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娆就成了白玉山庄的雪娆小姐,不用住破庙,能够吃饱饭。这对于不到十岁的孩子而言,无异于天大的恩赐。雪绕拜师后的第三天,白玉山庄的大总管凝香带着丫鬟拿来了两套纯棉印花的冬衣:“雪绕,新衣服来不及做,这是我去年做的新袄和冬裙,你先穿着。年底给你做崭新的。”
“嗯,谢谢姐姐”雪绕闻言,眼眶含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谢谢二字都说不出口。她只好砰的跪倒在凝香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响头,以此表示感谢。
凝香静静的等雪绕行完礼,才示意身边的丫鬟将她扶起,示意雪绕哦上前,并像母亲一样慈爱抚摸着雪绕枯黄的头发,帮她擦干滑落的泪水,脸寒笑意柔声安慰“傻孩子!不要怕。一切苦难都过去了,以后白玉山庄就是你的家。
“嗯,谢谢姐姐”雪绕任凝香抱着,幼小的心灵贪恋着,她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就像娘亲一样,抱自己是那么温暖,甜蜜。失而复得的喜悦,沁入心底。
“真乖,走,带你去看你自己的屋子。”凝香拉着雪绕的小手,牵着她走过种满梅花的花园,在梅树间,一条铺以信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栖霞居,五轩厦是以杉树建造的,院内曲廊围栏伴著海棠碧桃,梅花格子窗的窗槛上漆著朱红之色,糊窗的棉纸则如雪花般白,如同苏州一样优雅。凝香带着雪绕走进最右边的屋子“雪儿,你就住这间,少了什么记得和我说,翠云和蝶舞先于你到来,你就住右边的屋子吧。明日记得早起,前往麒麟堂,还有,以后唤我香姨就好!”
“是,香姨”雪绕点点头,眼睛显然对屋子里的东西应接不暇。墙的东北角摆放着一酱紫色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梅花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香闺。梦里的朱门玉户,琼瑶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好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凝香安排好雪绕,转身面容严厉对着跟在身后的翠云和蝶舞言道:“雪绕新来,是你们都妹妹,你二人要多加照顾。”
“是,香姨,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翠云和蝶舞恭谨的答应着,只是低下头颅的眼睛里各自闪着暧昧莫名的光。
“香姨,慢走!”雪绕、翠云、蝶舞一齐送出庭院,冬日的阳光在冷风中,暖意似乎遥远的分毫未见。
“雪绕,听说你以前是小叫花子?”蝶舞身穿青色褙袄,系着粉色百褶裙子,,眉眼弯弯,琼鼻如蒜,是个较为难得的美人坯子。此刻她却嘟着嘴,带着七分倨傲之色盯着面黄肌瘦的雪绕。心中莫名烦躁,因为她怎么也不明白,英明神武的庄主,怎么会收了这么个窝囊废回来。
“是的,姐姐怎么称呼?”雪绕点头,眼睛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言行谨小慎微。
“她是你的蝶舞姐姐,我是翠云,都住在你的隔壁,以后就是好姐妹了!”翠云长得极为普通,肤色偏黑,浓眉细眼,嘴唇宽厚,和蝶舞一起,完完全全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
“是,翠云姐姐”雪绕对着蝶舞和翠云深施一礼,笑颜如一朵小花,稚嫩的小脸上尽是谄媚讨好之色。“两位姐姐,雪绕刚刚入府,很多东西不懂,还请姐姐们多多关照。”
蝶舞仰着下巴点点头,看她如卑微蝼蚁“那是自然,你安心住下便是。”不知为何,越看雪绕越觉得这小丫头万分刺目,不由得目光一沉,冷哼一声“翠云,这丫头就交个你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哎!”翠云无奈的点头,看着蝶舞飘然风中的背影,细长的眼睛里的不屑一闪而过。
“翠云姐姐,蝶舞姐姐这是怎么了?雪绕说错了什么吗?”雪绕抓了抓头,略带疑惑和委屈的问。
“你别理她,她就那德行!走,我们去看看你的新房间里还需要添置什么,好报给大管家,让人购置了送过来。”翠云拉着雪绕的手,热情洋溢的走进栖霞居最右边的屋子。
雪绕手摸着光滑的八仙桌,见上面有细微的叨客痕迹,便状作随意的问:“翠云姐姐,这栖霞居原来住着什么人?”
翠云愣了一下,眼神悲切起来,缓缓言道:“这里原来也住过一位小姐妹,叫红妆。半年前被人杀死了,当时的血将整张被褥染得通红。”
“是死在那张床上吗?”雪绕指着屋内那张雕花架子床,心似恐惧的问。
“是的,雪绕妹妹,有时夜深醒来,我似乎还能听见她哭泣的声音。”蝶舞说完,还看了看那张床,似乎心有余悸。
“翠云姐姐,死者早已转世投胎,或者的人需节哀才好!我不怕神鬼,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则”雪绕心中暗笑,也自有了一番计较。流落街头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其实,有的时候,活人比死鬼更令人害怕。比如眼前这位,极有可能就是一具粉红骷髅。如今只要有香香的白米饭吃,有暖和的被子睡觉,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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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初至,冬日的夜,明月凄冷梢头。月光倾泻,雪绕独依寒窗,跳跃的炉火光色,充盈斗室。别样的温暖涌上心头,她对着窗外的弯月,虔诚叩拜:“娘亲,你放心吧,雪绕很好,再也不用饿肚子了!以后的日子,雪绕会更好的!”
就在此时,冷风起,吹动窗棂。一红衣女子,站在窗外,飘飘然然的,想要走近,脸上带着的是那种有些阴险的笑容。她微启双唇,“你是谁……”
雪绕打了个冷颤,脑海里首先出现的字:鬼。雪绕想爬起来,看个究竟,但腿已经发软,无法起来。眼见着那女子越来越近,白如纸的面容,眼睛下留着红色的血液,看上去十分恐怖。“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屋子里,滚……”
雪绕闻言,心中暗惊,原来这女鬼就是蓝蝶儿所说的,以前这屋子里的主人。可是!那有如何?雪绕颤声回答道“你已经死去,这屋子就不再属于你!人鬼殊途,回你的世界去吧!”
“你不怕我?”红衣女鬼十分愤怒,尖利儿长的指甲,扒拉着窗棂,发出胳肢胳肢的响声。
“怕!但是,你已经不属于这里!”雪绕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有着某种坚定之色。她抓起八仙桌上的烛台,用尽全身力气,向窗外的红衣女鬼掷去。
红衣女鬼偏身躲开,但滚烫的烛泪还是滴道了手背上,烫的她忍不住“哎呦”一声,恨恨的对上雪绕的眼眸,似乎想把她挫骨扬灰“你等着,下次找你算账……”忽而,红衣女鬼消失了,只剩下空空的院子和晃动的窗棂,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甘心,想要进来一般。
“慢走!不送!”雪绕毫不畏惧的瞪着她,牙齿咬得咯咯响。等那女鬼离去,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奔到窗边,关上窗户,摸着胸口,靠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其实她刚才并不是不怕,只是依稀记得,逃荒那年,路上遇见无数死尸,娘亲说过:“人与鬼是两个世界的,你若害怕,鬼就欺你,你若无惧,神鬼也难动你分毫。”
一夜冷风,吹得雪绕不敢有半点睡意,她只好裹着棉被,一蹦一跳的紧靠着火炉,不时四周打量,生怕在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如此坚持到凌晨鸡叫,才敢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而整整一夜里,隔壁的翠云和蝶舞睡得像死猪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雪绕清晨早起,自己打了水,洗漱完毕,换好衣衫之时。
翠云和彩蝶已经相伴走了出来,翠云未语先笑:“雪绕妹妹,你起的真早!”
“两位姐姐早,雪绕昨晚梦里打了一只厉鬼,醒来后见天已经快亮了,怕再睡会睡过头,所以就从书架上找了本书看!”
蝶舞闻言,倒吸了口凉气,细眉高挑,面上带冷笑道:“哦?翠云,莫不是红妆回来了,怪你鸠占鹊巢吧?”她手指低垂与袖中,肩头细微的颤抖,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出。
“蝶舞,休要胡说,吓着雪绕妹妹!”翠云闻言,粗眉皱起,脸上惊惧之色分明“红妆死的冤屈,若是厉鬼难缠,就遭殃了!”
雪绕极力的忍住要爆笑的冲动,都说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如今果然。“翠云姐姐,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就是个红衣女鬼而已,只可惜当时身边没刀剑,要不然砍下头颅,让她魂飞魄散,才好玩!”
“哼,黄毛丫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彩蝶不屑的冷哼,而翠云则缄默不言。
“呵呵,两位姐姐,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八岁的时候,我娘亲带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命硬的狠!一般的妖魔鬼怪都绕道走,遇见不长眼的,分不清阴阳规则的,挫骨扬灰最好不过了!”雪绕拉着翠云的手臂,故作狠戾,说道兴奋之处,挥舞的左手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蝶舞的手臂。
彩蝶痛的面部表情几乎扭曲,心中咯噔一下,既觉得无限愤怒,又觉得无限悲催。昨日,真不应该听翠云的馊主意,这丫头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昨日被烛台烫伤的手腕,水泡被涅破,没有两三个月估计是好不了了。
雪绕偷笑,此番敲打,就是为了让这两个人知道,自己可以人前懦弱,但不代表人后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