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大修后改名《上神总在欺负我》,刊在晋江上
青文鸟张开它硕大无朋的翅膀,扶摇直上,凌驾在青云之端,翅膀一次开合,就是一千里,从它利爪的缝隙,我能看到或横或纵的江河湖海,或高或低的山川丘陵,都从我的脚下飞驰而过。
如果我能够驾着那云朵,我也可以如青文鸟一般来去自如,日行万里,我确实曾经学过踩着云朵,和子默学的,同踩着竹叶过渭江,并无多大不同,只是,云朵踩上去软软弹弹,也不用担心下面有水,一个不小心会湿脚。
子默曾经带着我,踩着那五彩云,沿着星汉一路向西,跃过层层叠叠、鳞次栉比的天宫宝殿,琉璃瓦上的凤见着神仙来了,居然是能活着绕着宫殿屋脊绕圈飞的;跃过水汽氤氲、云霞蒸腾的瑶池圣境,瑶池水里翻腾上来的水泡,竟然能绽开成一个个透明的小仙子,洒下点点星芒,而后落回瑶池中;还曾跃过十里桃花林,夭夭灼灼,满树似乎承载不起繁盛的花朵,竞相折腰。
一万年的日子那么长,然而在我的心里,却是转瞬即逝的事情,我陪着子默坐在星汉边,日出日落似乎在一瞬之间,九重天的盛景还没有观完,若是能给我机会,我想,再有十万年也是不够的,东西南北的云海我也只观了一个;用碧沉沉的翡翠琉璃片造就的有几个合虚山高的南天门我也只见过一次。南天门口,两列望不到头的天兵天将从南天门口直排到里面去,遥遥不知多少里,身上金刀闪耀,银盔闪闪,让人望而生畏。我怯怯地将云朵停在南天门口,贼兮兮地探着头,生怕里面那个天丁咔嚓一刀,没想到他们却是认得子默的,纷纷冲他低头行礼。子默一脸淡然,抚了抚我的头,便重又踩上云彩上别处游历。
那时候我使云朵使得这样好,现今却无能为力。整天望着天上游走的白云发呆,心中念着诀,我分明看到那云彩在头顶聚集,我的神力还在,可却不能将它们召到我的脚下,眼睁睁看着那些瑶池水化成的云雾聚了又散,而我只能在地上看了又看,我过不了那薄薄一层云海,上不了第一重天,于是天界就离我那么远。
我已经五千年没有见过他了,可那些日日夜夜是这样的真切,他凝视我的双眼,似乎在看一个故人,从他漆黑的眼眸里,我看到的却还是我自己,一个总角女孩儿,他那些深情的望都是因为我?我的心里第一次泛起波涛,因为一个男子。
他从没有说过为什么这样望我,这一万年,那方竹屋里的仙侍仙童没有一个说过话的,整个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脚下滔滔星汉,岁月便这样静静流淌。我很奇怪,如果子默因为什么原因而不能讲话,为什么一屋子的人都不能说话呢?我试着同某个仙童说过一两句,他笑盈盈地听着,不制止,却也不开口,我成了这屋子里唯一能说话的人,说了也没有意思。
时不时,我会跑去脚下芦苇荡,偶尔能遇着那个红衣童子,他有时在芦苇中蹒跚而行,有时在岸边凝神打坐,有时候居然潜在星汉当中。
我瞪大双眼,一直以来,那璀璨的流星淌过,发出星芒,我以为星汉必定是极深极烫的。那个红衣童子走近岸边,拉起我的手,将我引进这浩瀚星汉,滔滔星子,只没过脚踝,清清凉凉,低头看双脚,浸没在一片流光中。
“你叫什么名字?”我跟在他身后,他拉着我的手,宽大的红色袖口盖住我的手腕。
“盼晴。”
他轻笑两声,我觉得自己受了嘲笑,“怎么了?”
“在天上,你想让他下雨,便是一场透心凉的大雨,心里暗念,小些小些,我只是想看微雨燕双飞,那雨自然就歇了歇;你若烦了湿淋淋的天气,一道虹立刻挂在眼前,看!”他指指我们面前,一道飞虹横跨星汉两头。“所以晴天哪需要盼呢?”
我咧了咧嘴,想不明白,既是上神有这样的能耐,为什么从前我周围都是冰天雪地,只有那一汪水是温的呢?
“你是刚修仙上来,还没能掌握奥义的?”他转过身,上下打量我一番,“修仙上来的凡人都白发苍苍,胡子一把,哪有你这样的小女孩儿。”
我又咧了咧嘴,“我是子默带上天来的。”
“子默?”他挑挑眉?一个小儿能有这样成熟生动的表情也是很稀罕的,像大人。他见我朝上看,“那竹屋子的主人?”
我点点头,他显出些无奈,“子默就子默吧。”
我们沿着星汉走了许久,终于累了,我说我要回竹屋去,他站在河中冲我摆手,我走出十来步,再回首,他已经消失在那一湾晶莹当中。回到竹屋,子默正对着一张画像出神,“下面那个小男孩儿真奇怪。”子默有些茫然,我拉着他站到仙障边上,这会儿,他又静躺在河中,我指指他,“就是这个男孩儿。”子默还是似懂非懂地摇摇头。
后来,我又从上面看到他无数次,我拉过几个仙童,他们都露出同子默一样的疑惑,我终于知道,这个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能说话,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这个红衣男孩儿,木阳。
“吧嗒吧嗒”这个声音已经萦绕我一天了,迟言唯唯诺诺缩在利爪一角,我身后这只雪虎,已经吞下我们一条鹿腿,三块羊排,这样下去,明天到合虚山之前,我们带着的原本预备在太言山静养用的食物,就全部落了他的口腹。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这雪虎,你吃就吃吧,你还吧唧嘴,响声之巨,时常引得青文鸟狐疑地端详着自己的爪子一阵,要我是他,我也得琢磨啊,带着这一坨祝余,本是用来吃的,怎的今天这般嚣张,反倒要吃掉我似的。我已经同迟言缓行说好了,时刻做好青文松开爪子将我们抛下的准备,到时候,我们抓住它的脚不放,至于这只坏事的雪虎,就看它的造化了。我算看清了,虎寨主哪里是惊慌之下推给了我,分明是早就看它不顺眼,做了个顺水人情。
谁知,青文鸟先发制人,直接将鸟喙伸进来一顿猛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