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不能看书,但能听书。”
“我替你读?”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你问我干什么呢?”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看在他现在如此凄惨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问他读一读吧,我在书架上翻了半天,抬头问道:“你要听什么?”
“随意。”果然,又是这么高难度的答案。
我翻了半天,找出上次看到的那本游记来,想着他常年生病躺在床上,应该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吧,为他读一读游记,就当已经去过那些地方了吧,更何况这本游记写得颇为有趣,言辞活泼,字里行间有一种诙谐幽默之感,一点都不枯燥,反倒生动有趣,十分形象。
我翻开书页,为他读了起来,他轻轻闭上眼,双手安稳地放在身前,静静地听着我读书,鼻尖闻着清幽的药香,耳里是我朗朗的读书声,太阳快要下山,光芒透过窗户撒进来,满室余辉,周围如此静谧,我突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安然,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我所追求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日子吧。
手持一卷古书,一品香茗,夕阳西下,有人陪伴身侧,静静地听着我说话,闲暇时游遍五国山水,春天踏青采花,冬日蜷缩在被窝里赏梅看雪,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读着读着,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原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他睫毛微动,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怎么不读了?”
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我突然觉得我们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心中还存留着刚才美好幻想的余温,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好了才能读。”
他眼里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我来不及抓住那是什么,可神奇的是他竟然听懂了,低低应了一声,“会好的。”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要一直读才行。”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烧红,放下书,也不看他,甩下一句:“你好些休息吧,听再多书伤口也不会好得快!”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站起身,一扭头出了屋子。
白芷又和贯休像两尊门神似的站在门口,我朝白芷示意了一下,也没心情嘲笑贯休了,噔噔噔噔便跑回了隔壁房间,坐下后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有些不知所措,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一瞬间,怎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马车轮子在官路上咕噜咕噜地转着,天气已经渐渐开始冷起来了,仿佛一夜之间,路旁树上的绿叶都变成了黄叶,风一吹,叶子便打着转轻飘飘地落下,被风一吹日一晒,久了便会化作泥土里的养分,为根茎献去所需的营养,让来年的自己长得更加茁壮。
我手里捧了一个暖炉,正弯着身子同放在桌子上的阿宝玩,君迁尘斜斜地歪在那里,也没干别的事,专心致志地看着我逗阿宝玩。
终于,我忍不住了,抬头无奈道:“你不能干点别的事?”
“其他事需要动脑子。”他慢悠悠地说道。
“你可以睡觉啊!”
“你在这儿,我睡不着。”哟呵,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
我立刻反驳道:“我又没说话,你若是要睡,我一丁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的。”
“你会影响我。”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敢情我的存在已成了他睡觉的障碍,我忍气吞声,决定继续做自己的事,可有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一直盯着你,想来任何人都会不舒服的,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受不了了,看向他无奈道:“你真的没什么想做的?”
他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勉为其难的表情,“听你读读书吧。”
第一次看到使唤人使唤得这么不情愿的,好像我逼着他听我读书一样,不过好歹他有了其他想做的事,虽然还是需要由我来服务,但好歹不用再忍受他的灼灼目光,两者相比较,我还是愿意为他读书的。
一直读到口干舌燥,我见他眼睛已经闭上许久了,偷偷停了下来,刚想喝口水,只见他双眼一睁,眉毛一皱:“继续。”
我崩溃,“你怎么还没睡啊?”
他挑了挑眉,“你以为我刚才说着玩的么?”他说我在旁边他睡不着,看来是真的啊……
“那我换一辆马车?”我跟他打着商量,被他一口否决:“那谁给我倒水?”
我有些咬牙切齿,但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努力平复着心情,“你当时明明说,端茶倒水自有下人去做的!”
他说话前后矛盾,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但君迁尘果真不是凡人,他脸上表情一丝未变,不见丝毫尴尬,理所当然地说:“此一时,彼一时。”
我忿忿不平,终于决定有骨气一把,我将手朝他那个方面一摆,朗声道:“我拒绝!”
“呵。”他轻笑了一声,居然点了点头,“行啊。”
咦,这么好打发?我先是有些不可置信,接着又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他接下来说出什么让我更难以招架的话,可神奇的是,他竟再也没有接着说下去,我心里头一阵狂喜,原来只要我拒绝,他便会同意啊!
可狂喜过后,接着又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我看着他那张苍白如纸,却惊为天人的脸,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我忍不住为他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笑嘻嘻道:“刚才开玩笑的,你病着呢,我怎么可能撇下你去另一辆马车呢,喝水,喝水。”
他看了我一眼,眼底笑意更深,十分给面子地伸出修长的手接住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子颜真是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