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亚西比德 Alcibiades
450B.C.—404B.C.,雅典将领,展现作战的胆识和勇气,表达指挥的才华和素养,平生行事最富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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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西比德(Alcibiades)的家世从父系这方面来说极其古老而显赫,出于埃阿斯之子优里薛西斯(Eurysaces);母系来自阿尔克米昂家族(Alcmaeon)【1】。他的母亲狄诺玛克(Dinomache)是麦加克利(Megacles)的女儿。他的父亲克莱尼阿斯(Clinias)自己出钱装备一艘战船,阿提米修姆海战获得众口称许的荣誉【2】,后来雅典与皮奥夏发生战争,克莱尼阿斯在科罗尼亚会战为国捐躯【3】。詹第帕斯的儿子伯里克利和亚里弗朗(Ariphron)是他的近亲,成为亚西比德的监护人。据称苏格拉底的友谊使亚西比德获得很大的名声,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拿与他同时代的知名之士,像是尼基亚斯(Nicias)、德谟斯提尼(Demosthenes)、拉玛克斯(Lamachus)、福米昂(Phormion)、色拉西布拉斯(Thrasybulus)、瑟拉米尼斯(Theramenes)等人来说,没有作者提到他们的母亲,然而我们却知道亚西比德的保母,是一个名叫阿明克拉(Amycla)的拉栖戴蒙人,佐庇鲁斯(Zopyrus)是他的家庭教师。安蒂塞尼斯(Antisthenes)在著作中提到其中一位,另外那位柏拉图也曾谈起过。
要是不提亚西比德英俊的面孔和匀称的身材,总是有意犹未尽之感,他是当时最知名的美男子,无论在幼年和青年时代或成人以后,都能永保迷人的容貌和气质,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为之倾心不已。欧里庇得斯有诗为证:
其人如玉树临风,
年华则秋茂春容。
虽然亚西比德具备这方面的优越条件,对少数特定人士而言,还是他那天生的英勇和欢乐的气质,使人感到更为心折。
有人说他讲话的时候口齿不清,这样一来对他反而更有好处,快速的声调呈现宽厚和诚挚的个性,使他的表达更具说服力。阿里斯托芬特别注意到这一点,说是狄奥鲁斯(Theorus)有首诗里面的一句是:“他真像一只乌鸦”,取笑亚西比德在朗诵的时候,把乌鸦这个字corax念成colax。所以特别写出:
汝即使嗕舌之音,
吾聆听何其悦耳!
阿契帕斯(Archippus)【4】也用一首诗来取笑亚西比德的儿子:
虎父何如有犬子,
纵欲过度无力气,
长袍后摆拖泥地,
说话垂首欠清晰。
2
亚西比德的行为呈现前后矛盾和变化多端的特色,与他的命运所经历的兴亡枯荣配合得丝丝入扣,这也是非常自然的道理;真正的性格表现出强烈的激情,尤其以豪气万丈的野心和优越过人的自负,使他用鹤立鸡群的姿态,在当代人物之中显得更为突出。他在儿童时期的几件轶事,说起来真是脍炙人口。
他在一次角力比赛被紧抓不放,生怕掀翻以后制压在地,就用嘴用力咬对方的手使之松开,于是对方说道:“亚西比德,你怎么像妇女那样用嘴咬人。”他回答道:“不对,我咬起人来就像狮子。”
有一次他与其他的儿童在街道上赌博,轮到他掷骰子的时候有一辆载重的大车驶过来。他的骰子正好掷在车辆要行经的路面,于是他叫车夫先将车停下来,这个人不理他车子还是继续前进,其他的儿童急忙四散逃开,只有亚西比德面对着大车,躺在地上伸展四肢,吩咐那位车夫只要愿意尽可驾车轧过来,那个家伙大吃一惊,赶快向后拉紧马匹不让前进,所有看到的人都紧张得大声叫唤,跑去把亚西比德从地上拽起来。
在他开始上学的时候,用恭敬的态度服从老师的教导,唯独拒绝学习吹奏笛子,认为这件事很下作,不是一个拥有自由权利的市民应有的举动。他的说法是演奏琵琶或竖琴,不会使得身体或面孔呈现扭曲变形的外貌,然而一个人要是在吹奏笛子,即使是很亲密的朋友也不能让他看见。此外演奏竖琴的同时还可以说话或歌唱,吹奏笛子要用嘴,使得自己无法发出其他的声音,阻止与别人的沟通。他说道:“因此,让底比斯的年轻人去吹奏排箫,他们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表达。要是拿我们这些雅典人来说,祖先曾经告诉我们,米涅瓦是我们的奠基者,阿波罗是我们的守护神,他们有一位将笛子扔掉,另外一位剥去吹笛者的皮。”【5】出于他的嘲笑和认真的态度,亚西比德除了自己也不让别人去学,年幼的儿童都在谈论这件事,说亚西比德自己瞧不起吹奏笛子,还去取笑那些学习的人。由于这件事的影响,产生有意的疏忽,使得这门技艺不列入学习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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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封(Antiphon)【6】写出很多抨击的文章咒骂亚西比德,说他还是一个小孩,就从监护人的家中逃出来,跑到德谟克拉底(Democrates)的住所,这个人对他非常宠爱;亚里弗朗和伯里克利是他的监护人,要是伯里克利出面无法圆满解决,让德谟克拉底将他送回来,亚里弗朗就要为这件事发布一份公告,意思是说:如果亚西比德不幸因而丧生,公告以后只要一天大家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他留在那里很安全,那么他的一生都因这件丑闻受到谴责。安提封同时也提到,亚西比德在西拜久斯(Sibyrtius)的角力训练场,曾经用手杖打死自己的仆人;或许我们不完全相信会发生令人发指的事情,可能是他的敌人故意杜撰出来,达成中伤和诽谤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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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西比德凭着骁勇的性格和英俊的容貌,吸引很多出身名门的人士,想要成为他的同伴,不断对他表示爱意和大献殷勤,甚至陷入迷恋不能自拔的地步。唯有苏格拉底关怀他的心灵,认为这个儿童有高贵的气质和纯真的性格,其实苏格拉底对他的内在美和外在美都查得清清楚楚,经常听到大家谈起他有庞大的财富和高贵的门第,大量的外乡人和雅典人在奉承他和取悦他,最后总会使他败坏堕落。苏格拉底决定要尽可能阻止这种情形的发生,就像一种植物存在的最大希望,在使美丽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亚西比德那样获得命运的垂青:世俗的财产始终满坑满谷,哲理的武器始终给予保护,个人的弱点始终获得防卫;他从人生的开始就暴露在众人的谄媚之下,这些都是为了寻求他的喜悦,久而久之使他丧失自信,厌恶听取逆耳之言,不再接受明师的指导。他的才华给他带来的幸福,能够辨识苏格拉底与其他人员完全不同,这时他会将财主和贵族赶走,即使他们对他百般示爱,只对苏格拉底表示景仰和钦佩。他们在很短的期间内变得非常熟悉,现在他所听到的语言,再也不带装扮出宠爱的声调,那些毫无男子汉气概的习性,以及愚蠢可笑的夸耀,全部都一扫而空;他发现苏格拉底在让他探索心灵的缺陷,抑制虚荣和低能的傲慢,使得他:
酷似怯战公鸡,
低垂征服双翼【7】。
从而他认为苏格拉底致力的工作有如神明运用的手段,在于照顾和保全年轻人。
因此亚西比德不再妄自菲薄,全心全意推崇这位益友,赞誉苏格拉底的智慧、仁慈使他感到愉悦,哲人的德行使得他产生敬畏之心。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内心形成一种自省的理念,觉察到真爱的存在,如同柏拉图所说,能够摒弃邪恶的情欲。大家看到他经常与苏格拉底在一起用餐和运动,还住在同一顶帐篷之内,都不禁啧啧称奇。
然而他对那些向他讨好或献殷勤的人,言语之间非常粗鲁,行动举止还是同样的无礼。特别是对一个极其喜爱他的人,就是安塞米昂(Anthemion)之子安尼都斯(Anytus)【8】;这位老兄举行宴会招待外乡人,刻意邀请亚西比德参加。亚西比德拒绝接受,还与一些同伴在自己家里痛饮美酒,然后再到安尼都斯那里去捣乱。安尼都斯和客人都在房间里饮宴,他在门口看到餐桌上面有很多金银器皿和酒具,就命令他的仆人拿走一半带回自己家里【9】,而且他不进去打个招呼,根本不给主人一点面子;等到东西拿走他就离开。参加宴会的人都非常气愤,纷纷提出指责,说他的行为不仅粗鲁而且对主人极为无礼,安尼都斯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认为他拿去一半已经很够意思,因为他有权全部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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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是用不留情面的方式对待那些奉承他的人,只有一位外乡人【10】得到他另眼相看。据说这个人不过是小康之家,把全部产业卖掉得到100司塔特(Stater)银币【11】,把这笔钱当成礼物送给亚西比德,用非常诚恳的态度请求他接受。亚西比德带着笑容对这件事感到很高兴,就邀请外乡人前来晚餐;丰盛的款待以后,将黄金赠送给来客,交代他不要错过第二天的机会,城邦的租税要公开发包【12】,他应该出高价去竞标。这个人听了以后就恳求原谅,因为这个合约包括繁复的项目,要支付很多泰伦的压标金,亚西比德那个时候正好对现任的承包商不满,于是威胁这个人,如果他拒绝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这位外乡人在第二天早晨来到公共会场,提出的标价比现在的承包金额要多1泰伦,在场的租税承包人大怒,一起商量对策,要他说出几位保证人的名字,他们在盘算以后认为他一个人都找不到。囊空如洗的外乡人听到这个要求大吃一惊,准备撒手退出,亚西比德站在一段距离之外,大声向那里的官员叫道:“把我的名字写下来,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我愿意为他担保。”其他的投标人听到他开口,就知道所有的图谋都被他打败,按照他们的做法是用第二年的利润来支付前一年的租金,这样一来,他们找不到任何办法来解救当前所遭遇的困难。他们开始乞求这位外乡人高抬贵手,愿意支付给他一大笔钱。亚西比德的要价是一分钱都不能少,等到他们付出以后,他就要这位外乡人解除承包的租约【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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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苏格拉底有很多对手要把亚西比德抢走,都是一些有权势的人;亚西比德具备天赋的优异特质,苏格拉底获得他的敬爱,可以为他当家作主。苏格拉底的言辞对他产生很大的影响,不仅会使他流出感动的眼泪,也使他的灵魂为之激动不已。然而他有时还是任凭自己落在奉承者的手里,听从他们的诱惑去寻欢作乐,就会把苏格拉底丢在一边。苏格拉底这时就会紧追不放,把他看成一个浪迹天涯的奴隶。亚西比德眼高于顶极为自负,除了苏格拉底几乎不尊敬或畏惧任何一个人。后来哲学家克利底斯(Cleanthes)【14】曾经对追随他的门人谈起,苏格拉底只能控制亚西比德的耳朵,他的对手占有他的身体其他部分;亚西比德很容易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这是毫无问题的事;修昔底德对他的生活方式有详尽的描述,提到那些不知节制和过分奢华的习性,都会让人深信不疑。
那些尽力要使亚西比德败坏和堕落的人,由于他的虚荣和野心使他们具有优势,相信他会毫无理由就会从事冒险的行动,而且尽力说服他,那就是只要他开始关心公共事务,不仅使得其他的将领和政客大为失色,还会超越伯里克利在希腊世界获得的权威和名声。苏格拉底认为还有类似的教育方式,就像一块铁经过烈焰的冶炼化作绕指柔,加以淬火成为百炼钢。因而苏格拉底只要看到亚西比德为奢侈或骄傲所误导,就会不断用谈话和言辞来规劝他和矫正他,为了使亚西比德养成谦恭和辞让的德行,经常把他在各方面所犯的缺失指出来,同时让他知道距离至善至美的境界,还有多么遥远的一段路途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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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西比德在幼年的时候,曾经到一所文法学校去就读,有次问老师一本荷马的作品,回答是他对荷马一无所知,亚西比德给了老师一拳就离开这所学校。另外有一位老师告诉亚西比德,说他曾经修改荷马作品里的错处,亚西比德说道:“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请你来教儿童诵读?你要是能订正荷马的谬误,那就应该去教成人才对。”
某天亚西比德有事要跟伯里克利谈一谈,于是就前去拜访,会面以后伯里克利告诉他现在很忙,正在考虑给雅典人报告些什么才好,所以没有闲暇与他谈话。他在离开以后对人说道:“伯里克利最好多考虑一下,尽量不要向雅典人提出报告。”
他年纪很轻就从军参加讨伐波蒂迪亚(Potidaea)【15】的远征行动,那时就与苏格拉底住在一顶帐篷之内,会战的位置在相邻的队列。有次遭遇非常激烈的前哨战斗,两个人的表现都很英勇,亚西比德受了伤,苏格拉底挡在他的身前给予保护,在全军注视之下,从敌人的手里救出他的性命和武器,不论从什么标准来看,他的行为可以获得英勇的奖赏,这些将领都很热心,判定这个荣誉应该授予亚西比德,完全出于阶层和地位相同的缘故。虽然苏格拉底志不在此,他渴望更为高贵的光荣,亚西比德还是挺身而出为他作证,强迫将领把桂冠戴在他的头上,要求他们将全副铠甲赠送给他。
后来两人参加迪利姆(Delium)会战,雅典人吃了败仗【16】,苏格拉底和少数人员徒步后撤,亚西比德骑着一匹马,看到这个状况就留下来,虽然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很多人被杀,他在危险的时候给予掩护,一直到苏格拉底获得安全为止。只是这件事发生在相当一段时间以后。
8
他曾经掴了希波尼库斯(Hipponicus)【17】一个耳光;希波尼库斯是凯利阿斯(Callias)的父亲,凭着他的出身和家财拥有很高的声望和权势。他们之间没有发生摩擦或争吵,他这样做完全无缘无故,只是向他的同伴表示他敢开恶意的玩笑。很快全城都知道事情的经过,人民为无礼的举动所激怒。第二天早上亚西比德到他的住处去敲门,获准进入以后就脱下外面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身体,请求他尽量给予鞭打和责罚。知错能改的行为使希波尼库斯感到欣慰,不仅原谅他的过失还把女儿希帕里特(Hipparete)许配给他。
据说当事人不是希波尼库斯而是他的儿子凯利阿斯,后来还是凯利阿斯同意希帕里特和亚西比德的婚事,还加上10泰伦的嫁妆;等到她为他生了一个小孩,拿事先答应的条件作为借口,他强迫凯利阿斯再给他10泰伦。凯利阿斯生怕亚西比德谋害他的性命,当着市民大会所有成员宣布,要是他死后没有儿女,他的房屋和财产全部捐给城邦。
希帕里特是一位贤慧能干的妻子,对丈夫经常出现暴虐的行为还是失去耐心。他始终与一群娼妓打得火热,不论她们是异乡人还是雅典人。于是她就离开自己的家去投靠兄弟。亚西比德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仍旧过着奢侈豪华的生活。在这种状况下她请求离婚,根据法律的规定不得委托代理人,要亲自向执政提出陈情。她在前往诉愿的时候被亚西比德赶上来,抓住她经过市民大会的会堂带回家,没有人敢出面阻止或主持公道。此后她还是与亚西比德住在一起,没过多久就过世了,那时他正在前往以弗所的途中。
用这种方式对待自己的妻子,当时并没有人认为非常粗暴或是缺乏应有的风度。女子要想离婚就得当公众的面前提出,法律的规定要给丈夫一个机会,可以与她当面进行磋商或是尽力使她打消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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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西比德花70米那买一条狗【18】,不仅体型硕壮而且毛色漂亮,尤其是长了一条美丽的尾巴,所以才有这样高的身价;他竟然将这条尾巴给剁掉。他的朋友对他的做法大为惊奇,特别前来告诉他,说是全雅典的人都为这条狗感到可惜。这时他高兴的笑起来,说道:“我就是希望如此,这样他们在谈到我的时候,不会说我比不上一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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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他能够从政进入市民大会,靠着他给市民送出大笔金钱,这样做完全是机缘巧合事先没有预谋。有次他在外面走动听到很嘈杂的声音,经过查问才知道有人发钱给城里的市民,于是他也带钱到那里去散发给大家。因此群众齐声向他欢呼,赞誉慷慨的义举,使他感到格外的兴奋和得意,竟然忘记他的长袍里面揣着一只鹌鹑【19】,吵闹的声音使它受惊飞走。看到这个状况,群众的欢呼更为热烈,很多人开始去追捕这只鸟儿,有一位名叫安蒂阿克斯(Antiochus)【20】的领航员,抓到以后送还给他,从此以后亚西比德对他另眼相看。
他从事公职有很多占优势的地方,像是显赫的家世、庞大的财产,参加历次战争的功勋以及无数的朋友和亲戚,只要进入仕途这一切都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他从市民大会获得权力,除了靠自己的口才他不愿依赖其他的关系;他是精通演讲艺术的大师,当时的喜剧家都可以为他作证;有位擅长煽动群众的名嘴【21】,从他反对米迪阿斯(Midias)的讲辞得知,说亚西比德是那个人才辈出的时代,最有成就的演说家。要是我们相信狄奥弗拉斯都斯的话,须知这位哲学家最喜欢追根究底探索事物,同时也是一位历史的爱好者,我们就会更了解亚西比德,那就是他有极其卓越的创造力和洞察力,面临任何状况,都认为自己会采用正确的方法,来达成所望的目标。他对所有问题不仅掌握重点而且说得头头是道,特别重视遣词用字,经常会在谈话中突然暂停下来,为的是要找到一个适当的字眼,大家就保持安静让他去思索,考量如何表达最为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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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养育参加竞赛的马匹和维持数量很多的比赛用车辆,这方面的花费之大引起众人的侧目。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派出七辆赛车【22】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就是富豪或国王都无法办到。根据修昔底德的说法,他得到第一、第二和第四名的优胜,欧里庇得斯说连第三名也是他的,耀目的表现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欧里庇得斯赞誉他的成就特别有诗为证:
大家歌颂克莱尼阿斯后裔,
赢得希腊前所未有的胜利;
包办赛车的冠军亚军季军【23】,
传令官三次宣布得主荣名【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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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有几个城邦竞争与他建立良好的关系,他们的代表团抢着送给他礼物,使得他的胜利呈现出锦上添花的场面。以弗所人为他架设一个帐篷,装饰得富丽堂皇;开俄斯岛的城市提供马匹的秣草,还有大量牲口拿来作为祭品;列士波斯人供应酒类和食物,他用来举行很多次盛大的宴会;然而所有这些炫耀的方式,都使他无法逃避外来的谴责,主要的原因在于敌人的恶意或自己的过失。
据说有个雅典人名叫戴奥米德(Diomedes),是个正派人物也是亚西比德的朋友,很想在奥林匹克运动会获得奖牌,听到阿尔戈斯的城市有一辆比赛的车辆要出售,知道亚西比德在那里有很大的影响力,也有很多的朋友,戴奥米德就请他帮忙代自己买下来。亚西比德后来是买了这辆车,但是说他自己要用,使得戴奥米德火冒万丈,甚至不惜发誓赌咒,要求神明和世人为欺骗的行为主持公道。双方的纠纷后来引起诉讼,有篇留存到现在的演说提到赛车的事,出自伊索克拉底(Isocrates)【25】的手笔,为了给亚西比德的儿子辩护之用;只是这个案子的原告是泰西阿斯(Tisias)而不是戴奥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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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西比德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投身政坛,不仅头角峥嵘而且使得前辈大为失色,只有伊拉西斯特拉都斯(Erasistratus)之子斐阿克斯(Phaeax)和尼西拉都斯(Niceratus)之子尼基亚斯能够与他一比高下。尼基亚斯那时已进入中年,是当代备受赞誉的名将。斐阿克斯像亚西比德一样是旭日东升的政治家;他的出身是古老的贵族世家,据有各方面的优势,唯有口才自叹不如。亚西比德所擅长的说服能力,在于私下的折冲樽俎而不是当众的争论辩驳,所以优波里斯(Eupolis)说他:
毫无济世之才,
徒逞口齿之利。
现存一篇斐阿克斯所写的演说【26】,对亚西比德大肆抨击,说他在餐桌上面日常使用的金银器具,原来都是共和国的财产,被他据为己有。
有位名叫海帕波拉斯(Hyperbolus)【27】的雅典人,是佩瑞昔迪区(Perithoedae)的公民,修昔底德提到说他是个品德很差的坏蛋,经常成为当代喜剧作家讽刺和嘲笑的对象。这个家伙根本不知好歹,毫无是非和羞耻之心,个性极其卑鄙而且鲁莽,有些人却视为无畏和英勇。虽然他是个人人讨厌的家伙,市民大会用他当做工具,打击或诽谤城邦的权势人物。那个时候的人民被他说服,准备运用贝壳放逐制度,拿出排除异己的手段,对共和国位高权重的公民施以10年的流放,哗众取宠的行为并非出于对权势的畏惧,主要是对富贵的嫉妒使然。就当时的状况来说,贝壳放逐完全针对斐阿克斯、尼基亚斯和亚西比德三个人,毫无问题会落在其中之一的头上。亚西比德组成联盟的党派进行暗中活动,他的构想得到尼基亚斯的支持,反而使海帕波拉斯得到放逐的处分。
有人说亚西比德合作的对象是斐阿克斯,基于相互的利益获得他的协助放逐共同的政敌,事件的结局出乎海帕波拉斯的意料。过去从来没有一个卑劣或寒微的人物会落得如此下场。喜剧作家柏拉图(Plato)提到海帕波拉斯,描述出相当难堪的看法:
混账家伙活该倒霉,谁说不对?
可怜得到放逐惩处,地位不配!
雅典人民手拿贝壳,交给我们,
目标不应针对着他,奴隶身份!
我们会对这件事就所知的状况再做详尽的叙述【28】。
14
雅典的敌人对尼基亚斯非常推崇,加上他在城邦所受的尊敬,给亚西比德带来不少困扰。亚西比德家族与斯巴达有深远的关系,拉栖戴蒙人来到雅典由他出面接待,皮洛斯(Pylos)【29】的俘虏都受到特别的照应;等到尼基亚斯大力促成双方的和平和释放俘虏以后,斯巴达人对他表示出乎寻常的器重和关切。根据希腊人一般的说法,伯里克利发起的战争在尼基亚斯的手里结束;特别把双方签订的协定称之为“尼基亚斯和平条约”【30】。亚西比德对这件事感到懊恼,完全是嫉妒心作祟,他极力要破坏双方的盟约。他知道阿尔戈斯人畏惧和痛恨拉栖戴蒙人以后,弄清楚双方之间的特殊关系,私下给予秘密的保证,雅典愿意与阿尔戈斯建立联盟。同时他派人或用信函,与该城市民大会的首脑人物建立联络,鼓励他们不要畏惧拉栖戴蒙人,无须做出任何让步,同时请他们等待片刻,注意雅典人的行动,由于他们现在后悔与斯巴达签订和平条约,很快就会丧失约束双方的效用。
后来拉栖戴蒙人与皮奥夏人结盟,没有按照条约的规定,将潘纳克屯(Panactum)原封不动交给雅典,何况他们把所有的防御工事全部拆除殆尽,使得雅典人民大为恼怒。亚西比德掌握机会火上加油,严厉谴责尼基亚斯,指控他涉及所有的事项:诸如他在出任将领的时候,对于留在史法克特里亚(Sphacteria)岛未能退走的敌人,没有尽力去搜捕【31】;等到这些人成为其他将领的俘虏之后,他让他们获得释放并且将他们遣回斯巴达,类似的做法完全是在讨好拉栖戴蒙人。亚西比德还进一步强调,说是尼基亚斯与拉栖戴蒙人有深厚的关系,没有用来阻止他们与皮奥夏人和科林斯人的结盟;在另一方面,任何一个希腊城邦想要与雅典建立联盟和友谊,如果引起拉栖戴蒙人的不满,他就尽力加以阻挠不予接受。
尼基亚斯受到卑劣伎俩的打击,在市民大会失去人民拥戴,斯巴达派遣的使节正好来到雅典,他们刚一来到就信心满满地宣布,政府授予全权处理发生争执的事物,愿意订立公正和平等的条款。政务委员会接到他们的建议,次日召开市民大会给予使节正式的觐见。亚西比德一直担心这件事会圆满达成任务,运用计谋先与使节很秘密进行协商,在见面以后他说道:
你们这些斯巴达人到底有什么打算?政务委员会通常对使节都很亲切而且尊重,但是市民大会充满野心和图谋,难道这些你们都不知道?要是你们让市民大会知道已经赋予全权,就会提出无理的条件要求强迫你们答应。各位务必审慎从事,如果想从雅典人那里获得对等的条件,不受他们的勒索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开始的时候就要用理性的陈述对待他们的人民,绝对不能公开承认自己拥有全权大使的身份。我完全基于对拉栖戴蒙人的善意,才尽力帮助各位。
他愿意立下誓言履行承诺,这样一来他们不去找尼基亚斯,依赖亚西比德出主意打点一切,他所表现的常识和智慧使他们感到钦佩。
到了次日,亚西比德将使节介绍给市民大会以后,用最客气的态度请他们说明,他们的出使拥有哪些权力?回答是他们没有具备全权大使的身份。这时亚西比德提高音声,好像是受到侮辱而且自己没有过错,指责他们是毫无诚信的搪塞者,说他们的到来根本一无是处,不能提出任何意见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政务委员会全被激怒,市民大会的气氛极其紧张,尼基亚斯被蒙在鼓里,现在也陷入不知所措的处境,对于拉栖戴蒙人改变原有的说法,同样感到惊愕和羞辱【32】。
15
使节的建议遭到拒绝,亚西比德成为公认的将领,他表示雅典要与阿尔戈斯、伊里亚和曼蒂尼(Mantinea)联合起来,大家共同组成一个盟邦【33】。没有人愿意运用这种鬼祟的伎俩,亚西比德却能发挥最大的效果,他在政治上建立莫大的成就,使得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基础动摇,几乎造成分裂的局面,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在曼蒂尼城的前面,聚集这么多全副武装的人员高举义帜反对拉栖戴蒙人;他让战争和危险远离雅典的边界,过去差一点打赢敌人变成胜利的征服者,目前在兵临城下的状况被击败,斯巴达本身已经没有安全可言。
阿尔戈斯人在曼蒂尼会战之后【34】,经过挑选有1000名成员的既得利益团体【35】,想要推翻阿尔戈斯由人民组成的政府,好让自己在城市里当家做主,他们获得拉栖戴蒙人的支援要废除民主政体。阿尔戈斯的人民再度武装起来,拥有莫大的优势,亚西比德大力援助,他们终于获得全胜,接受劝告要建造一道长墙【36】,用这种办法将城市和海洋结成一体,在任何状况下都可以确保雅典兵力的到达。为了贯彻这个目标,他从雅典派出技师和工匠,他们的服务展现出极大的热诚,使得他自己比起在雅典共和国,赢得更大的权势和荣誉。他同样说服佩特里(Patrae)【37】的人民,修建长墙保护城市到海上的通路。有人向他们提出警告,说是雅典人最后会借机吞并,亚西比德回答道:“或许有这个可能,只是雅典人会慢条斯理从脚开始品尝,不像拉栖戴蒙人抓住脑袋就囫囵吞枣一口吞下去。”
他劝告雅典人不要忽略在陆地所能获得的利益,不断让年轻人记得他们在阿格劳洛斯(Agraulos)【38】神庙所立下的誓言,主要的内容是要他们把赖以为生的小麦、大麦、葡萄和橄榄,视为阿提卡整体不可分割的部分,教导他们要坚持这片土地的主权,才能从事耕种获得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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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他的一言一行,表现出卓越的智慧和出众的辩才,在他那暴饮暴食和糜烂淫荡的生活中,掺杂着极度的奢侈和放纵。他像一个女人穿起紫色的袍服,经过市民大会会场的时候,长长的衣摆竟然拖在身后。他的卧床不能架在甲板上面,为了睡得很软就用绳索吊起来,长度不够竟然把战船的船板锯断。他的盾牌花很多钱镀金,不用雅典人常见的章纹【39】,画出一个飞翔的爱神(Cupid),手里拿着闪耀的雷电。所有的言行举止看在城邦那些上等人士的眼里,全都感到厌恶和憎恨,甚至还害怕未来会产生不良的后果。大家指出他那藐视法律和怪诞奇特的行为,反映内心深处篡权乱政的企图。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40】的诗很能表现人民对他的感情:
爱也罢!恨也罢!
就是不能没有他!
用下面的比喻更能强烈的显示:
养虎成患兮噬脐莫及,
恩感并济兮勋业可期。
实情就是如此,提到他的慷慨解囊,他在运动会的表现,还有他对民众的一掷千金,几乎都是无人可及,再加上他有光荣的家世和祖先,演说的口才所发挥的力量,英俊的面貌和强壮的身体,作战的骁勇和军事的才华,在使得雅典人默认他那过分的行为,对很多事情抱着宽容的态度,按照他们的习惯对他的过失尽量低调处理,只能归咎于他的幼稚和抱负。
画家阿加萨库斯(Agatharcus)【41】是一位俘虏,亚西比德要他在自己的家里作画,然后拿释放他当成报酬。陶里阿斯(Taureas)举办公开的戏剧演出反对亚西比德,还要与他在比赛中竞争名次,结果陶里阿斯被他当众殴打。亚西比德看上一位被俘的米洛斯(Melos)妇女,这位女士为他生了一个儿子,长大以后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件事使得雅典人赞许他的仁慈,然而米洛斯岛【42】上成年男性全部遭到屠杀,就是出于他的主谋,后来他推说是要遵守城邦下达的敕令。
亚里斯托奉(Aristophon)画出尼米亚(Nemea)【43】将亚西比德抱在怀里的那幅作品,群众带着欢乐的情绪蜂拥前去欣赏,年长的市民极其不悦甚为厌恶,把这件事视为十恶不赦的罪行,认为他有篡夺权力成为暴君的意图。就是阿奇斯特拉都斯(Archestratus)并不把它当成胡闹之举,认为希腊人不会再支持一位像亚西比德这号人物。
有次当亚西比德发表成功的演说以后,整个市民大会异口同声的赞誉不已;厌世者泰蒙(Timon)倒是对他另眼相看,没有避开不理他像对其他人那样。这位老兄别有用心的接近他,握着他的手说道:“加油!小伙子!争取人民的信任,我认为你总有一天你会让他们吃尽苦头。”有人对这种说法加以嘲笑,也有人辱骂泰蒙,不管怎样每个人对这件事都有深刻的印象。就是因为亚西比德的性格不仅矛盾百出而且有违常情常理,所以对他的判断有时会“差之毫厘而失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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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就是伯里克利在世【44】的时候,雅典人已经对西西里投以渴望的眼光,一直到他过世,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后来对于受到叙拉古人压迫的城市,借口帮助盟友利用这个机会派遣援军,接着还准备运用这种方式增加兵员,编组成战力较强的部队。亚西比德煽动民众的激情到无法遏阻的程度,说服大家不要再采用暗中进行的方式,也不以局部的地区为满足,经过逐步的发展以后,他们决定派出一支实力强大的舰队,立即使自己成为控制整个岛屿的主人。他给人民带来莫大的希望,自己的内心存有更崇高的念头,西西里的征服虽然可以满足其他人的野心,在他而言不过是达成最初的愿望罢了。
尼基亚斯想尽办法要转移人民的远征行动,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就说攻占叙拉古是非常困难的工作。亚西比德的梦想不仅是征服迦太基和利比亚,后续的军事行动会使自己很快成为意大利和伯罗奔尼撒的统治者,所以在他看来西西里不过是供应战争所需的仓库【45】。年轻人很快满怀希望跃跃欲试,非常高兴倾听年老的前辈,谈起他们到过的奇异国度,以至于你可以见到很多人坐在角力场地和公共场所,在地上画出岛屿的形状以及利比亚和迦太基的位置【46】。
据说哲学家苏格拉底和占星家梅顿(Meton)都提到,这次战争对共和国没有任何好处:前者认为随之而来的预兆,从他的睿智得知神明会横加干预;后者不仅很理性的考量整个计划,而且还运用占星术的技巧,对它的结局表达出畏惧的感觉,甚至装疯点燃火炬要把自己的房屋烧掉。根据传闻,梅顿的行为并不像一个疯子,虽然他在夜晚暗地放火烧自己的房子,到了早晨就在市民大会提出陈情,说他遭到这样大的灾难,应该得到一些安慰,于是他们就放他的儿子回家,受到豁免不要参加远征行动。他用这种伎俩欺骗自己的同胞,达成所望的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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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基亚斯授予将领的职位,这件事完全违背他的意愿,所以尽量避免指挥部队,就这方面而言,与亚西比德担任同僚不是没有关系。雅典人知道亚西比德自由奔放的个性,不愿接受任何束缚,如果用尼基亚斯的慎审来节制他的热情,认为战争一定会很顺利地进行。他们的选择基于主动积极的着眼,第三位将领是拉玛克斯(Lamachus),虽然他的年龄较长,有多次参加会战的经验,火爆的脾气和冲动的性格,比起亚西比德未遑多让。雅典人开始考虑派遣兵力的数量和粮食供应的方法,尼基亚斯还是反对出兵的计划,阻止战争的发生。亚西比德极力加以反驳,并且在市民大会中提出他的看法和论点。有一位名叫笛摩斯特拉都斯(Demostratus)的演说家,建议赋予将领绝对的权力,从事各项准备工作以及整个战争的运作,现在就应下达敕令明确律定【47】。
所有的事物整备妥当可以发航,这时出现很多不利的朕兆。遍及全城的阿多尼斯(Adonis)祭典【48】即将到来,妇女带着死者的遗像参加游行的行列,前往墓地的途中唱出哀伤和悲悼的挽歌,然后举行庄严的葬礼。除此以外,发生破坏墨丘利雕像【49】的事件,神像的面孔在一个夜晚全都遭到损毁,即使那些平时认为这种事无足轻重的人,在目前的情势之下全都感到惊愕和敬畏。有人宣布说是科林斯人干的好事,因为叙拉古过去是他们的殖民地,出现这种预兆会使雅典人延期或放弃这场战争。人民并不相信这种传闻,有些人不认为这样做会带来任何凶兆,更是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他们仅仅把它看成放纵的行为,是一群误入歧途的狂野少年无意中的恶作剧。然而有人要用激怒和恐惧来扩大整个事件,认为是一批阴谋分子借此制造社会的动乱,政务委员会和市民大会在经过几天的集会以后,对于所有涉嫌的情况进行严密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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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侦办期间,有位名叫安德罗克利(Androcles)的政客,从奴隶和外乡人取得证词,指控亚西比德和他的朋友,运用同样的手法损毁雕像的面孔,而且还在酒醉的聚会中,施展亵渎的动作举行圣洁的神秘仪式。他们之中有位名叫狄奥多鲁斯(Theodorus)的人担任传令官,波利蒂昂(Polytion)是执炬者,亚西比德自称是大祭司,其余的人员是参加入会式的来宾,获得新会员的名衔。所有这些事实都包括在口供的细目之中,客蒙之子帖沙卢斯(Thessalus)挺身而出,指控亚西比德嘲笑和藐视西瑞斯(Ceres)女神和普罗塞派尼(Proserpine)女神【50】,犯下亵渎神圣的罪行。
这些控诉引起人民的反感,对亚西比德大为愤怒;他的政敌当中以安德罗克利最为毒恶,现在开始将他的朋友都扯进去,使得他们感到不知所措,案情也急遽扩大。他们发觉所有的海员摆出要与他一起前往西西里的姿态,就是士兵也这样的表示,还有就是阿尔戈斯人和曼蒂尼人的辅助部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有1000人,公开宣布他们为了追随亚西比德,才参加路程这样遥远的海上远征行动,如果他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所有的人员就会打道回府。这样一来使得亚西比德和他的朋友都恢复勇气,他们的情绪非常热烈,要运用这个机会来为自己辩护。现在他的政敌感到气馁,害怕市民大会考虑现实的需要,会对整个案子从宽处理。
他们为了防范会有这种状况发生,私下与其他的演说家进行密谋,这些人表面看来不是亚西比德的仇家,然而痛恨他的程度并不逊于公开的政敌。他们在市民大会提出建议,所秉持的说法:
这件事情极其荒谬,特别是亚西比德已经授予将领的职位,拥有指挥部队的绝对权力,就在军队已经完成编组,盟军全数到达的时候,处理他所涉及的案子,就会丧失作战的时机,特别是市民大会还要抽签决定法官,指定时间来听取案情的叙述。目前我们的意见是让他立即发航,他也因此获得好运;等到战争结束以后,他再按照法律的规定为自己提出辩护。
亚西比德发觉整个案子拖延下来是极其毒恶的阴谋,前往市民大会表示自己的意见,当他在受到指控和诽谤的时候,派他指挥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对他而言实在是非常惊异的事。如果他不能洗刷别人安插在他身上的罪名,情愿接受死刑的处分;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是要证明他的无辜,只有能够免于伪证的指控所带来的迫害,然后才能兴高采烈赶赴战场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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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他还是无法说服市民大会,只有听从命令立即发航【51】。他与其他的将领同时离开,率领将近140艘战船、5100重装步兵、1300弓箭手、投石手和轻装步兵,以及相当数量的粮食和用品。大军到达意大利海岸就在雷朱姆(Rhegium)登陆,亚西比德提出他的看法,认为处于目前的状况下,应该毫不犹豫展开全面的作战行动。尼基亚斯反对他的论点,然而这个方案得到拉玛克斯(Lamachus)的赞同。他们向西西里发航,夺取卡塔纳(Catana)【52】作为基地。他正在全力推展工作的时候,接到命令要立即赶回雅典面对法庭的审判。
我们前面说过,这件案子发生之初,亚西比德虽然受到怀疑,只是出于某些奴隶和外乡人的指控,证据非常薄弱,等到他离开以后,政敌趁着他不在国内借机大肆攻击,把破坏墨丘利石像和神秘祭祀的渎神事件混淆在一起,使得大家相信这是改变体制和推翻政府的阴谋活动【53】。市民大会下令采取行动,所有受到指控的人只要有一点涉及本案,根本不听他们的辩白就收押在监狱里面。他的政敌了解整个情况,考虑案情的重大,为了使他得到最严厉的判决,在各种证据齐全之前,不想立刻让亚西比德接受法庭的审判。等到他的亲朋好友全部落网以后,整个城邦愤怒的气氛高涨,市民大会认为只有从严处置才不会节外生枝。
修昔底德没有提到告发者的名字,也有人说是戴奥克莱德(Dioclides)和图瑟(Teucer),因而弗里尼克斯(Phrynichus)的喜剧里面,有几句诗可以为证:
啊!敬爱的赫耳墨斯!小心!
现在不必顾虑没有存身之处;
要是这位新来的戴奥克莱德,
不断说谎就会让你受到驱逐。
墨丘利用两句话来答复:
他的忘恩负义使我心情焦急,
不会将更多的资料供给图瑟。
事实上告发者提出的证据并不充足,有的论点非常薄弱。其中有一个人被问到,他怎么认得出破坏石像的歹徒,回答是靠着夜间的月光看得很清楚,这种错误的陈述非常明显,那天晚上是当月最后几天,正是新月初升光度暗淡【54】。如此一来使得了解实情的人,大声反对这种无中生有的谎言;民众还是激动万分,愿意接受更多的指控,他们最初对整个案件所抱持的热情,并没有因不实的陈述而趋于缓和,任何人员只要涉案,就会受到逮捕和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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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位演说家名叫安多赛德(Andocides),关在监狱准备接受法庭的审判;他是史家赫拉尼库斯(Hellanicus)的后裔,祖先可以追溯到俄底修斯。安多赛德始终痛恨民主政治,大力支持寡头体制;怀疑他破坏神像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最大一尊墨丘利雕像,位置正好在他的住宅附近。这座神像是伊杰斯(Aegeis)部族最古老的纪念物,保存得非常完整受到大家的重视,成为绝无仅有的艺术杰作。因为有这样的渊源,后来得到“安多赛德的墨丘利神像”的称呼,虽然雕刻的题铭并非如此,所有的人提到它还是用这个名字。
这件案子之所以发生问题,是因为安多赛德在狱中认识同案受押的泰密乌斯(Timaeus),这个人的名望和身份虽然较他为低,但是机警过人而且胆大包天,他们很快结交成为知心好友。泰密乌斯说服安多赛德和少数几个人担起这个罪行,这时他们纵使没有做这件事也都承认所言不虚,认为自行招供可以获得人民的原谅,总比否认别人对他们控诉而提出审判来得安全,而且他们害怕这些指控者都是地位显赫的人。他们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用不实的陈述以求自保,因为万一他们其中真有人犯下这种罪行,到时大家都难逃羞辱的死刑。如果他关心城邦的利益,那么只要牺牲少数几位嫌疑重大的主犯,能够把很多优秀的人士从民众的愤怒中拯救出来。安多赛德为这番大道理所说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指控有些人犯下罪行,后来他在下达的敕令中获得赦免,除了少数几位逃走没有丧失性命以外,其余被他指名道姓的人员全都遭到处死。他为了让自己的招供能够取信于法庭,甚至将他的奴仆都牵连在里面【55】。
虽然如此,人民的怒气还是没有完全平息下来,不再注意那些破坏石像者,闲谈之余把所有的愤恨发泄在亚西比德的身上。最后的决议是派萨拉米斯号圣船将他接返国门,对于负责的官员下达的指示,不得使用暴力或逮捕的行动,拿出温和的言辞向他说明,当局要他跟着他们的船只归国,在法庭对着人民提出自辩。他们这样做是怕在敌人的领域,引起军队的抗命和叛变,如果亚西比德存有这种念头,在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的离去打击部队的士气,预判未来战事会旷日持久;只有亚西比德发生激励的作用,等到这股力量消失,在尼基亚斯的指挥之下必将错失战机。拉玛克斯虽然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军人,贫穷的家世使他在军中无法获得权威和尊敬【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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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亚西比德的离开【57】,墨西拿(Messena)【58】没有落到雅典人手里;有些人想要背叛好把城市交给雅典人,亚西比德非常清楚全面的状况,就将这个情报通知他在叙拉古的友人,使得敌军先行破获卖国的阴谋活动。等到他抵达休里埃(Thurii)【59】,登岸以后就隐匿起来,逃过雅典人的搜捕。有一个认识的人问他,为什么他这样不相信自己的祖国,他回答道:“其他任何事情我都相信,唯独性命交关的时候,我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抱希望,难免她会发生差错,应该投白豆她竟然投了黑豆。”后来有人告诉他说是市民大会对他宣布死刑的判决,他说道:“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
这份通告用下述的形式发布:
客蒙之子帖拉卢斯(Thessalus)是拉西亚区(Lacia)的公民公开宣布这份通告:克莱尼阿斯之子亚西比德是斯卡波尼迪区(Scambonidae)的公民,他在自己的住处对着他的同伴,施展不敬的言行嘲弄圣洁的神秘仪式,犯下亵渎西瑞斯(Ceres)女神和普罗塞派尼(Proserpine)女神的罪行。他们在该地穿上大祭司专用的袍服,擅自举行神圣的祭祀大典。他本人充任大祭司,波利蒂昂(Polvtion)担任执炬者,菲吉亚区(Phegaea)的狄奥多鲁斯(Theodorus)担任传令官,将其余的同伴称为新会员【60】和见习生,所有的行为违犯优摩帕斯家族(Eumolpidae)【61】和伊琉西斯神庙的传令官和祭司制定的法条和规定。
他的抗传拒不出庭宣告有罪确定,家产全部充公,下令给各级祭司和女祭司,举行庄严的典礼对他发出诅咒之辞。其中有一位女祭司名叫第安诺(Theano),阿格劳勒区(Argule)公民门侬(Menon)的女儿,拒绝接受这种命令,说她身负神圣的职责,是向神明祈祷求福而不是赌咒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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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的命令和判决对亚西比德是极其严厉的打击,这时他已从休里埃渡海前往伯罗奔尼撒半岛,在阿尔戈斯暂作停留。目前的状况很担心政敌采取的行动,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毫无归国的打算。他派人到斯巴达提出要求给予庇护,保证在他的鼎力协助之下,未来采取任何行动的时候,不会再发生过去以他为敌时所犯的错误。斯巴达人同意给予他所望的安全,表示他们已经准备好接待的工作,他抱着愉悦的心情前往。到达以后他提出第一点建议,就是劝他们马上派军救援叙拉古,不得有任何迟疑或缓延,经过他极力的呼吁和鼓舞,他们立即派遣捷利帕斯(Gylippus)赶赴西西里,粉碎雅典滞留在那里的部队。第二点建议是要斯巴达重新将战争带往雅典本土;第三点最关紧要,就是加强迪西利亚(Decelea)【62】的防务和工事,这个地点邻近雅典,成为他们的心腹之患,可以发挥最大的牵制和威胁作用【63】。
这些策略和计谋使亚西比德在斯巴达获得公众的敬仰,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和作风也引起大家的赞许,他穿着斯巴达人的服装更是赢得群众的认同,使人一见难忘:看到他把头发齐根剪短,洗浴全用冷水,吃粗糙的饮食,喝味道很怪的黑肉汤,甚至不敢置信他会在院子里养一只公鸡,会在他的家中遇到一位香水商,会看见他穿着一件米利都的紫色斗篷。根据他的说法,这种特殊的才华和伎俩有助于他赢得人们的喜爱,他可以立即适应当前的状况,能将自己投入和融合到他们的习性和模式,改变之快就是变色蜥蜴也瞠乎其后。他们提起这种动物说它不会只采用一种色彩,特别是不会显出白色;亚西比德根本不论是非对错,只会迎合团体的状况,使得自己能够无往不利。
停留斯巴达的时期,他全力从事体育活动和训练,过着节俭的日子而且行为非常保守;等到住在爱奥尼亚,四周一切都是奢华、淫乱和怠惰;他在色雷斯靠着酗酒度日;到了帖撒利镇日赖在马背不肯下来;当他与波斯省长泰萨菲尼斯(Tisaphernes)同住一城的时候,摆出华丽和壮观的排场,使得波斯人自叹不如甘拜下风。这不是说他的天生习性容易改变,或者他的真正性格是错综复杂。或许他有那种感觉,要是还继续坚持自己的意念,就会触怒持反对意见的人,因此他能依据需要而转换形象,适应环境而调整姿态,处处都能随遇而安,自求多福。要是有人在拉栖戴蒙看到他,仅仅凭着外表就会说道:“亚西比德不是阿喀琉斯的后代,他就是阿喀琉斯!”这种人的确是莱库古心目中理想的模范,真实的感情和行动会激起大家的赞赏:“啊,这位花信年华的女人。”【64】
阿基斯王离开宫廷,率领军队到外国去作战的期间,亚西比德勾引国王的妻子泰密娅(Timaea),还使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她甚至毫不否认这件事,她从床上把儿子抱出来,当着公众的面前称他为李奥特契德(Leotychides),私下在密友和侍女的围绕之下,低声轻唤亚西比德这个名字,她的迷恋和爱慕已经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据说在他那方面,还是抱着虚荣和自负的神情,认为他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出乎恶意的无礼,也不是激情的满足,只是期望他的后代有一天成为拉栖戴蒙人的国王。很多人向阿基斯报告这件事,只要推算时间就可以得到最确凿的证据,阿基斯在发生一场地震,上天提出示警以后,就离开自己的妻子,没有相处一起的时间已经在10个月以上,李奥特契斯的出生超过他在家的受孕时间。因此他不承认这个儿子,后来李奥特契斯没有获得继承王位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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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人在西西里惨败之后【65】,开俄斯、列士波斯和西兹库斯立即派遣使节到斯巴达,要求给予帮助让他们脱离雅典的控制,皮奥夏人关切列士波斯特别代他们求情,法那巴苏斯(Pharnabazus)支持西兹库斯;拉栖戴蒙人由于亚西比德的说项,选择开俄斯比其余两地先行出兵【66】。他自己也随着出航,几乎使整个爱奥尼亚都高举起义的旗帜。他与拉栖戴蒙的将领合作,给雅典人带来最大的损害。阿基斯对于亚西比德辱他的妻子,愤恨难消将他看成势不两立的仇人,无法容忍他获得光荣的事迹,然而现在每一项功勋和成就,都归于亚西比德的指导和调度。还有就是斯巴达人中间那些最有权势和深具抱负的人士,全都对他产生猜忌和羡慕,最后还是说动当局派人带着命令到爱奥尼亚,要驻防当地的将领赶快除去这个罪魁祸首。
同样亚西比德也获得这方面极其机密的信息,因为他担心会自食恶果,所以始终与拉栖戴蒙人保持联系,了解政府所有的事务,并且行动非常小心,不要让自己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最后他向波斯国王的省长泰萨菲尼斯请求庇护,获得承诺保证他的安全,很快成为最具影响力的外国人士。这位蛮族本人不讲信义,所以喜爱权谋和诈术,对于亚西比德的谈吐和机智赞不绝口。须知他的谈吐高雅又风趣,任何人都无法抗拒而且深受感动,甚至会给畏惧或嫉妒他的人带来喜悦,那些来看他的人和与他作伴的人,都会从他那里获得仁慈和抚慰。就拿泰萨菲尼斯来说,在波斯人中间他的性格最残酷无情,非常痛恨希腊人,然而亚西比德只要几句奉承话,就赢得他五体投地的佩服;他对亚西比德的赞誉之辞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园林最美丽,里面有流水潺潺的小溪和树木青葱的草原,到处建着楼台亭阁,装饰得有如皇家的宫殿,各种摆设都有很高的品味,特别将它取名为亚西比德,一直到现在还沿用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