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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油菜地

旗山脚下曾经也有过大片的油菜地。

油菜花海曾经是旗山脚下常见的景色。春来花开时节,黄黄的花海似乎一夜之间涌出田地,让田地全然改变了摸样,把村庄包围在花海之中。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花海会泛起金黄的色彩,一望天际地伸展而去,那种壮观、那种堂皇、那种富丽,着实让人震撼,让人痴迷。这时节,登高远眺,以旗山和乌龙江作为画框边缘,一头是连绵起伏的青山,一头是宽阔的漫江碧水,中间的金色花海中,大大小小的村庄随意散落,装点出几分特有的古朴神韵;还有那蜿蜒穿流的小河和那轻风扯起的薄薄纱雾,简直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天然图画。这幅图画也只有大自然才能创造出来。哪怕再高明的画家去现场临摹,恐怕也只能画出它的外形,怎么也无法描绘出它那眩目的神采和流淌的韵律。

假如说同样这一块土地,禾苗生长时望去是翠绿的地毯,给人的享受是宁静和安详;那么油菜花献上的便是灿烂辉煌的画卷,让人不由自主地激动和景仰!

油菜花其实并没有专门的园地,它只是借助耕田去落户、生长。每年两季的水稻收成后,第三季由于临近冬天便无法再播种,秋收后的耕田就会闲置,勤劳智慧的农家人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赶紧又把稻田犁开、耙松、整成菜地的模样,然后用锄头挖开一个一个洞穴,撒下油菜籽,再盖上草木灰,油菜籽就会在里面悄悄地发芽、钻出幼苗,迎着冬天的寒风生长枝干和绿叶,等待着时机到来时喷发美丽的力量。待到春天来临,明媚的阳光热情相邀时,一向不起眼的油菜这才呼应着绽放出金黄色的色彩,共同营造充盈于天地间的一派辉煌。那时候,农家人种植油菜的本意其实并不是为了制造美景供人观赏,而是为了生产“菜油”。一般人家的食用油无非有菜籽制作的“菜油”、花生制作的“花生油”,芝麻制作“芝麻油”和山茶籽制作的“茶油”,还有就是肉类熬出的“猪油”之类。猪油根本买不起,也没有那么多“肉票”供应;茶油产量十分有限,只是山里人走亲访友时赠送一些,平日里市面上很难见到,就是有也没钱买;花生和芝麻种植时间和水稻又大体相同,无法利用耕田大面积种植;因此,菜油便成了农家人天然的选择。因为种植了大量油菜,村里配套办起了榨油厂。收成后的油菜要像甩打稻谷一样把油菜籽打出来,再集中起来送到榨油厂。榨油的工艺流程也简单,只要把像芝麻大小的油菜籽在大铁锅里翻炒一会,磨成粉装进用稻草铺垫的铁圆盘,放在压机上慢慢挤压,菜籽里包含的油就会一点点地被压榨出来,渐渐地汇集一起,缓缓流动,最后流到榨机下的桶里。这些自家生产的菜油,最终由生产队分配到各家各户,摆在农家人的橱柜中、锅台上,就这样成了农家生活的必需品。假如没有种植和生产菜油,农家人的生活便会缺少油水。这样的日子也曾有过,最无奈时,有的人家只用一块猪皮,煮菜时放在烧热的铁锅里抹两圈,好歹让煮出的菜沾上点油星而已。

每次分到菜油的时刻,也是农家人充满喜庆的日子。尽管那年月的生活过得十分艰难,家里存款和余粮都不多,但是家家户户都会像过节似地奢侈一回、风光一次,大家互相仿效着炸油饼、炸油条、炸春卷、摊煎饼……搞得村庄里油香四溢,再加上邻里间呼来唤去地交换“产品”,孩童们手抓难得拥有的美味佳肴窜东家走西家,真像过节般的热闹非凡。

除了产油,油菜还会给农家人做出其他贡献。取去油菜籽后的秸秆可以当作柴火,不仅极易点燃而且还燃烧得很旺,这多少也减轻了一些进山砍柴的劳累。榨油后的渣滓像一块块圆圆的大饼,农家人称为“菜籽饼”——是很好的肥料,既天然又环保,并且使用方便,只要挑几块到田园里,当场敲碎,抓几撮放在需要施肥的瓜果、菜苗旁就可以了。

如此看来,油菜真是全身心地奉献人间、造福人类,它只从一粒小小的菜籽诞生,到最后竟然丝毫都没有保留地奉献了自己。这是一种何等可贵的榜样力量呀!可惜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更没有人去描写这一点,人们似乎只顾着忙于赞叹它鲜花盛开时外表的绚丽,而忽略了它本质里蕴含的无比高尚的的灵魂与情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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