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是一种离我们既远又近的文化遗存。作为制度形态的书院,已经随传统社会永远消逝,离我们越来越远;作为建筑形态的书院,则在东亚世界还有广泛的存在,不少地方都还能见到一些书院旧址。在福建泉州,也有一些书院遗址保存下来,虽然不多,但却可看出古代泉州是书院繁盛之地。
历史上的泉州辖域广大,包括了今天泉州市各区县和厦门、同安、金门等县市,是朱熹过化之地和英才辈出之乡。书院之名,始于唐玄宗时的丽正修书院和集贤书院。当时的集贤书院已有教学活动,但真正作为后世书院起源的书院,则始于唐后期兴起的私人读书。中唐以后,有许多准备报考进士科的士子隐居山林,潜心读书。在唐代举子读书山林风尚中,泉州的欧阳詹隐居读书也是典型事例之一。唐德宗贞元八年(公元792年)考中进士的晋江人欧阳詹,就曾隐居晋江的山寺读书备考。同年与欧阳詹一同考中“龙虎榜”进士的有韩愈等著名人士,欧阳詹成为唐代福建最出名的人士。南宋时朱熹考上进士后,起家官为同安县主簿,兼管同安(包括今厦门、金门)的教育事务。他先后在泉州不少地方讲学,对泉州书院的发展起过重要的推动作用。因此,欧阳詹和朱熹成为明清时期泉州许多书院的主要祭祀人物。作为儒家文明的产物,书院又是理学的发源地和大本营。泉州的书院积极传播和维护理学的主要流派之一朱子学(闽学),是福建教育史上重要的一页。宋明时期泉州科甲鼎盛,也与泉州书院的繁荣具有密切的关系。
科举与书院在中国教育史、文化史上占有独特的地位,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两个重要方面,有关科举和书院的研究成果已蔚为大观,以至于逐渐形成了“科举学”和“书院学”。不过,以往的书院研究较集中于全国书院的总体研究,区域性或地方性的书院研究也有,但有关福建书院研究的专著还是空白。历史上福建也是书院较多且影响较大的省份之一,很值得加以发掘整理。现在,陈笃彬院长、苏黎明教授合作写出一大本《泉州古代书院》,确实难能可贵。作者充分利用泉州各种地方志中有关书院的记载,以及南安《诗山书院志》等宝贵资料,论述泉州书院的起源,并对宋元明清各代泉州书院的发展进行了考述。该书还对泉州书院的组织制度与教学活动、泉州书院的影响与启示等作了概括性的研究,对书院与科举的关系也有较多的辨析。
地方志的记载往往互有矛盾,如不详细考证,就很可能出现误解。例如,我在《福建教育史》一书古代部分的论述基本上都直接依据《八闽通志》等史书的原始资料,偶尔在元代福建新建书院一览表中引用了他人的记述,但恰恰就在此出了问题。《泉州古代书院》认为元代同安并没有创建一所文公书院,新建的大同书院就是南宋时的文公书院。这一辨析是有道理的。一斑全豹,可见《泉州古代书院》的研究相当深入细致。相信该书的出版必定会推动福建教育史和文化史的深入,也会促使福建其他地区书院史和科举史研究的进展。
泉州是一个物阜民丰、人文荟萃的奥区,是一个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滨海之乡。该地民风具有尚勇孔武的特性和面向海洋的开拓性,因此清代以后移居台湾和南洋的民众特别多;同时,泉州民风也有文质彬彬、向慕教育的一面,这在近代以来特别盛行捐资助学的风气中显露无遗。《泉州古代书院》一书,为我们了解该地向学重文的传统提供了十分具体和生动的例证,也为当今发展泉州的教育事业提供了很有价值的历史参考。作为教育史研究者和祖籍泉州(泉港区峰尾镇)的乡人,阅读《泉州古代书院》甚感亲切。祈愿乡邦教育发达,人文聿兴。是为序。
(本文为陈笃彬、苏黎明著《泉州古代书院》序,齐鲁书社2003年8月出版;后刊《泉州青年》2003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