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电到位
当时,社会上流传着“电老虎,水龙王”的说法,意思是要接电,要通水很难很难,甚至有人认为打通这两个关节“难于上青天”。我怎么办呢?我是没有退路的。我得想办法疏通关节,绝不能半途而废,再难我也得去办,再难我也得去求。我写好了申请,怀着惴惴之心去找供电所,那是白银供电局下属的景泰供电单位。我一连找了几天供电所所长,都不曾谋面,好不容易在他的办公室里找见了一次,他却推托说电力供给紧张,目前还考虑不上我的用电要求,再无二话。我再三缠着磨着,他却不理不睬,甚至有些不耐烦了。我像鼓鼓的皮球被戳了一刀,瘪瘪地瘫在座椅上,一时感到无力可支。我挣扎着走出供电所的大门,边走边盘算着如何打通这一关节,闯过这一关。我想到拜请闫局长,求他宴请供电所所长晚上一起吃饭,当面协调,看能否说通。闫局长是县劳动局局长,当时在社会上是很有面子的。在他的盛情邀请下,供电所所长如约赶来,他们互相骂骂咧咧、猜拳行令,毫不拘束。酒到酣时,闫局长向他介绍说我是他的两姨表弟,干得一手好油漆活,又包得一手好沙发,告诉他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闫局长接着告诉他我现在又办了一个涂料厂,急需用电,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请他给帮忙办理一下。这之前,我已和所长划了几次拳,也互敬过酒了,相互之间不算生了。同时,我也接着闫局长的介绍说,我的手艺活可以随时帮所长的忙,保证让所长满意。当时,所长已经喝得兴致很高,痛快地答应了我的用电请求。直到此时,我忐忑不安的心才轻松了一些。我立刻尽我之能耐,让所长喝了个痛快。那一晚,闫局长也开心,我也算度过了又一个难关。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了所长的办公室,他二话没说,立即批了我的申请报告,并将配电班的仇师傅叫来,亲自叮咛了一番,让尽快给我架通线路通电。我跟着仇师傅来到配电班,见办公室里的人挤得水泄不通,都是急着办理配送电的。仇师傅实在没办法,就对我说:“朱师傅,对不起,实在太忙了,你还是先回去做准备工作吧,我们一定抽空安排给你做。”我看着他们人员忙、工作累,一时半会儿也实在腾不出空儿给我去做,只好致谢先回了。
能牵到问题的“鼻子”,就等于解决了问题的一半。不过问题的另一半还是需要继续努力才能解决的。出了供电所的门,我又径直去找县水电局农电站的陈站长。我和陈站长有过交往,知道他是一个热肠热肚的人。我把跑电的情况给他简单说了一下,他很同情,也很着急,只是他只管农村用电,不管城市用电,有些爱莫能助。但是,他还是为我想出了个很好的办法——让他的人员先帮我勘测供电线路,准备该用的材料,并把室内线路先行接通,只等供电所的人员来接通供电就行了。这个忙帮得可真不小呀,既省了时间,又省了经费,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这就叫“事到临头处,必有落脚点”。
农电站来的几位师傅都很热心,一到我那里就投入了紧张的勘测工作,我也一直陪伴照应着他们。这一勘测,问题又出来了。由于我的厂子建在山岭南坡,而供电所的电源杆立在山岭以北,中途要经过一道山岭不说,还要经过两家私人住宅的上空,这就使勘测师傅们有些为难了。我给师傅们鼓励说:“再难也要干!事到如今,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具体的困难是什么,请师傅们说出来,我们共同商量解决。”师傅们告诉我有两大困难:一是在山上栽电杆,吊车开不上去,杆无法栽;二是按规定裸线是不允许经过民宅的。我说:“这都不算太大的困难,栽杆我们可以多找得力人手,拉扶着栽;私人住宅上空过电线,我们用裸线是暂时的,具体住户的工作我去做;再者,我们设计时杆距不要过大,以保证架线安全。”师傅们还是感到为难,我再三请求,他们才勉强答应按我的思路去做。我赶快到那两家去做工作,一家是李锦,另一家是杨凤栖,都是国家干部。他们两家都是我的熟人,而且,他们也都通情达理。我向他们说了我的过线意图和利害关系,并说明我以缩小电杆间距保证安全,还说明这只是权宜之计,不是永久性的,等厂子投产后资金能周转开了,就马上更换安全线等等,他们两家都痛快地答应了。我由衷地感谢,并在两年后如约改换了安全线。
人的障碍排除了,我又积极地准备材料。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我按照设计了解了一下所需铅导线和必备材料,价格贵得惊人,而我手头的资金已经捉襟见肘了,昂贵的材料使我手足无措。我又去找了陈站长,这回他还是帮了我,真是“步步遇难事,时时见好人”。陈站长告诉我,他们农电站在漫水滩有些废弃的方电杆,让我挖回来用;那上面横担和瓷瓶都是现成的,不足的配件他们库房里有拆回来的旧品,也可以供给我用,这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陈站长提供了方便,我得赶紧行动拆拉旧电杆。一大早,我叫来了妹夫的大拖拉机,请了两位农电站的师傅,还喊了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到漫水滩挖拉旧电杆。到现场一看,电杆高大吓人,着实叫人有些望而生畏。但是,困难只能挡住懦夫的脚步,我们绝不能知难而退。我问两位师傅这么大的电杆怎么放倒,他们说有办法,只见一位师傅腰系大绳,脚踩爬杆铁鞋,上到电杆的半中腰,把大绳拴在电杆上,让下面的人从三个方向拉紧大绳、稳住电杆。他下来后,就让人从电杆根部开挖松土。当根部的土全被挖松后,先让一个方向的绳子往倒里拉,拉到电杆自动坠落时,拉绳的人全部到相反的方向去拽住,让电杆慢慢地倒地,以防断裂。可是,由于杆子太高大,以其自身的重量任其下落时产生的重力太大,不是我们10多个人的力量能够平衡得住的。虽然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放倒的两个杆子还是摔断了。两位师傅此时是拨浪鼓破了,货尽了,再也拿不出新招了,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只是叹气。干活的人们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垂头丧气。我看大家是又气又累,就给大家鼓励说:“‘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咱们先吃些馒头,喝点啤酒,休息一会儿,办法总是会有的。”我们正在吃着、喝着、说着,漫水滩电灌站的王站长走了过来,他看了一下我们的作业现场,毫不客气地说:“这么大的杆,用这种方法放倒,放多少断多少。”王站长身材魁伟,说话宏亮而掷地有声。他说完后就领了几个人去拿木头杆子和一些短绳,捆绑了几个三角支架,并指导说,当电杆倾斜到一定程度时,用三角支架支住,然后再慢慢地拉起,放上第二个支架,如此倒换两三次支架,就可安全地放倒电杆了。说完后,他又专门亲自指挥放倒了一个电杆,完整无恙。看着大家掌握了方法,他才乐呵呵地准备离去。我千谢万谢,并为表示心愿掏出50元钱让他买条烟抽,他断然拒绝了,并说:“谁都有让人帮忙的时候,我咋能要你的钱呢?”朴实的语言,诚恳的为人,深深地打动了我,我由衷地敬重他。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王站长那天给我们生动地上了一课,按照他的方法,我们顺利地放倒了5根电杆,并赶紧抬着装到车上,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要想有空余的时间,就不要浪费时间。电杆拉回来后,我们从县电灌站请了两位师傅来帮着架线,仍然按王站长的方法,很稳妥地扶直栽好了4根电杆。经过两天的紧张工作,内线顺利接通了。我又赶快跑到供电所要求接通外线,但踏进配电班的门,看到的仍然是拥挤一堂。我开不了口,仇师傅也很不好意思。无奈,我只好无声地跟着仇师傅他们去干活,他们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仇师傅更不好意思了,让我别再跟着干了。我说:“在家急着待不住,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帮你们干点活,好使你们挤出一点时间来,给我接一下线。”心诚则灵,我感动了我的上帝——仇师傅一班人。第二天中午,仇师傅就发话说,要赶紧挤时间给我接电。我趁机请他们吃了生煎包子,让他们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他们吃完饭就干活,终于在下午4点把那一家的活赶着干完了,然后就随我到涂料厂。他们检查了一下我的内线设备和线路,认为基本合格,就开始给我接外线。接外线要关闸停电,一直忙到7点钟,外线接通了。接着,推闸试电,我的厂房亮了,我的心也亮了,全家人的心豁然开朗。
弱者的拦路虎,对强者来说就是一块跳板。给涂料厂跑通了电,着实让我费了些周折,但终究成功了,我没有被拦路虎拦住,闯过了这道难关,给我的事业迎来了光明。
接下来,我要跑水了!当初,景泰县是个新迁的县城,多方面的配套都还不完善,尤其是自来水的供给是很紧张的。那时的自来水公司是在现在的供水站那里办公。我第一次找到他们经理就遭到了拒绝。他直率地告诉我:“人饮水都供不上,还能供你卖涂料?”言辞间态度严肃、语气坚定,不容我再有二话。看来他是个倔强的人,也根本考虑不到我办涂料厂的社会价值和意义,只是单纯地认为卖涂料就是卖水赚钱。他不容我申辩,我就只能采取不言不语、软磨硬缠的办法。我总不能因为水供不上而让我的涂料厂就此泡汤。每天赶在经理上班前,我就早已蹲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了。他出出进进不理我,我也就只好蹲着不动,不管刮风下雨,我都坚持蹲着,这也是没招的招呀。他们上午上班一般都是谈工作、看报纸,下午基本上都在打扑克玩儿。我一连蹲了三四天,他们出出进进都看在眼里,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一天,副经理马振刚向经理建议:“老朱办的这个涂料厂是巨县长亲自表态支持的,蒋崇廉主任和包有录主席也亲自打过电话,让我们支持一下,我看还是给他解决一下吧。”经理这才勉强地说:“你们看能解决就解决吧。”有了这句话,马振刚立即出来告诉我:“经理同意解决了,你赶快回去挖管沟和准备材料吧。”我高兴得几乎快跳起来了,拉着马振刚的手,千谢万谢表达我的谢意。
蒙田曾说:“我有两个忠实的助手:一个是我的耐心,另一个是我的双手。”我也有这样两个助手。现在,我已用耐心赢得了自来水公司的支持,我还要用双手挖开我的管道沟。自来水管道的出水口距离我的涂料厂有300多米,沿途要经过多家地埂边缘,都是夹墙村村民的地,我要在那上面挖供水管沟,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我请了村长王新亭,逐家逐户地做工作。我向他们解释:管道埋在一米多深的地下,不会影响耕种;地埂处我用石杵夯实,保证灌溉时不漏水,若有漏水,一切损失由我赔偿。我还向村民们保证,我们厂的涂料一旦生产出来,首先免费供给他们,让每家把房屋全刷得焕然一新。好事多磨,经过王村长的配合和我的耐心说服,才算争得了开挖管沟的权力。于是,我领着一帮人,认真负责地挖沟、埋管,自来水总算源源不断地流进了我的涂料厂。汩汩流淌的自来水,滋润着我的心田,道道关口的疏通也练就了我以柔克刚的性子。我将面临着更多的关口,我要一步步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