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子时,秦殇就被舞莹唤醒了。她坐起身,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地上跪了一屋子的宫女,盛着衣饰的宽大华丽的托盘被高高举着。满室的红帐,鲜亮的红双喜字贴在菱窗上,恍然记起,今日是她与冷博成亲的日子。
“请公主更衣。”宫女们齐声恳求道。秦殇掀开锦被,走下床,望了望仍旧漆黑的夜空,轻叹了一口气,端坐在镜前。光滑无暇的镜面诚实地印照出跟前这位女子的模样:雪白的衣裙,倾国倾城的容颜,白皙的面容上两团红晕,眉如墨画,瞳若秋水,丹唇不点而红,优美细长的脖颈……
秦殇任舞莹梳理着她那一头如瀑般浓密、似缎般柔滑的青丝。就这样,要嫁给他了啊。秦殇的一只手抚上胸口,那颗心正在不稳定地跳动着。是紧张?欣喜?还是……?只知道,自己嫁给冷博,就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因为私自放走即墨澈,晋王大为震怒,在秦殇和其他朝中大臣的苦苦哀求下,总算饶他一命。可是,冷博因此被削职,夺了兵权,赋闲在家。秦殇去看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淡定。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只是将她搂在怀中,久久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爱你,爱你。不要离开我。”
舞莹将秦殇的头发用一根簪子挽起,做的那么细致完美,一丝碎发都没有留下。一位宫女俯下身子,细细地为她画了眉,另一个打开嵌着七彩宝石的精巧盒子,挑了一点艳丽如血的胭脂膏子,匀在她的双唇上,越发显得嫣唇挺立饱满,风采无限。另有两名宫女展开大红的喜袍,为她更衣。
喜服的料子是晋国最珍稀的绛云锦。据说这种锦两年才出一匹。华美的嫁衣在秦殇的眼前展开,宛如天边烧着的云霞,耀眼夺目。衣袖和裙摆都比往日里穿的宫装宽大了不少,腰身处也向里收了些,更衬托出她的曲线。秦殇的手指缓缓滑过领口、袖边和裙摆处繁复精致的刺绣纹样,似祥云、似波浪、似卷云,延伸绵延在这一袭衣袍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种凹凸不平的摩擦触感,秦殇心头热热的,只想掉泪。
因为冷博犯了罪,晋王虽没有阻拦他们二人的婚事,可是却不再召见,不再祝贺。注定了他们的婚礼是冷清的。可是,这喜服却让秦殇感受到了父皇和母后对她的爱。晋国的女子出嫁,身上的喜服必须是父亲剪裁、母亲绣制,饱含父母对女儿的挂念和疼爱。原本以为她会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的。
穿戴完毕后,秦殇静静坐在镜子前等着冷博,依照晋国的风俗,将会是他来将她接到将军府,行礼后,二人便是夫妻。
“卉瞳。”一声轻轻的呼唤,秦殇回神,发现竟然是贞德王后,忙站起身,“卉瞳见过母后。”
王后握住她的手,看她的眼中含着泪花,“把东西拿来。”
“是。”看到呈上来的东西,秦殇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顶凤冠,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一只完整的凤凰,由纯金打造,骄傲的展翅欲飞。两只翅膀向后合拢,围成一个完美的弧形,翅尖相望,中间的空隙被那立起挺翘的凤尾填补。凤头昂立。底下缀了一圈珠帘,颗颗珠子莹白圆润。
秦殇低下头,让王后将那顶凤冠为她戴上。弯翘的凤尾恰好掩住了秦殇的发髻,额前垂下的珠帘挡住了她的眼睛,垂在两鬓的珠子与她的肌肤相摩擦,说不出哪个更细腻,更柔润。
贞德王后没有再说什么,只紧紧握了秦殇的手。秦殇的泪珠滚落下来,哽咽地说道:“父皇和母后的心意,儿臣接下了。儿臣不孝。”秦殇跪下来,为王后磕了头,“还望母后向父皇转达儿臣的感念之情。”
“嗯。卉瞳乖。”王后温柔地为秦殇拭去脸上的泪水,“你和博儿要好好的,知道吗?”
秦殇点了点头。因为冷博的一意孤行,导致和晋国结盟的几个小国怀疑晋国的诚意,甚至有谣言说晋国和北璇国勾结要合力对付他们这些小国家,然后坐分天下。她作为冷博未过门的妻子,再加上和即墨澈的那一段过去,晋王防范、冷落,她可以理解。看到王后来看她,秦殇心里安定了不少。
“驸马爷到!”通传声刚落,就看到冷博垮了进来。剑眉星目,唇角含笑,一袭简单的红袍,乌发束在红绸带里,俊朗不凡,英气逼人。
贞德王后牵起秦殇的手放在冷博手中,“博儿,本宫今日将最心爱的女儿交给你。你一定要给她幸福。”
“王后放心,臣一定,一定会让卉瞳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马背上,秦殇从后面紧紧抱着冷博的腰,脸贴在他的脊背上,隔着衣料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听得到他胸腔里的震动。清晨的风夹杂着些许的凉意,秦殇不由缩了缩身子。
“冷么?”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住了她合拢在一起的双手,冷博一手拉了缰绳,一手为秦殇取暖,轻声问道,“要不,你来前面坐着,我抱着你?”
秦殇越发收紧了手臂,摇摇头,“不要。我要像我们国家的出嫁女子一样,就这样在你的背后支撑着你,永远做你温暖的港湾。不论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卉瞳……”冷博抓紧了秦殇的手。
“冷博,对不起。”秦殇嗫嚅着说道。冷博感受到脊背处的湿热,知道他身后的女人哭了。
冷博仰头看了看已经亮起来的天空,他仿佛有些理解当年的长公主了。爱到深处,早已身不由己。只希望,白日不要那么快的到来,让他和心爱的女人再多呆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卉瞳,抓紧我。”
快马扬鞭,骏马奔驰载着他们二人向将军府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