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黄昏。笼了一层轻尘的夕阳斜晖从微微敞开的门里漏进来,打在光洁无隙的地板上。整间房里浮动着静谧安详的气息,时不时被一阵风卷进来的竹叶清香则更加舒缓了人的心神。屋外竹林的“沙沙”声勾起了秦殇关于昨晚的回忆。
她稍稍动了动,只感到全身酸疼无力,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昨晚为了迎合他,她用尽了全部,将她的身心毫无保留地都给了他。秦殇的心中漾起带着羞涩的幸福的波浪,撞击着她的心房,带给她从没有过的充实感。
侧过身,秦殇的目光落到床边的四脚红木凳上,那上面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稍一打量便知这是在潇湘苑里。长长的发丝披散在枕头上,她将脸埋进被子里,嗅着床上清新的味道。他将她带到这里,足见对她的尊重。这里,才是即墨澈真正的卧房。这时,秦殇突然发觉锦被下的自己竟然未着一丝一缕!
想着即墨澈抱着这样的自己回来,秦殇羞红了脸。她虽然是现代女性,思想并不算保守,可是,第一次,难免会……
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拿起那套衣服穿戴起来。她的身上到处是让人脸红的吻痕,於红甚至发紫,可见昨夜他的疯狂。抬起左臂,秦殇惊异地发现上面的那朵红莲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它存在过的痕迹。她的右手抚上左手臂,按在那朵红莲曾经出现的位置上,难道说,那块印记是守宫砂?
穿戴完毕,秦殇坐在镜子前,拿起桌上的一把紫檀木的梳子慢慢梳理着那一头齐腰的乌发。他好像很喜欢紫檀木啊,轩王府里有很多紫檀木做的东西,浓郁却不俗气,透着清雅的味道。
秦殇愣愣地瞧着镜里的自己,指尖摩挲着那把小梳子。将长发挽起,用那把小梳子做装饰,插在发髻中央。镜中的女子未施粉黛,却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再加上双颊的两团红晕,愈加衬得她明艳动人。盈盈剪瞳,波光流转,动人心弦。秦殇伸出手碰了碰镜面,镜中那个洋溢着幸福味道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原来有人爱,可以让一个人这么的耀眼。她想起以前的自己,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拼命地工作,想用物质上的富裕来填补内心情感的空虚。另一只手捂住胸口,感受那一颗心的悸动,原来真正地爱着一个人,是如此幸福。
推开房门,秦殇沿着曲折迂回的长廊,向着即墨澈的书房走去。这会儿他会不会在为她写另一首诗?这样想着,她的嘴角不由上扬。
来到书房门口,她正想敲门,却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放在门上的手又垂落了下去。算了,秦殇想着,他这会儿有事情要处理,我还是先走吧。晚上,他回去看自己的吧。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秦殇又红了脸。经过那扇打开的窗户时,屋里人的谈话却飘进了她的耳中,令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二哥,恭喜你。终于不再受那毒药的折磨了。”即墨君如讨好地对着即墨澈谄笑。
“嗯。”即墨澈淡淡应着,想起昨夜秦殇在他身下娇羞的模样,心里仿佛有一泓细细的暖流划过,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呀,二哥!”即墨君如夸张地说道,“你思春了!看你那个样子,你不是真的看上公主了吧?”
即墨澈冷冷瞪了即墨君如一眼,突然看到了印在地上的那抹倩影,嘴角扬起嘲弄的笑容,“本王是不会对晋国的女人动心的。更何况——她还是那个老贼的女儿。”
“二哥,你不是这么狠心吧。她可是死心塌地地爱着你幺,既帮你解了毒,又顺便除掉了即墨魄那个白痴。以后二哥继承大统,还要好好感谢她呢。”
“是吗?”即墨澈冷笑一声,“多亏她的心甘情愿,我身上的毒才清除的如此彻底。”
即墨君如睁大了眼睛,凑近即墨澈,“莫名说公主对你的爱越深,对你就越有利,不但帮你解毒,还可助你的神功更上一层楼。二哥,你是不是神功大成了?”
看到即墨澈点了点头,即墨君如乐得合不拢嘴,“二哥,你太棒了。看在公主给你带来那么多好处,二哥,不如你就收了她吧。”
即墨澈薄唇轻动,吐露出残忍无情的话语,“本王不会留着没用的人。她已没有任何价值。”
即墨君如挠了挠头,“二哥,那个叫彩儿的丫头也是个痴情种子,为了救那个叫阿龙的,自愿献身于你,要不是她,公主也不会伤你,更不会给你用苦肉计的机会了。前几日我发现那个阿龙在青楼滚混,想到彩儿也是一大功臣,就替她把那个辜负她的男人给杀了。你说我做的还行吧。”
“随你。”即墨澈负手立在另一扇窗前,望着暗下来的天,以后,夜晚不会再威胁到他了。
立在窗外的秦殇全身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听到了什么?什么叫做彩儿自愿献身?什么叫做“没有价值”?好像一股猛烈的毒药窜遍了全身,恐惧、愤怒、痛苦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蔓延到四肢,沁入骸骨。
秦殇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溢出。难怪,一向冷傲的轩王爷会对她这般上心,原来,他要的不仅是她这一味解药,还有她的心甘情愿。还有彩儿,她竟也配合他来算计自己。以往被她忽视的一些细节如今想一想都明了了。这是,环环相扣的连环计啊!从一开始,即墨澈就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她去跳。而她,就毫不犹豫地陷了进去。
夕阳收去了它最后的一点光芒,头顶的天空黯淡昏沉,一阵阵的闷雷声滚过。
秦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轩王府的。她的双脚机械地走动着,不知要去哪里。
意识到秦殇离开了,即墨君如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哥,刚才卉瞳公主就在外面,她好像很伤心。”
即墨澈闭上双眼,淡淡的,似乎毫不在意。“这样更好,免得到时哭哭啼啼赶不走。我最讨厌女人纠缠不清了。”
酒楼里。
赵冰看着冷博一杯一杯的酒下肚,脸都绿了。一大早跟着他出府,说要去接回公主,结果绕来绕去进了酒楼。从早晨到晚上,这,酒坛子都空了好几个了。赵冰头一次看到冷博这般消沉。一双眼睛都喝红了。
“将军,不要喝了。”赵冰再次试图阻拦。冷博怒视着他,“本将的事,轮不到你来管。”看他的样子,明摆着是彻底醉了。
赵冰叹了口气,仰头喝下一杯酒,好烈性的酒,似乎整个肠胃都烧着了。他和陈凌自小和冷博一起进的军营,如何不知冷博的心思。刚看中的女人还没开始追求就成了别人的,更何况,出了这种事,回去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心里就烦,这会儿竟然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望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冷博抓起一个酒坛,摇摇晃晃地来到窗口处,一仰头,整坛的酒全倒进嘴里。肚里烧的再厉害,也比不上心里的煎熬。冷博不明白,只不过短短两三日的相处,他的心里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
随手一甩,酒坛“咣啷”一声,被丢在一边,冷博低下头,喘着粗气。透过雨帘,冷博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全身都在淌着雨水,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似乎随时都会摔倒。是她?!
赵冰只觉脸前旋过去一阵风,冷博已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