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二月有余,苏州城里张灯结彩,二十四桥火树银花。一年之末的除夕如期而至。腊月的前十天,个个铺子的掌柜们,纷纷从远路赶来,汇报者一年的经营成果。盈利者奖,亏损者惩戒。江百冷的忙的不可开交,也就忘了废柴的事情,于是,雪绕忙里偷闲,帮着厨房的厨娘们,杀鸡宰鹅,看着白玉山庄的仆人们挂起一色瓜形深红灯笼如玉珠飞天而来,就连叶凋零的树上都包了彩绢,剪了绿绸作叶,加之梅花瑞雪,流光溢彩,盛世芳华。只是她明白,在这个时候,有人在高堂之上觥筹交错,就有人在雪夜大街候取残羹剩饭。有人青梅煮酒,就有人夜宿破庙,饥寒交迫。关于命运这东西,从来就不公平。于是,她庆幸自己有福的同时,也偷偷从厨房拿了些许吃食,塞给路过的乞儿!
而这一年的年夜饭,江白冷,凝香,雪绕,思无邪,蝶舞五人一桌,对于拥有上百人的白玉山庄来讲,着实冷冷清清。而犯了大错的翠云,是永远没有机会再上新年的酒桌了!对于这些江雪绕并不在意,她端着酒杯,祝福庄主财源滚滚,祝福凝香永远年轻,祝福思无邪平安喜乐,也在心里祝福自己,日日有饭吃,夜夜有安眠……
酒饮到八分的时候,天下起雪来,思无邪一身白衣,如邪魅妖仙,端着个酒杯,与蝶舞一起翩然起舞。凝香素手抚琴,一曲《春江花月夜》心潮澎湃间,流到几许温情。而江百冷却是最为沉静的一人,他微笑的看着雪夜和府内各处传来的笑声,神情淡然的如同富家翁,转头见,一身桃红色小袄,鹿皮小靴,雪绕红扑扑的小脸,乌黑的眼珠,别样娇俏动人,眼角闪着幸福之色,不由得心中一喜,将随身的玉佩解下,递给雪绕,凝香见此,不由得温婉一笑,言道“这块玉不便宜,好好收着!”
“谢谢庄主!”雪绕甜甜的笑着,接过玉佩,莹润而透着暖意的白玉,雕刻着年年有鱼的图案,是个极好的兆头。
“勿要我失望!”江百冷抚了抚胡须,神思透过无邪的乱舞,不知飘向何处,而雪绕则十分纯粹,举起红木筷子,将桌上的百味羹、五味焙鸡、米脯风鳗、酒蒸鳅鱼、冰糖甲鱼、溜黄青蟹、宁波烧鹅,东坡肘子一一塞进嘴里,吃的个肚满肠肥,满嘴油光……
辞旧迎新,共祈平安喜乐,年年有余。是平民百姓新年最朴素的愿望,烟花如火,则是富人家新年的繁华盛景。白玉山庄历来就是江南财大气粗的所在,因此,今年的烟火格外绚烂。
午夜时分,凝香牵着雪绕,静静的看着五颜六色的礼花升上天空,黑暗的天空被照亮,院子的墙头,却有黑影一闪而过!隐隐绰绰,如同鬼魅!大年夜,别人家过年,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死忌。
思无邪与江百冷并肩而立,一个松刃般坚毅,一个妖孽般邪魅。却不约而同的对于新年来客,十分厌恶。人家说过了三十不讨债,如今倒好,大三十的夜里,都不让人清净。思无邪白衣如雪,取出挂在腰间的骨笛,吹了几个单调而低沉的音符后,便若无其事的看着满天烟火,真真是浅笑如风一般的妖男。
江百冷手捋胡须,袖子里的刚针便借着烟花的光亮,飞出墙外。几声闷哼,却在烟花的炸响里变得弱不可闻。只是外墙的墙壁,赫然多了几个鲜红色的手印。
“香姨,怎么了?”雪绕有些不安,她抬头,星星一样的眼眸望着凝香的绝美容颜,抓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而身边的蝶舞双肩略微颤抖,似乎想起了极为可怕的事情,偏偏又极力隐忍着。
“没事,过年了而已”凝香摸着她的头,对于此举完全是见怪不怪了,京城的那位,是越来越糊涂了。
大年夜,幸好红艳艳的蜡烛整夜点着,雪绕躺在床上才不至于害怕,关于今夜的不速之客,她只看到模糊的影子,看来身为弱者,是不适合在此处生存的。于是,她又不自觉的想起以往大年夜一人孤身在窑洞,经常是哭着哭着睡着,而初一的早晨,九里巷子的尽头,陈记绸缎庄的后门处,总有一个带虎皮帽子的小孩,会笑嘻嘻扔给自己半只鸡腿和几个馒头。也不知明日他没见着自己,会不会失望?如今自己虽然寄人篱下,但也算发达了,抽个时间去告诉他一声,也了了此份牵挂吧!雪绕心里盘算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就在江雪绕为欠了某个小屁孩的人情而思考还债的时候,江百冷和思无邪却未能安眠,小青和它的同伴们在院外咬死了十几个黑衣人,江百冷的钢针也放倒了四五个,善后事宜不能马虎,要不然,大年初一,都过不好。
“无邪,这些个垃圾扔进蛇窟吧!”江百冷似乎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和容貌,他背手而立,玄青色的大氅随风而舞。
“一个不留?还有活着的”思无邪谪仙般的容颜,微笑中有着幸灾乐祸的味道,因为每年的年夜饭都是那样,无趣死了,今年好容易来了几个凑热闹的,不好好玩玩,也太对不起别的一番苦心了!
“你若闲的慌,我不介意将你也丢下去!”江百冷白了他一眼,看穿他的唯恐天下不乱,但是他似乎忘了谁才是蛇窟的主人,霸气的没有一点自觉性。
“唉!老古板”思无邪摇了摇头,发丝飞舞,修长的手指对着家丁点道:“你你你,抬上这群垃圾,跟爷走!”
凝香紧锁远山黛眉,看了眼思无邪的背影,立马仰望着身畔伟岸的一庄之主,怕是江湖风波又起“老爷,这次又是谁呀?大过年的都不让人清净
“除了京城那位,还能有谁?”江百冷揽着凝香瘦弱的肩膀,略带歉意的道:“又让你担忧了!万事有我在,莫怕!”
“嗯,老爷,你还是早作打算为好!”凝香点头,略带娇羞,虽说这么多年,主仆有别,未曾明言,但是相依相伴也十来年了!这男人的心里,终究有她,这点已经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