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要的尸体我给你找着了!前两天刚死的外地老头,这可是新鲜尸体!您要不要进义庄看看!”江雪绕前脚还未跨出义庄的大门闻言,赶紧缩了回来,一个翻身,上了屋顶,猫着身子。等着屋外低声细语的婆子进来。
破败的院门并没有被推开,紧接着想起一个温柔似水的妙龄女音:“张家嫂子,尸体我就不看了,只要是病死的就成,你趁着天还没亮,帮我扛到成贤街,这是一半的银钱,等事情成功后,我再付您另外一半,你看可好?”
“好好!姑娘若是能够富贵荣华,我也跟着与有荣焉!”那婆子欢喜的语调颤抖,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任谁都高兴万分的。
江雪饶不由得好奇起来,这是怎样的一对奇葩,居然在义庄门口做起死人呃声音来,而且是清晨时分,也不怕真的遇见鬼怪或者诈尸什么的!她轻巧的翻过墙头,躲在乌衣巷的一颗梧桐树下,不错眼的望着在义庄门口低声私语的二人。哎!还真是大跌眼镜,那妙龄女郎一袭白衣,头上只带着一根梅花簪子,身材********,婀娜多姿。语调温柔之中带着秦淮女子的俏丽。“如此,多谢了!张家嫂子,那就劳烦您帮在下将爹爹送到成贤街吧!小女子再次谢过了”
对面的婆子腰粗足足三尺,一脸肥硕逼人的模样,极尽讨好!她推开院门,快步走到停放尸体的屋内,三两下的扛出一具男尸,破旧的草席裹着,是露出半截青紫色的小腿来,连带那脚上,更是皮包着骨头,看着极为渗人。
于是,白衣女子走在前面,那姓张的婆子紧跟其后,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成贤街上。待那婆子放下草席里的尸体时,白衣女子边用手绢擦着眼泪,边上前帮忙。小心翼翼的将尸体平放于街上之后,见街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便对着张家婆子行了个大礼:“家父新丧,多谢嫂子热心帮忙,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嫂子的恩德了,呜呜……”
“唉!姑娘莫哭,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才是!”张家婆子陪着挤出几滴眼泪,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帮着对过往停下的人解释着:“这姑娘命苦,与父亲投亲不遇,父亲有染病死了!如今小小年纪,只能卖身葬父,还请诸位帮衬一二!”
“确实可怜”“这是应当的”旁边赶早过来摆摊的商贩们,自觉将摊位挪了挪。释放出最大的善意!
江雪饶一路跟踪至此,顿觉无趣,反正热闹还在后面,这会儿还是拿银子祭祭自己的五脏庙比较有意义,于是他拐到贡院附近,饱饱的喝了两碗豆浆,然后吃了四根油条。跟着几个锦衣华服的书生后面,接着去看那一场未完的好戏!
近日里,来自江淮大地、苏南苏北的二万士子,络绎不绝地涌进金陵城,给正处在由废墟重建的千年古都带来一股新鲜的机趣。这些士子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不及弱冠的青年,有肥马轻裘、呼奴喝仆的富家子弟,也有独自一人挑着书箱、布衣旧衫的清贫寒士。他们走在街上,出入逆旅酒肆,一个个头上扎着长长的发辫,满嘴里子曰诗云,令金陵遗老们真有重睹汉官威仪之感!
江南乡试,向为全国瞩目,不仅录取人数仅次于直隶而居第二,更因为殿试一甲人员之多,令各省羡慕。自唐太宗科举选仕,以消弱世家门阀以来,江南出状元五十名,榜眼三十二名,探花四十二名,居全国第一,成贤街作为六朝时期皇家贡院所在地,弥漫着浓浓学风、书香,是最能展现南京厚重、平静氛围的地方,在这里,广袖长衫的学子们三五成群,街头的摊位上,湖笔,徽墨,歙砚,应有尽有。胖瘦不一的摊主们,或许是长期浸润书香,身上也自然而然多了些许文雅的味道。举手投足,皆是儒家风范。遇见贫寒学子,也未曾有半分轻慢和不屑,更有甚者,愿意危难之际,帮扶一二。赌一个发财机遇和权贵靠山,因为此中落魄之人,或许就是明日打马游街的麒麟之子,任谁都不能轻视。当然也有一些人,是为了寻找某种机会而来的。
今日的成贤街就格外热闹,一个白衣素犒的绝色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洗的还算干净,但是满是补丁。简单用素布包裹起来的发上插了一根稻草,凄凄哀哀的跪在街口,身后一张草席,裹着肢体僵硬的老人。哀怨的琵琶伴着女子的哭泣,惹人断肠。她面前摆放的一小块白布上,印着“卖身葬父”四个娟秀清晰的字迹。
“小女子乃江州人士,前来金陵投亲,谁知姑妈一家早已搬离。爹爹不幸染病缠身,奴侍奉左右二十于日,然依旧无法留住爹爹的性命,今日唯有贱卖自身,只求换得一副棺椁,半席安生之地。还请各位公子垂怜。呜呜……”
“好可怜!姑娘莫要伤悲,我等定将为你分忧”前来赶考的,多是胸怀家国,有着凌云之志的热血少年,一时间议论纷纷,怜惜者甚多。
“咦!好俊俏的人儿,好美的琵琶!”随着一声轻笑,江雪绕青衣落拓,背着个麻布背包,圆圆的脸上,带着天真无害的笑意,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磨搓着女子细嫩的脸颊,仿佛偷香窃玉一般。
那女子皱起眉头,微微将脸撇过一遍,柔声凄楚的言道“公子,家父新丧,还请自重。”
“姐姐,你都能卖身葬父了,还怕我风流多情吗?”江雪绕闻言一愣,接着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调笑着。周边学子气愤者恨不能将这突然冒出的油滑小子痛扁一顿,而幸灾乐祸者则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呜呜……公子,奴家只想为父亲求的一副棺椁,别无它意,请您高抬贵手。”女子眼眸之中泪涟涟,水哀痛欲绝,脸色因羞愧而泛红。如那梨花带雨。让人心碎莫名。
只可惜,江雪绕素来不懂这雅致的风情。
“哦?真的死翘翘了?”江雪绕闻言,抓了抓耳边的头发,快步走到女子身后,“哗啦”掀开破旧的草席。只见席子上一骨瘦如柴的老人,肢体僵硬,脸色青灰,颈部已经出现尸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