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秦朗披麻戴孝，双手捧着灵位，走在最前面。
后面是四个人抬着棺木，都是以前在秦茂手下当差的衙役。
曹操和王淳安，一左一右，随行在棺木两侧。
再后面，一帮洛阳北部尉衙门里的人，抬着各种器物。
灵队一路向南而行，洛阳城南郊的一座小山，选定为下葬之地，因为那里距离荆州最近，荆州是秦家发迹之地，当初要不是为了寻找名医给秦朗治病，秦茂也不会北上洛阳，秦家在荆州有一大块基业，秦茂本来可以接任家主之位。
“一切都是为了我！”想到这些，秦朗就自责不已，情愿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当初坠崖就一死了之。
一行人缓慢向城南方向推进，气氛很压抑。
突然，走在前面的秦朗停下了脚步。
袁绍出现在了前面，身后还有一大群拿着喇叭锣鼓的人。
“秦老弟，这些人是我专门从戏班里请出来的，今日正好用得着。”袁绍笑着走了上来。
秦家的丧事由曹操在操办，毕竟是丧事，又不是喜事，秦家在洛阳城里也没有什么故交亲朋，曹操便想着一切从简，没有找人来吹丧。
“哼！袁绍，你来捣什么乱。”曹操冲了出来，满面怒气，他知道秦茂的死和袁绍脱不了关系。
“孟德，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是来捣乱的，我明明就是来帮忙的。”袁绍一脸委屈。
秦朗看了袁绍一眼，那封密信中提到何进，提到十常侍，而袁绍的名字，也出现在那封密信当中。
那上面出现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滚！”秦朗面露寒意。
“你说什么？”袁绍仿佛没有听清楚，更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让你滚！”秦朗转过头，死死盯着袁绍。
曹操看着秦朗，心中惊讶，却没有说话，袁家四世三公又如何，脸皮撕破便撕破了。
“秦老弟，我可是来帮忙的，你……”
袁绍话还没说完，秦朗一把扯出腰间的短刀。
袁绍一惊，后退了一步。
秦朗冷笑一声，直接将刀抛了出去。
“铛！”
掷地有声，短刀插入地面石板当中，就插在袁绍脚下。
刀是袁绍送的，现在就还他了。
“我让你滚！”秦朗向前而行，直接从袁绍身边走了过去。
袁绍一时愣在原地，心中愤怒不已，却压制着没有发作，只是狠道，好你个秦朗，真当我袁绍是泥捏的了！
曹操心中震惊，跟了上去，小声问道：“你不怕袁绍？”
“有什么好怕的，此人比冢中枯骨略微好些罢了。”秦朗冷冷一笑。
“冢中枯骨？”曹操不觉好笑，秦朗口中总有说不完的新奇话语，不过笑容背后也隐藏着一丝担忧。
出了洛阳城，向郊外那座小山行去。
曹操一路都无话语，突然转头问道：“你知道那日的白衣人是谁吗？”
秦朗首先想到了那把剑，居然能隔空杀人，更是凌厉无双，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知道，他是剑圣，王越，即将入京，成为帝师。”
“这你也猜到了，我实在无话可说。”
曹操连连摇头，已经把秦朗当做妖孽。
“这不难，当世能有那般剑道修为的，别无二人。”
“那你知道在你昏迷后，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秦朗脚步顿滞，转过面来。
曹操盯着秦朗，认真道“他说，他要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秦朗有些激动。
曹操眼珠子一转，笑道：“即使他没说过这句话，你也会去找他的吧，否则刚才你不会和袁绍撕破脸皮。”
“曹大哥知我。”秦朗勉强露出了笑容，是啊，只要搭上了王越这根线，而王越即将成为帝师，那时自然可以接近汉灵帝刘宏
一步直达天听！
虽说灵帝无德大权旁落，但毕竟还是当今天子。
大汉朝天子！
只要有这个名号在，便依旧是万万人之上。
出了城，一行人开始上山。
乌云洞开，阳光洒向大地。
山间积雪开始融化，山路湿滑难行，秦朗走在最前面，每登高一步都很艰难，抬棺人也是异常缓慢地一步步向高处挪动。
至晌午时分，一行人才到山腰处。
背靠山壁，面南而望，那块地面早已扫清积雪，露出黄土。
掘开黄土，落棺入土。
秦朗一直跪在地上，就那么看着一培培黄土，渐渐掩埋母亲的棺木，而父亲尸骨无存，只立了一块衣冠冢，与母亲合葬。
黄土垒砌成坟。
立起一块石碑。
雪白的纸花向天抛洒，随风而去，在山间飞舞，缓缓飘向山下，正如那年荆州盛开的梨花，风一吹便大片洒下，落了满地，雪白的梨花落在男人肩上，夹进女人发间，男人坐在石凳上看书，女人靠在他身上缝补衣物，孩子乖巧地坐在地上，不哭不闹看着他们。
那时，孩子在想，以后我就要管这两个人叫爹娘了吗？
孩子接受不了。
三年，出生后一直过了三年，也是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孩子已经三岁了，没有叫过一声爹娘。
那个男人也不生他的气，女人依然宠溺他。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可依然开不了那个口。
此时，他病了，生命垂危。
女人日夜守在他的床前，日渐憔悴，男人每天在外奔波，寻找当世名医。
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爹！娘！”
病好了，他终于开口了。
“曹大哥，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秦朗的眼睛早已朦胧。
“那我在山下等你。”曹操转身而去。
人走得干净了，山上只剩秦朗一人。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终于放肆哭出声来。
这一年，是熹平三年末，距离黄巾之乱还有十年。
这一年，秦朗八岁，父母惨死。
这一年，洛阳城里下了好大一场雪。
一座三层高楼在雪中赶工完成，在洛阳城中矗立而起。
皇帝金笔御赐两块牌匾，送于楼中。
“气魄雄浑”
“万古长青”
两块金匾，悬于楼外。
大雪之后，洛阳城又飘起了小雪。
一个白衣剑客踏雪而来，入城之后，直入皇宫。
这一日，当世剑道魁首，武道大宗师王越入京，封为帝师，授天子剑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