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京满膛悲愤酸苦地走出礼堂,午后的阳光,秀过洁净明亮的天窗,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却温暖不了他冰冻没有任何知觉的心。
愤怒恨悔过后,又是失落迷茫,一切空荡荡的,徜徉在热闹喧哗的街道,有一刹那,神智错乱,今后的人生不知将要何去何从?
他失魂落魄地迈着僵硬的步伐,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他生怕停下来,一切静止之后,乔艳那熟悉的身影就会出现眼前,好不容易潜下的痛苦再次如泉翻涌。他就这般不知疲累地从下午走到晚上,又从晚上走到深夜。
此刻已是秋冬交接,过了凌晨,北风越来越盛,越来越凛冽,暗无星月的天空突然飘起零星雪花来,之后变成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不到半刻间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化京仰头望天,只见大雪迷空,被肆虐啸吼的狂风刮得飞花碎玉,方原数十里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见第一场雪来得这么突然猛烈,这么痛快彻底,就像乔艳拒绝自己那一刻,同样的无情绝决一般。
此刻的他身子冻僵了,双腿早己没了知觉,脚掌磨出的水泡早己破裂,肉体的折磨终于盖过了心中的痛。
当他觉得是到停下来的时候,向前看了一眼,突然怔住,原来竟不知不觉来到了DQZ文化广场门前。
那孔明灯绽满整个夜空的夜晚,唱灰姑娘之后,观众要求接吻,乔艳慌乱之下躲进人群时的羞怯,怡心亭互依互偎的甜蜜动人,往事一幕幕,突然再也迈不开步,回忆如同漫天的鹅毛大雪缤纷扑面打来,狂涛怒潮般将他吞没。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热辣辣的,如两把刀子划过脸颊。
乔艳答应心彬时,他为了掩饰自己那虚伪、敏感、脆弱的自尊心,故做潇洒地离去,一直隐藏的伤心痛苦绝望,在这寂静空灵的雪夜,再也抑制不住,如一连串大锤般击来,终于将他击垮。
他的灵魂仿佛都被抽空了,突然跪倒在雪地中,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只听一阵似有似无的呼喊声,忽远忽近地传来,细辨之下,正是在喊他的名字。他又惊又奇,这么晚了,不知是谁。
四下瞧看之下,见一个高挑女郎,踉踉跄跄,胡乱奔走在树枝交错,积雪没踝的桃林间。
她满脸泪痕,双手捧在口前,每一次呼喊都是嘶声力竭,焦急担忧之下,又有一丝颤抖的恐惧,正是彩美。
化京此刻心里无比脆弱,面对好兄弟的背叛,挚爱的抛弃,只觉全世界好像都离他而去一样,见还有一个人为他挂怀,心中温暖感动,无以言表。当下支撑着爬起身,向彩美走去,离得近了,突然喊了她一声。
彩美听见这熟悉久违的声音,身子大震,回头看时,见化京正背着风雪,以手遮面,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自化京被拒负气离场,她也急忙跟了出来,见化京闪入人群,等她跟上之时,转眼间就没了他的影子。
她知道化京是个时刻理智的人,不会做想不开的事,找了一会,没有找到,又想到他现在定然情绪极为混乱,让他自己一人安静安静也好。
到了晚间七八点的时候,终于放心不下,给文玉打电话,结果化京并没有回来。她听后,心中忽地一跳,忙给化京打电话,提示关机。不安之下,又问长泽,轲成,刘科长,都说没见到。一番打听之下,还是无果,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不怕化京借酒浇愁,醉倒街头,不怕他自虐身体,排解压抑,她就怕化京伤心之下一走了之,今后再也收不到他的音信。
她的嗓子喊哑了,双腿也如灌了铅,着急害怕之下流的眼泪,冻在脸上有如撕裂般的疼痛,此刻见到化京仍实实在在地站立眼前,所有担忧焦急恐惧都化为了崩爆内心深处的喜悦,不顾一切地奔来,猛地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生怕他突然从眼前消失一般,喜极而泣道:“京,我都找了你一个晚上了,可找到你了,你都快吓死我了!”
化京见她看向自己那眷恋至深的眼神,担忧怜爱的话语,又想到这么多年她对自己不离不弃,不求回报的付出,只觉风雪射眸子,很是有些疼痛。
他对待感情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一直本着与挚爱的人相濡以沫,与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的原则,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回避彩美。
他本以为乔艳就是他的挚爱,此刻在他心里最脆弱的时候,面对彩美的汹涌柔情,也迷惑了,彩美在自己心中倒底是什么?是哥们?是亲人?还是?至此才发现原来心里有那么个角落,是自己一直没有去过的地方啊。
彩美抱着他时,只觉他全身冰冷,此刻回过神,只见他仍旧穿着白天的那身单衣,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他罩上。化京怕她感冒,死活都不肯。
彩美无耐,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赶快回去吧。”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彩美关切地道:“我倒现在还没吃晚饭,不如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吧,顺便也暖和暖和。”
彩美知道化京肯定没味口,如今饿了一下午,又冻了一整夜,再不吃东西,怕他生病,才故意这么说。
化京心中感激,只好道:“好吧!”
当下两人去了不夜城酒楼。两人要了一个单间,彩美问化京想吃什么,化京只要了一壶烧酒。
彩美了解他的心情,并未阻拦,自己也要了一壶。之后又点了一大桌子菜,还特地为他要了一大碗姜汤。姜汤先上来,彩美硬逼着化京喝了半碗,自己也喝了些。之后,酒菜一齐上全。
化京对饭菜看也不看一眼,拿起酒壶便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入愁肠,非但没有冲散於压胸膺的悲闷,反而随着酒精的火焰四下漫延,比之先前更为难过。
彩美见不到眨眼的功夫,一大壶烧酒已经被他喝下去了一半,忙劝道:“京,不吃饭菜,光喝酒怎么能行,这样下去会醉的!”
化京闷声道:“我一点都吃不下。还有,要真能醉倒好了,我就不会这样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