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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不记得那晚自己究竟睡着了没,只记得很早就醒了,伴随着黎明的第一丝曙光。

我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看着天空从阴暗变得明亮,看着乌云渐渐变得洁白清晰,一朵一朵,从簇拥到独立……

夏天的雨很奇怪,来得快去得也快。明明昨夜还是瓢泼大雨,今晨却又阳光灿烂。

放眼望去,世界亮了一层。

掀开薄薄的丝褥,我坐起身,当胳膊上大片大片的淤青和紫痕映入眼帘时,我不禁再次想起昨夜,想起他对着我喊蓝影,想起我对着他说我叫杨颖……

想着想着眼圈又红了,但我没哭。下床穿上睡衣,我忽略身上的伤痕与疼痛,因为他的过度用力与啃咬,我的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其实现在想来觉得自己挺无趣的。当初明知道他爱的不是自己,明知道他忘不了蓝影,我还是答应嫁给他。忽然间就不明白,自己昨晚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像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在我答应嫁给他的那刻开始。

穿好衣服正准备走出他的卧室,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想法。于是走到门口我又折了回去,细细打量起来。

他的房间很大,摆设简单却十分讲究,以灰色调为主。这本和我印象之中,以及从蓝影口中认识的清新雅致的方泽感觉有所不符,但现在看来,竟觉得与他的气质是极其相符的。

我知道他的改变是因为蓝影,可我束手,无策。

扫视一圈,我的视线落在靠近窗口床头柜上,那金黄的光线在上面洋洋洒洒铺了一层,本就不染纤尘光亮如镜的柜面立时变得夺目了起来,如一颗夜明珠透过层层丝纱绸缎般闪闪散发出丝丝缕缕、朦朦胧胧的光线。而也正是那瞬间的一瞥,便让我看见了一个我虽然知道却不想亲眼看到的东西!

我走过去,把它拿起来,放在手里比我想象中要沉。我看不出它具体用的是什么材料,但我想一定是价值不菲的。

相框的质量很好,银白色的金属框上两只蝴蝶翩翩起舞,朦胧的晕光为它们添了几分真实感。加上画面中俊男靓女的招牌式笑容,看得痴了便觉得真的有那么一种双宿双飞的跳动感。那一刻,我真心替他们惋惜!那一刻,我埋怨起蓝影……

不要误会,我怨她并不是因为妒忌她,而是怨她努力让方泽爱上了她,却又极其不负责任的离开,她明知除了她,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令方泽笑得这样幸福!

相片上,蓝影笑得很甜,乌黑的直发被风徐徐吹拂着,幽幽打在身后的他的脸上,他没有任何想要伸手去挡或拂去的意图,他只是看着镜头,笑得纯净而幸福。照片上,他们的距离离得似乎有些远,但他的笑容却将整个画面渲染出一种说不出的亲昵与幸福!

我抚着那张笑脸,想:怎样才能让他像这样幸福?

然后,我的视线瞥见了下方的一行小字,也许是写的时间过于久远,那刚劲的笔锋竟有了点古迹的味道,尽管如此,当初写下这两句话的人坚定的信念却还是清晰的透漏了出来。

细看之下那是十大字竟是:无缘今生聚,来世永相伴!

我忘记了当时看见那十个苍劲有力的字时内心的感受,只知道时至今日,那两句话还会不时盘旋在我脑海之中,因为我不明白,当初他们明明相爱,何来今生无缘?他又为何会在蓝影健在时写如此来世相伴的承诺?

只是,只是那时如果我能再细心一点,再多看一秒,就会发现原来一切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只可惜,这些都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晓的……

他那一去便是半个多月,连电话、短信都不曾来过一个。也许从小便习惯了寂寞,也许是嫁给他后学会了品尝寂寞,所以期间我再不曾抱过幻想。

之所以嫁给他,本就是顺着他的意思想让他开心。我希望自己能让他幸福,可是在我努力了那么久之后也没有得到他一丝笑容,于是,我放弃了,放弃了原本的主动。我想,只要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义不容辞的冲锋陷阵就好。

所以大半个月里,我唯一想着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往后不管他喊着谁的名字我都会让他进入我的身体!

六月三十号的晚上,我洗完澡,穿着一件睡裙就窝在了客厅的沙发里,抱着我唯一的家当正准备开始工作就接到了一通警局的电话。

我一急,没想太多就打辆的士赶去了。

方泽喝多了,烂醉如泥的倒在警局里,我赶到的时候他正趴在桌上呼呼睡着。看到他没事我松了口气。

原以为酒后驾车只要按照相关程序交点钱便会没事了,谁知不然。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几个穿着特别引人注意,特别与众不同的好看的年轻人跑了进来,当看到披散着发,仅着睡裙的我时明显一愣。

应该是阿泽的朋友吧?!

我略微向他们点了点头。

因为我和方泽结婚既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宴请亲朋好友,所以他们不知道不认识我很正常。

当然,方泽的朋友也不会太笨,只看了我一眼便明白了点什么。回以点头,他们越过我,走到方泽身旁,推了推他,“喂!没事吧?”

方泽没动。

然后又一个人上去,“喂!醒醒,起来了。”

方泽依然没动。

“喂……”

“让我来吧?!”之前我不喊醒他,是因为一时间也走不了。现在可以走人了,他们这样的摇晃他,我怕他胃里吃不消,难受。

他们相互间看了眼,然后转头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蹲下身,“醒一醒好吗?!”

也许是之前他们的动作晃醒了他,在我说话的时候他微微动了一下,嘴里嘀咕,“影……”

我一怔。

瞬间,鼻子就酸涩了起来。

我说,“是。我是颖,我们回家,回家好吗?”我的声音很小,应该只有我们彼此才能听到。

然后如奇迹般地,他居然就醒了。他缓缓抬起头,双眼带着迷蒙,乌黑光亮的头发已然变得凌乱不堪。因为高温的缘故,领带被他胡乱的扯开,衬衣的扣子也开了数个,胸口大片的肌肤裸露了出来,让他整个人显得特别的性感。

不经意间,我好像心悸了几下。

这样的他,很容易让我陶醉,也很容易勾起我心底最柔软的一块!

他看着我,乌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异常发灿,眼神中满是渴求与柔情,那是往日里只能在他看着蓝影时才会有的神情。我明白,他把我当成蓝影了,所以他迷蒙的眸子里才会漾着深深的春水!

“喂!醒醒,我们走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朋友们便伸手将他架了起来,然后朝我如热心的路人甲般感激的一点头,从我身边离去。

看着阿泽被他们架着出去,我很想说:“请让我带他回家!”可我不敢,因为我才清楚的明白,结婚这件事除了他的家人,他谁都没告诉!

他们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留下多余的我……

突然,“哦,不好意思,”一个男人转身,从LV的皮夹里抽出了数张纸钞,塞到我手里。“你的报酬。”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觉得钱握在手里凉凉的。

从他变得冷漠的眼神里,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那种专门为人提供某种特殊服务的小姐了。这种事在他们眼中并不算什么。

我笑了一下,很淡,却忍不住想,方泽呢?他也是么?这段时间他可是流连花丛中?

我把目光从阿泽的背上撤离,再次看着眼前的好看的男人,正当我准备说请照顾好阿泽时,阿泽沙哑讶异的声音穿插而入。

他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他缓缓回头,眼神迷离恍惚。他看我,喊:“颖?!”

我确信他喊得是我,因为他是皱着眉头的,不敢置信,然后他甩开朋友的胳膊,一步一步踉跄着朝我走来。

那一刻,我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包围住,我的满心满怀都是感动,我真的很想哭。那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注意到我!

不敢置信的何止我一个?!站在我前面的男人,站在阿泽身后的男人,一个个都一脸讶异。只有我,只有我是笑着的,含着泪,笑了。

我不介意他不爱我,也不介意他忘不了蓝影,只要他能注意到我,只要他愿意给机会让我给他幸福!

走上前,我接住他不稳的身子。轻声地,“我们回家?!”

他望着我,望着我,好看的眼睛里一片柔情蜜意,浓得几乎化不开,盯着我的眼睛好久,他吻了上来,“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就是这极短极平凡的四个字,让我的世界瞬间变成了阳春三月!

我说:“好,我们回家,阿泽……”

只是,我死也不会想到我犯了一个错误。阿泽……这是只属于他的蓝影的一个称呼!

所以,我被甩了出去,整个身子重重的贴上地面。在我刚意识到自己已被他狠狠推开时,我的头不小心磕到了案桌的拐角上,不疼,几乎没有感觉,只觉得脑袋嗡嗡隆隆地响。然后我就看见他站在那里好像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般痛苦的摇头,他转身想跑出去,不想,整个人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一幕恐怕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他趴在地上,哭了,很大声很大声……

在得知蓝影生病时,他没哭;在蓝影自暴自弃时,他没哭;在得知蓝影手术成功几率为零时,他没哭;现在,只因我喊了他一句阿泽,却哭了!

他痛苦的、压抑的喊:“影!蓝影……”

那么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无助的趴在那,能做的只能是哭泣。又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出口。更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深水中胡乱挣扎,越陷越深,等待着我的救赎!

我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有些不利落。蹲下身,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他的头、他的黑发上,像对待自己用生命养着的孩子一样轻抚。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不会喊他‘阿泽’!

“喂,”我学刚刚那些人喊他,音调明显放柔和轻声了好多,原以为这样的称呼方式会很别扭,没想到喊起来竟觉得有种特别的亲昵。我顿了顿,才继续道:“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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