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前世,今生,交织在一起。
“爸,我想出去打工。”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秦朗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你想去打工?”父亲撇了他一眼,点上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问道“出去做什么?”
“随便做什么,反正我自己能养活自己。”秦朗撇了撇嘴。
父亲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屋檐下抽完一根烟,又接着点燃一根。
秦朗就站在那里看着他,面上平静,心里忐忑不安。
“哎!”许久之后,父亲叹息一声,说道“别出去瞎晃了,部队马上要招兵,你去部队里锻炼锻炼,我已经跟村长说好了帮你报了名。”
父亲缓缓起身,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进屋。
他起身的那一刹那,秦朗才注意到他发间已有几根白了,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突然就苍老了许多。
就这样,秦朗应征入伍了。
参加新兵训练,累得像条死狗,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但是也让人快速成长起来。
入伍三年之后,秦朗留在了部队。
第一次负伤,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腿部被子弹射穿,疼得死去活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怎么也没有想到,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出过远门的父亲,居然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第一时间赶来。
“还痛不痛?”父亲满眼担忧。
“早就不痛了,只是骨折,算轻伤了。”秦朗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缠满纱布的小腿。
“以后要注意了,要小心点。”父亲舒展了眉头。
秦朗赶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奖章,一一在病床上摆开,笑道:“看,这是射击比赛,我得了第一,这是长途负重行军,我表现很好,上级特别嘉奖……这是徒手搏击得的……这是野外求生……”
看着一枚枚的奖章,秦朗注意到父亲的眼睛有些湿润。
“好好,长大了,长大了……”父亲从包里掏出两条烟,递过来“少抽点!”
“爸,你拿着抽吧,我不抽。”秦朗没有接。
没想到,父亲一把把烟硬塞过来,笑道:“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中学的时候,就偷偷拣老子的烟屁股了。”
秦朗顿时语塞,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情。
父亲当晚就乘火车走了,秦朗留了下来,依然留在部队。
时间飞逝,一次次的训练,秦朗从一个新兵蛋子成为了老兵。
一次次执行任务,秦朗不断的成长,向着兵王的目标挺进。
一年到头,或许也回不了家。
秦朗日渐成长,父亲却日渐苍老。
父亲下葬的那天,秦朗终于赶回家里,泣不成声。
前世种种,走马观花。
世界忽然扭曲,像被一个黑洞吞噬。
又快速铺展开来。
墙外开满梨花,三岁的秦朗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的一角望着外面。
“华大夫,我儿如何?”秦茂站在院子里,满目担忧。
“恕我直言,令公子这病是与生俱来的,恐怕……”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欲言又止。
“恐怕什么?”秦茂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华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朗啊!”母亲徐氏泪眼朦胧。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秦朗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温情。
大夫只道:“这病是天生的,药石无用,我这里有一套五禽戏,或许令公子勤加锻炼,能有所好转。”
大夫走了,两夫妇还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爹!娘!”秦朗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走到外面。
徐氏回过头来,一把抱住秦朗,顿时哭出声来:“我不管,这荆州的大夫治不好小朗,我们就去京城,去洛阳肯定有人能治好小朗。”
“好吧,去洛阳。”秦茂皱起眉头。
秦朗自幼体弱多病,这是先天不足,连华佗都说了药石无用,只能加强身体锻炼以求有所改善,否则未必能活过十八岁。
可惜的是,那套五禽戏父母并没有收,不过秦朗还是依照前世在部队里学来的方法开始锻炼,体质也渐渐得到了改善。
漫天大雪,天地皆白。
寒风呼啸,却压不住秦朗撕心裂肺的哭喊。
父母都躺在面前,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猩红的鲜血从他们的腹部涌出,从他们嘴里不断冒出来。
血染红了雪,渐渐流到秦朗脚下。
逐渐浸染开来。
红色的血,染红了满地的雪。
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猩红。
天上下的白雪,也成了朵朵猩红。
“爹!娘!”秦朗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失魂落魄“不是说我活不过十八岁吗,为什么你们却先走了,为什么,为什么……”
“天明,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曹操一直守在床边,顿时眉间舒展开来,满泛红光。
秦朗转过头来,面色惨白:“曹大哥,我爹,我娘,都走了!”
“嗯!”曹操重重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秦朗看到,曹操头上戴孝,一身麻衣。
“我睡了多久了,我爹我娘呢?”秦朗从床上撑起来。
见秦朗想要下床,曹操连忙阻止:“你睡了三天了,外面有曹大哥帮你打理,别太伤心,再好好休息一下。”
“不!”秦朗一口拒绝“我要多看他们两眼。”
“好吧。”曹操叹息一声,弯腰拿鞋给秦朗穿上。
魏武帝曹操帮人穿鞋,这待遇平时秦朗想也不敢想,可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只道:“多谢曹大哥。”
走到屋外,秦家小院堂屋里布满白花,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就放在中间。
感觉每一脚都重如千斤,秦朗艰难挪动脚步,走到棺材前。
母亲安静躺在里面,如熟睡一般。
手扶着棺材沿,探头注视许久,秦朗的眼泪全部憋在眼眶里,怕眼泪落下去弄花母亲的妆容。
许久,秦朗才转过身,擦干了眼泪,问道:“我爹呢?”
曹操顿在那里,没有说话。
王淳安也是这三天一直守在这里,此时开口道:“你爹……他的尸骨找不到。”
秦朗顿时伤心欲绝,眼中出现一片火海,父亲的尸骨肯定在那片火海里荡然无存了。
“你爹你娘一定都在天上看着你,你要好好活下去。”王淳安满脸苦色,安慰道。
秦朗目中一凝:“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明天就是下葬的日子。”曹操说道。
“曹大哥,请你帮我披麻戴孝!”秦朗的声音异常镇定。
“好。”曹操一口答应。
天很快黑了下来。
披麻戴孝,秦朗就那么跪在母亲棺前,为她守夜。
“曹大哥,师父。”秦朗转头望着曹操和王淳安,说道“这里有我守着就够了,你们去休息一下吧。”
“好。”曹操一口应下,转身就走。
王淳安本来不打算离开,不放心秦朗一个人守夜,但看曹操一口应下,也只能转身离去。
此时,就只剩下秦朗一个人。
门外雪花还依稀飘落。
偶尔有寒风吹进来,屋里的烛火摇曳不定。
曹操回返而来,把一封信递给秦朗,只道:“这是从你怀里拿出来的,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帮你收着了。”
曹操说完便走了。
信还没有拆封,正是那天和母亲逃走时,父亲塞过来的那封信。
秦朗皱着眉头,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完了信,秦朗紧紧握在手里,身体在颤抖。
爹!娘!
有件事小朗一直没对你们说。
小朗生来便知历史,小朗是从两千年以后的世界来的。
你们放心。
何进,在我眼中只是个会杀鸡宰牛的屠夫而已。
至于十常侍,也只是一帮纸老虎罢了。
这个仇,小朗帮你们报!
与此事有关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秦朗一把将信纸丢进火盆里,信纸燃起火苗,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