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布伦丹日当天,“布伦丹号”停泊在布兰顿溪口,褐色的船身上多了一些黄颜色。我们在船头和船尾加上了一层明亮的黄颜色防水布,以防在遭到急难救援时,可让人尽快发现船的位置。“他们若要像圣布伦丹一样横渡大西洋,可真需要一些奇迹才行。”一名围观者说。
“布伦丹号”的成员
但在这特殊的日子,我们并没有要启航。虽然我们预定5月16日启程,但风力过强。大雨滂沱而下,风不停地吹袭溪上潮湿的高崖。宽广的大西洋上,海水在强风急速刮卷而过时激起厚厚的水雾。我和船员们沮丧地站在滑动式船架上的“布伦丹号”旁边。船上一片混乱。最后的出海准备工作极其忙乱。理论上,我们有装载计划,“布伦丹号”应该有空间摆置足够五个人使用的补给、淡水和设备。但是时间不允许我们把东西一样样摆好。工具袋、手电筒、食物、急救用品、防火灯,甚至船铃,所有的东西都零乱地散置在船底。那个船铃看来像个大型的瑞士牛铃,但事实上是仿造自礼拜堂的钟。在圣布伦丹的时代,这种礼拜堂的钟悬在小礼拜堂外面,用来召集修士聚集祈祷。原本我还以为,圣布伦丹等修士在那个年代出海真是太容易了。他们只要带着备用牛皮、鞣擦皮革的油脂、包括连帽厚羊毛袍在内的修士日常服装、皮囊盛装的淡水、木制舀水勺以及肉干、谷类、根菜类等食物;最重要的是,相信上帝会照顾他们虔诚的宗教信念。
他们是一群习于过清苦日子的人。人们自幽谷半岛的另一边即可见到矗立在大西洋斯凯利格群岛(Skellig Islands)上的那一对尖塔。由于地形毫无遮蔽,有一次海浪激起的强力水雾击碎了海平面上方四百英尺处的灯塔窗户。但在圣布伦丹时代,一群修士选择居住在这荒凉的岩岛上。他们付出极大的劳力清理凸出的岩石,并建了六座蜂巢式的草屋以及两座粗石叠建的小礼拜堂。他们在这个基督信仰者最寂寞的哨站中相互扶持生活。在冬天及早春的强风吹打下,没有技术纯熟的船员驾驶皮革船出海,他们和大陆完全失去联络。但他们却存活了。他们对信仰的坚持,一如毛脚燕(house-martin)巢般紧系于岩石上的半球型房舍。即使在教会行事历修正之后的长时间里,他们仍然坚持按原始的日期庆祝复活节,不理会外界的改变。
想和如此坚毅的修士一较高下比登天还难。历史上记录了他们的坚忍,即使现在我们穿着中世纪的衣服,或吃中世纪的饮食,也无法超越他们;同时只会让我们的行程更加艰苦和煎熬。我们的“布伦丹航海计划”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而是要证明这艘皮革船的性能。“布伦丹号”才是主角。难怪我羡慕那些修士的简单生活。他们从来不必担心要把照相机放在干燥的地方,也不必找地方存放那两具为小型无线电提供电力的十二伏特电池。这个无线电仍在箱中未取出。它是最近才送达的,我们还没有时间开箱,更别提安装或试验了。就像许多其他的设备一样,我们的无线电曾是个未知数。有不少家无线电制造商曾来接触,愿意提供合适的装备,但他们知道无线电不得不暴露在毫无遮蔽的船上后,一个个打消了念头。即使是设计军用降落伞空飘无线电的制造商,对于他们的产品是否能在“布伦丹号”上发挥功效亦感到怀疑。到最后一刻,只剩下一家厂商。
其他的设备相对的就很简单。我们有一艘救生筏和一箱信号弹、四方型贮水罐和煤油罐、小型无线电定位器,六分仪、和一捆航海图。我们大部分的饮用水都贮储在软橡皮管中,等于是中世纪修士的储水皮囊,并存放在船底的地板下方,顺便作为压舱物。我们的食物都装在塑料袋里,一天使用一袋。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每一袋食物够我们五个人二十四小时食用。这些食物是老饕的梦魇。它们都是最常见的罐头肉类、鱼类和烤豆子,一袋袋的干燥汤类和蔬菜,脱水水果和巧克力块,还有我希望用来取代面包的大量苏格兰燕麦糕饼。按我们过去的记录,我和乔治都对沿途能捕到鱼来补充食物感到质疑。看着这些脱水包装的食物,我有种大家都会生病的感觉。每样东西看来仿佛是塑料制成的;一半以上的东西若不是用塑料纸包着,就是塑料袋装产品。我们花了整整一天忙着为所有的东西包上第二层塑料袋,然后按一天的分量分装到更大的塑料袋中。我们的食物看来和闻起来都像塑料,而且,不久之后连吃起来都像塑料。
布伦丹的修士们可能是用泥煤或木柴当燃料,在火盘上或可以抬上岸的大锅内烹煮食物。当然,他们习于食用冷的食物。然而,我相信例行的热食可以提振士气,因此在船上安置了大约军用行李箱大小的传统煤油炉,它的盖子可以往后翻挡风,两边也可以往上掀增加挡风功能,最棒的是整座炉子全悬挂在平衡环上。这样的构造堪称巧妙,因为在需要时,可以将它系牢,几乎在任何天气下都能使用。
在布兰顿溪的滑动式船架上还有一样令现代水手惊讶、却吓不倒中世纪修士的东西:船边那叠湿漉漉的羊皮,样子恶心,气味更是强烈。我读到的极地探险家的资料上提到,羊皮是睡在冰上最好的绝缘体;它们也是圣布伦丹时代使用的典型材料,因此我觉得值得试试在船上当睡垫。事后证明,羊皮的气味成了油脂、皮革和羊毛组合的一员,在航行全程中弥漫着,保护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衣物都是现代的航海装。每一名船员的衣物皆以颜色标明,这样每个人的外观就不会混淆。乔治穿橘色的,我穿黄色的,最具爱尔兰风格的船员亚瑟·梅根(Arthur Magan)则穿绿色的。在这趟行程中,我们都叫亚瑟为“靴子”。自他第一天参与计划,脚上那双适合大个儿牛仔穿的十二号靴子令大家难忘。事实上,所有和亚瑟相关的东西都是大尺码的。他身材魁梧,身高超过六英尺,一头醒目的黄发向各个方向凸伸。他流露着一股刚由冬眠中醒来的小熊似的,友善而不整齐的气息。他年仅二十三岁,是船员中最年轻的,也是最强壮的。出了任何状况,例如必须抬高桅杆,或需要准确抛掷绞船索等,“靴子”都是最好的人选。他听到“布伦丹号”的事时写了一封极为简洁的信给我:
敬爱的提姆:
我写此信旨在自我推荐为船员。你的地址是莫洛尼太太给我的。我过去和乔治的弟弟是同学。
我年纪够大的时候就开始航海。这几年的冬天都随着一艘拖网渔船前往冰岛海域捕鱼。
花太多时间在信件来往上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如你有兴趣,我随时可以前去和你见面。
祝
好
亚瑟·梅根
于是我邀请他前来科克郡。两天后,他穿着那双十二号的靴子重步走到船坞,看了一眼船只,一边喃喃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一边脱下有许多补丁的老旧粗呢外套,和我们一起工作。
他人如信件,话不多。零零星星的,我得知他的家人都住在都柏林附近,他的童年则大多在幽谷半岛不远处的瓦伦提亚(Valentia)度过,同时“具有一点驾船经验”。后来,我还发现女孩子对他非常着迷。那些年轻女孩似乎不由自主地老是带东西给他吃,帮他整理东西,照顾他。“靴子”似乎是年轻女孩理想的对象,当然,也是无法指望的一个。在航行中,每次回到“布伦丹号”时,都是最新的女朋友送他回船上。女孩子都是一脸绝望加上哀伤,似乎在他踩到船上的那一步,他就将马上溶解在他惯常的混沌之中。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他老是在女孩子的地方掉衣服,但在我们到下一个港口时,铁定衣服已经比我们还早抵达。亚瑟在这些事上是个独行侠,从来不主动透露什么;他一直没告知家人他已入选为“布伦丹号”船员,直到他父亲有天早上在报上读到一个“靴子”梅根即将加入航行,问他:“你知道一个叫‘靴子’的人吗?”他父亲在早餐桌上的一头问。“认识,我。”他儿子简短地回答。
那个下雨的早晨,来到布兰顿溪的亚瑟一身皱皱的绿色航海装,但醒目的却是头上那顶陈旧的福尔摩斯式帽子,帽耳在风中不断翻飘。“唷,今天穿上道格副警长(Deputy Dawg){1}的服装了?”“布伦丹号”的摄影师彼得·穆雷特(Peter Mullett)免不了揶揄他几句。他自己则穿着鲜红的航海装,看来像个红衣主教,而不像伦敦佬。他在伦敦出生和受教育,对城市生活厌倦之前,是一个成功的杂志摄影师。他辞去工作,和他过去当模特儿的太太吉尔,以及他们的儿子乔伊搬到爱尔兰西部。他在那儿买了一块地,自己设计建筑了一座小屋,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他也听到了“布伦丹号”的事情,带着一口大型手提箱到船坞来,让我印象深刻。“你带着相机吗?”我问他。“是的。”他回答,并打开了手提箱。那口箱子由中间隔开,一边是成套的专业照相机机身、镜头和放在泡沫垫子里的各种器材。但吸引我注意的则是另一边的东西,那是排列整齐,而且显然经常使用的木工工具:锯子、双柄刮刀、刀子、双柄刨刀、钻子、刨刀和其他专业木匠的工具。我心想,“布伦丹号”找到的可不仅是个摄影家,还是一名可以在旅程照料她木造架构的重要人物。
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加入我们的是穿挪威蓝航海装的洛夫·汉森(Rolf Hansen)。他是个古代船只迷,由挪威老远自愿赶来加入。他的嗜好之一是拜访挪威遥远海岸村落的退休渔民,搜集他们过去船上的老东西。他个头矮小,胸部壮实,并戴着眼镜。在力气上,他仅排名“靴子”之后,而且就像爱尔兰人一样,他的话很少,一方面是因为他只懂一点英文,但最主要的是他将航海视为极严肃的事业。要是有人敢问他是否已婚,他会严肃地回答:“我和海洋结婚了。”
就这样,一个爱尔兰人、一个伦敦佬、一个挪威人,加上一个英国佬加入了“布伦丹号”,我不禁有些担心在未来的航程中我们是否处得来。我们的航行和过去重建的历史船只有两个极为重要的不同点。第一,我们乘坐的是如假包换的船,而非筏子。“布伦丹号”可不是一艘靠运气凭风力和潮流把我们送到目的地的平底船。她要达成目的,必须有人适当操帆,而且不容有错。一点小错,就算是绳索缠在方帆上,或是船帆因狂风而击打桅杆,都会翻船酿成惨剧。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要进入少有现代船只愿意前往冒险的寒带水域。这可不是穿着泳衣的阳光之旅。我们得驾驶这艘无顶的小船进入亚北极环境,我们可能要裹着厚实的衣服数周,不时被雨水和雾气打湿,而且根据教授我们安全训练的皇家海军专家指出,若穿着不当又落水,五分钟内必然毙命。
幸运的是,圣布伦丹日当天的恶劣天气并没有让我这些朋友感到沮丧。许多曾经帮助我们的人前来幽谷半岛送行,并在附近一家旅馆开了一个只有爱尔兰人才办得出来的饯行宴会。宴会里准备了大量的威士忌和烈啤酒。愉悦的聊天在一位爱尔兰公众人物谈话中达到高潮,他祝我们排除万难,航程顺利,就在这个时候,酒馆的屋顶因为承受过重的雨水而裂出一条大缝,雨水哗哗倾泻到宾客身上。
“你们为什么要进行这次航行?”一名记者一一询问我们几个人。
“因为我喜欢航海,想要学习如何驾驶这样的船只。”乔治回答。
“那是项挑战!”彼得说。
“因为我喜欢海洋。”这是洛夫的答案。
“刺激,好玩!”亚瑟咕哝着说,并喝了一大口的烈啤酒。
“你们的妻子呢?她们对于你们要这样横渡大西洋怎么说?”
吉尔·穆雷特(Jill Mullet)看着她丈夫。“你阻挡不了彼得的,他想做的一定会去做,”她说,“而且,他现在也需要有个计划让他忙一忙。”
乔治的太太朱蒂丝则说:“我想乔治应该去做他想做的事。而且,我希望‘布伦丹号’到冰岛时我可以在那儿和他见面。”
我太太试着想要略过这个问题。“提姆常做这类型的计划,”她微笑着告诉那位记者,“毕竟,我是研究中世纪的学者,因此我赞成所有能够对中世纪研究有益的事。”
不能避免的问题终于来了:“你们不担心吗?”三名太太面面相觑。“不!”她们坚定地回答。
进入大西洋
5月17日清晨天气状况良好,高空浮云移动,雷雨云则在地平线窥视。我走到上方路边两座小屋之间的一座,向住在那儿的汤姆·列伊(Tom Leahy)请教时,强风开始由溪口灌入。汤姆是一个粗犷不加修饰的幽谷人,身材高大,极为友善。他的小圆舟就停在溪边。“你回旅馆休息一会儿,”他前一夜就对我说,“你需要休息。别担心你的船。我和我儿子会替你照顾,担保没事。没人能不动声色地躲过我们的耳目。”他果真言出必行。凌晨我下来查看“布伦丹号”是否安然无恙时,发现汤姆·列伊有如一片黑影般,静静地靠在溪边的崖壁上,凝视着“布伦丹号”。我谢谢他的协助。“天黑后有几个小鬼在那儿闲晃,”他对我说,“但他们是本地的小子,不会干什么坏事。”一点也没错,这些诚实的乡下孩子确是如此。他们曾经上船张望,但不曾自“布伦丹号”上取走任何东西,他们动了动令人兴奋的儿童宝藏,如水电筒、刀子、巧克力等,但船上什么也没遗失。
我望着卷进溪口的潮水,询问汤姆的意见。
“你觉得我们今天可以出海吗?”
他沉着地看着我。“等潮水转向再说,”他建议,“你应该等上几个小时,顶多两三个小时就得出海。是我的话,就不让船只再留在那里。”
“为什么不,汤姆?”
“我不看好这样的气候。现在又是风又是雨,要是风转向西北,就会往溪里带来豪雨。你一定会被困住,我可保证不了你那条船的安全。大浪会把她打成碎片。”
“那好,汤姆。我们就等潮水淹上滑动式船架把‘布伦丹号’浮起来时启程。你能护送我们出海吗?”
“当然,我的家人也会为你祈祷。”他说。
我在数月前首次造访这个地区时,在布兰顿溪见到的第一艘小圆舟就是汤姆的。他是仍在布兰顿溪口划着小圆舟出海的最后一人,我心里希望有个谨守着千年传统者送我们出海。
那个早上,地方上的人们开始聚集到溪边。农人用沾满泥泞的拖拉机载着家人到达,来这里度假的人则是开车前来——幽谷半岛向来是度假的热门地点。学生则步行而来。还有不少人骑着自行车陆续来到。两名看来一脸严肃的本地警察也开着一辆时髦的蓝色巡逻车出现,他们原本是来维持秩序的,结果比观光客更热中于观看“布伦丹号”。一小群修士聚集在岸上高处,唱诵着祷文。码头边有位老妇人由人群中挤了出来,将一小瓶圣水塞到我手里。“上帝保佑你们,将你们平安地引领到美洲,”她说。“我们每天都会为你们祈祷!”几位修女说。我把那瓶圣水牢牢地塞在“布伦丹号”的双层舷缘之间。幽谷小圆舟尽管体型小,也会在同样的地方放置一小玻璃瓶的圣水。约翰·欧康尼尔送给我们每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型宗教图徽,他的脸上显现着担心和紧张。我们的妻子和家人也一样。“照顾我们的儿子!”亚瑟的父亲对我说。洛夫由汤姆·列伊的小圆船走上岸,他丝毫不愿错过乘坐这么少见的船只出去溜一溜的机会。是该启航的时刻了。
“来吧!”我对人群喊着,“帮我们把船推离滑动式船架。”接着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推着这艘褐色的皮革船。“布伦丹号”在他们的轻声吆喝中浮离滑动式船架,并在狭窄的河口下锚泊定。
“爸爸,再见。”我听到艾达稚嫩的声音越过水面而来。她和乔伊·穆雷特相处得非常好,两人还把启程当作是游戏。
“该把旗子挂上去了。”我对乔治叫着,他跟着把旗子都升到主桅上。旗子是按我们将要拜访的国家和地区顺序悬挂:爱尔兰的三色旗、北爱尔兰的大英国旗、苏格兰的圣安德鲁十字旗、法罗群岛旗帜、冰岛国旗、格陵兰的丹麦国旗、加拿大枫叶旗,最后为美国的星条旗。在上方独立飘扬的则是白底红十字的布伦丹双尾旗。
临行之际总有许多事得完成,根本没有时间担心或紧张。我们忙着出海,无可避免地在紧要关头遇到了窒碍——锚卡在了岩石上。“靴子”用力拉,但锚动也不动。一条渔船开了过来。“把绳索丢过来给我们。我们用鼓轮拉。”他们喊着,最后绞盘绞紧绳索松弛的部分,船锚跟着脱开岩石。“布伦丹号”重获自由。
仿佛是暗示似的,这时风全面静止。我抓紧舵柄,乔治他们则分别操桨。“一起划!”我喊着,“布伦丹号”跟着转向,滑出布兰顿溪,进入大西洋。我们面临来自大西洋涌入的波浪,船速显得沉滞。“这简直像用圆珠笔划动超级大油轮。”乔治咕哝着,望着手上单薄的桨。我们的两侧各有一艘小圆舟,汤姆·列伊的是其中之一。我留意到他们的船头都飘扬着爱尔兰的三色旗。
人们向我们挥手,高喊着祝我们好运,然后,就在我们要出溪口,经过高耸的崖壁时,我回头望,见到两百多人正走向岬头看我们离去。这一幕将永铭心中。眼前的景象带着梦境的色彩,太阳在遥远的西边,低斜的阳光照出岬顶上的人群剪影,看来有如横饰带。他们的形影小而黝黑,像一排极有秩序的昆虫,沉静而急促地朝同一个方向的崖顶尽头而去。他们在上面将会见到我们的身影在海上逐渐变小。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坚持,我敬畏地想起每年爬上布兰顿山向守护圣者致敬的朝圣者。这么多人帮助我们,这么多人对我们满怀信心,我心想,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们一出了河口,原先在岬头擎制我们的浪潮亦告解除。我下令升帆。风自西南方吹来,对我们沿爱尔兰海岸行驶再有利不过了。饰有塞尔特十字的“布伦丹号”船帆在风中鼓胀,船速开始加快。“布伦丹号”按着计划好的航线出航,我们拉起暂时不需要的桨,并将船上散置的东西固定好。汤姆·列伊挥着手道别,两艘护送我们出海的小圆舟同时返航,很快像黑点般大小进入布兰顿溪溪口,自海浪间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们终于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