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他一眼,打了声招呼,又将眉眼垂下,等待白芷继续为我化妆,身旁似有空气流动,接着我的下颚轻轻被人抬起,接触处有些微凉。
我下意识地抬起眼,发现白芷早已退到了一边,低垂着头不敢看这处,君迁尘左手抬起了我的下颚,右手中拿着眉笔,看我的脸看了良久,这才说道:“我来替你画眉。”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有些拘谨,忙向摆手拒绝他,但我刚打算往后仰,他托起我下颚的手微微用了用力,便将我固定住,然后弯下了腰,拿着眉笔的右手已举到我跟前:“闭眼。”
我知自己是拗不过他了,也不知这位大爷今儿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还是因为回到了家中一切都放松下来的缘故,自昨日牵了我的手起,今日又开始主动替我画眉,难道他还真想演绎一个痴情美王爷恋上个毁誉五国的蛮横丑公主的故事?
不会吧,戏瘾这么大……
我只得听他的话,乖乖闭上了眼,眼睛闭上后,听觉触觉都比睁眼时感觉敏感了,他微凉的左手已经放开了对我下颚的钳制,只是轻轻地托举着,右手轻轻划过我的眉眼,然后拿起眉笔细细地画着,我刚才忘记问他了,真的会画眉么,我等会儿睁开眼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还真的是平常的我么?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洒在我的脸上,还有一股幽然的药香微微袭来,钻进了我的鼻子里,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头脑昏沉起来,那药香好像有着迷醉的作用似的。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都快等睡着了,才听到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声音中似有一丝愉悦,“好了。”
我这才睁开眼,光线一下子进入,太过刺眼,我不禁眯了眯眼,然后眼前便挡住了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将光线遮挡在外头,我有些错愕,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睫毛不小心刷过挡在眼前的手掌心,我突然发觉这姿势无比亲昵,条件反射地往后仰去,可我忘记自己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么一仰,整个身子都往后栽倒了。
不过我当然不会这么狼狈地仰头摔倒在地,因为当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把控不住身体的时候,便一把抓住了君迁尘尚未撤回的手,借着他的力坐直了身子,然后急忙松开,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急忙转过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不得不说,他画的眉十分好看。
细长而舒扬,颜色略淡,眉如远山含黛,画的正是远山眉。
我肌肤雪白,眉眼虽长得不错,但却算不上十分好看的美人,艳丽的颜色并不适合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时我故意扮丑时,每次都会打扮得浓妆艳抹,因为知道那样会将我整张脸的颜色盖住,只让人看到一堆庸脂俗粉。
可远山眉却将我的眉眼显得格外生动,平日里肉肉的包子脸,竟显现除了一分清丽之色,不得不说,他的画眉功夫练得还是十分好的。
我满意地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问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君迁尘不答反问:“喜欢?”
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不好说谎,老实地点了点头:“画得不错。”
“唔,我第一次画。”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的眼睛像一汪深泉,里头波光潋滟,“真的。”
我被他灿若星辰的眼睛看得呆了呆,半晌才有些愣愣地道:“很有天赋嘛。”
他嘴角勾了勾,“承蒙子颜看得起,我自当尽力。”
尽力什么?
等等……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待我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才慢悠悠跟我说,今晨宫里传来圣旨,皇上叫我们好好休息,勿需着急入宫请安。
彼时,白芷已经替我绾好了好,我听到君迁尘这句话,不可置信地回头:“你刚才进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的?”
君迁尘点了点头,我无语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哦。”君迁尘转着手里刚才在我梳妆盒里拿起的珠花,一脸无辜:“忘记了。”
皇上的圣旨,这么重要的是,他竟然跟我说刚才忘记了,我只能说,我好想小看了景和帝宠爱他才程度。
昨日我们并没有通知宫里,自顾自地入了城,景和帝得知后非但不怪罪,反倒这么通情达理,知冷知热地叫我们多休息,我此时只想喝杯小酒庆祝一下,自己无意之间好像押中了一个大宝。
这么一想,我便觉得君迁尘格外顺眼起来,刚才的小插曲我也便当做不存在了,今儿个不用进宫,我立刻让白芷给我拆掉头发,重新绾一个简便些的发髻,没想到君迁尘却制止了:“今日便这样吧,别麻烦了。”
白芷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发话,便道了声“是”,悄悄退到了一边,我也只得作罢,好在头上的发髻也不算夸张,只是稍显正式罢了。
一切整理完毕,便有下人送了早餐进来,一小碟一小碟精致的点心摆满了一桌,色泽鲜丽,看得我食指大动,可奈何今日穿着打扮,不能风卷残云,只得和君迁尘一样,缓慢而斯文地吃了起来。
君迁尘吃饭时很少开口说话,我便也不好意思咋咋呼呼地吃饭,因此也沉默了,在煊王府吃的第一顿早餐,就在十分沉默的氛围中度过。
饭后,君迁尘说府内尚有些事要办,让人带着我参观煊王府一番,我正有此意,当即答应了,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派来带我参观的人,竟是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