺牲掉手足性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