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是走了。小女孩清楚的记得那天早晨的风挂的很大。很大。她是被冻醒的。
“娘。好冷,你冷不冷啊?”她轻轻摇晃着中年妇女的胳膊问。她好害怕好害怕,因为感觉到娘的手好冰好冰。爹爹死的时候手也好冰好冰。冰的让人恐惧!
“娘,你醒醒啊!娘…”小女孩急了,带着哭腔唤着她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可是这个唯一的亲人她太累了。睡了就不愿意起来了,听不到小小人儿的呼唤。她去了另一个世界!
“娘。你醒醒啊。娘。你醒醒。啊娘…醒醒……娘。”
哭了哑了的喉咙。再发不出声音来了。脸上的泪滴到娘的身上。湿了娘胸前的一大片衣服。泪洗刷着小女孩原本满是灰尘的脸。一张孩子的脸,没有粉红嫩嫩的血色,黄黄的面颊,那是饿出的结果啊。长的睫毛上还有泪珠在闪着。她哭的太累了,身上还有伤。额头肿期的那块淤青在月光下是那么的刺眼。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臂。冰冷彻骨的寒,就像一幅悲凉的画卷,画面是那般静,静到风儿都落泪了。天空不知何时飘下了雪凝成的泪珠。为这个苦命的孩子,那夜的月光记住了她的名字———雪娆,一个在冬天大雪里出生,在冬天失去家人,在冬天苏州寒窑哭泣的女孩。哭累了,在昏昏沉沉的梦里雪娆记得自己见到过娘的。那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雪花儿像六月的柳絮,满天飞舞,娘的身子变的轻飘飘的,娘的脸模糊的看不清面容,娘说的话雪娆却牢牢记在心里。娘说“乖儿,娘走了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用一切办法活下去!娘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只有这样娘才会开心,乖儿记住了吗?”
“记住了,娘”雪娆哭着答应着,抬头时娘就不见了,她慌了“娘,你去哪了啊?娘,你不可以不要雪绕………”可是任她怎么呼喊,周围除了白茫茫一片,在也没有爹和娘的影子,只有无尽的寒冷和像刀子一样的雪片,割裂肌肤,渗入血脉。
寒冬的风凄厉呜咽,灌进残破的窑洞,刺骨的冷寒!小女孩醒来,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风吹起她片条似得衣服,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捡起地上的烧饼,眼睛里含着泪,愣愣的盯着窑洞顶上那个可以看见天的豁口。干裂的渗出血丝的唇瓣,接触到冻成硬驼子的烧饼,那冰入骨髓的冷!雪娆一辈子都记得发狠的一口咬在烧饼上,无意识的吃完,泪水成了最廉价的佐料,咸咸的,苦苦的!雪娆把那件好心人送的衣服盖在娘的脸上。三步一回头走出了窑洞。她要活下去,她只记得“活下去娘才会开心!”
冬天的风是刺骨的。冷的让人心都会冰冻起来。苏州繁华的大街上。一个八岁的孩子,艰难的行走着,这一走就是整整五年,五年来,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求求你了,给点吃的吧!”,可怜的乞求只为两个字“活着!
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走,臭花子。别脏了我的衣服”遇见穿着绫罗绸缎的就一把抱住人家大腿“大爷行行好,赏点吧。我快饿死了”遇见心善的夫人或者小姐,有时候会赏个铜板,攒多了,就能买买个包子啥的。如此艰难,却不放弃,其实只为了让娘高兴,为了“活着!”她知爹和娘都在天上看着,看着自己,保佑着自己。就算是做乞丐,也不是很容易的,为了一个馒头抢的你死我活的事在芙蓉眼里已经很平常了。她的年纪小,身体又不好。经常是刚要来的馒头,马上就被人抢走了。她要活。所以一要到东西就使劲往嘴里塞。哪怕别人把她打倒在地上。踩她的背。头被打出血也不放……
光阴在春夏秋冬的更迭中逝去,而苏州街的繁华依旧,这天,她在城门口遇见一位好心的大娘,从篮子里拿了两根红薯给她。这算是难得的呀美味了。于是她拄着打狗的棍子,准备提前回窑洞。
“小杂碎,这么早就回去,看来今天收获不错呀?哥哥我肚子正饿着呢,还不赶快孝敬点”说话阴阳怪气的是苏州地界的一霸——赖皮黄,他经常欺凌弱小,或者偷鸡摸狗。今日,面上挂彩,赤脚叉腰,撸了撸胳膊上只剩下半截的袖子,一副凶神恶煞样子,肯定是从哪里吃了大亏回来。他身后一帮小喽啰面黄肌瘦,不停嗤笑。露着发黄的牙齿,等着看好戏。
雪绕暗叫“倒霉”,不理会赖皮黄的言语,低头抱着破布兜里的红薯,就往前冲。只是赖皮黄好容易找到一个出气筒,又岂会让她溜走。而且这个小乞儿还恰巧是他恨得牙痒痒的人!“诶!侬没长眼睛是吧!”赖皮黄左脚一横,拦住雪绕的去撸。隔空打了个响指,众喽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雪绕围了起来。
“你想干嘛?”雪绕抬起头,故作镇定的表情问。
“干什么!把吃的和钱全部交出来!”
“不,拼什么给你”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东西孝敬他们,他们也不配。
“那就只好干你了”赖皮黄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打狗棍就往雪绕背上招呼。雪绕瘦小的身子,那禁得起那样重的闷棍,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一起的喽啰们也十分识时务的拳打脚踢。
她在地上翻滚着,努力想寻找自己可以反抗的武器,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从喉咙涌上的血,沿着嘴角往下滴。就在赖皮黄第二棍打下时,雪绕用最后的力气挡住,并牢牢抓住棍子的另一端,凄厉的笑着。眼眸里是恨不能将对方挫骨扬灰的狠意。
赖皮黄被她的眼神吓的一怔,雪绕就在那一刹那,猛的夺过棍子,朝赖皮黄的双腿扫去。
雪绕用棍子支撑和站起,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走去,身上只剩下只能算破片的衣服,手臂上全是伤痕。脸已经肿了起来。头发像鸟窝一样乱。嘴角的血还在流,八岁孩子的眼神。愤怒。决绝,像地狱里的一样。“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哈哈”
让赖皮黄快速躲开,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红一阵。“臭疯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他狠狠唾了一口唾沫,转身离开,小喽啰们也化作鸟兽散。
见怀中红薯还在,雪绕笑了笑。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