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恨师父死得早,二师兄离开得突然,致使我此时无依无靠、无人眷顾,否则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凄惨。说好的“噬心之刑”,怎么就演变成了“剔除道骨、逐出师门”?!
“拔出太虚剑!剔除道骨!”阴阳两派太虚弟子都着了魔似的,齐喊道。
什么名门正派,简直就是乌合之众。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我自己有剑,不需要太虚剑!”我愤愤道。
老娘还没落魄到用别人的剑来废除自己的道法根骨的地步。像我这种学艺不精的人,哪里需要这么劳师动众的剔除道骨,即便是保留根骨也使不上什么太虚道法。连最基本的召唤兽都……说到召唤兽我就一肚子气,老娘都快被逼上梁山了,那只玄龟竟然还一副无动于衷、安然自得的模样杵在一旁,舔自己的前足。
冷血动物果然是冷血动物,哪怕你是它主人,它也未必认得你,更不会对你有半点怜悯之心。还说什么灵兽,一点灵性都没有,连畜生都不如,老娘真想把它剁了熬成“王八汤”。
一想到自己就得这么狼狈不堪地离开太虚观,虽说是我闯了太虚禁地,应该受罚,可他们没拿出确凿证据,就胡乱指认让我当“替死鬼”,老娘心里着实不爽,再说锁妖塔坍塌关我鸟事,又不是我破坏了封印。
我蓦地回想起,还有个人到过锁妖塔,那个难缠的俊逸少年——夏克白。
对,就是他!
兴许是他破除了此处的封印……
小屁孩,别怪姐姐无情了,我一介女流之辈,本来就没什么本事,连最起码修仙学道的根骨要是都被剔除了,以后孤身一人浪荡江湖,还怎么混?!
“掌门,我有话说。”
掌门直直盯着我,眼神中尽是杀气。“方才不是说无话可说吗。”
“刚想到,所以……不吐不快。”我已经豁出去了,非揪出那个小兔崽子不可。“还有一个人也曾到过锁妖塔。”
“谁?你给我找出来,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罚。”
“夏克白!”
“满口胡言!”阴派崔长老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这臭丫头,居然敢拿已故的长老当借口,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扫了一眼阴阳两派弟子,可就是没有那张精致细腻的脸。所有太虚弟子都已集齐在此,且没有弟子在收妖过程中阵亡,那么为什么独独不见夏克白?崔长老说夏克白是已故之人……难道我之前见到的是鬼?
“还敢胡扯,夏克白乃太虚观初始创派长老之一,也就是你身后那尊上古凶兽饕餮的本尊。像你这种目无尊长、满口胡言的妖女,就该早些滚出太虚清静之地。”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人分明说他就是夏克白,我不可能听错。他若真的已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少年说了谎,他的原名并非夏克白,又或者恰好只是同名而已。
“少废话,你自己下不了手,那就老夫动手。”崔明生就是性子急,完全不听人解释。他双手合十,紧扣四指,嘴里喃喃念动真诀,地上那把寒光熠熠的太虚剑,隐隐震动。
我握紧师父留下的斩妖剑,做好抵御动作。
阴派崔长老亲自动手,看来老娘今天是难逃一劫了。阴派素来修习太虚观内极阴极邪的冷门道法,各弟子体内皆封印着心魔,一旦使用心魔真诀,解除封印,即可拥有毁天灭地之灵力,威力虽不及邪影,但也足以使天下人忌惮。
崔长老向来不太喜欢我,特别是当阴派的师兄弟耽误练功时间偷偷跑到云华殿外看我的时候,他就更加嫉恨我了,说我是“妖颜祸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饶了我这个太虚观里唯一的异类,在他的眼里,似乎师父收了我这个女弟子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嫉恨女弟子。
那把太虚剑带着耀眼的光芒,忽从地面飞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刺来。
我本能地用力一挥,将飞来的太虚剑往外一挡。谁料那一剑力度大得惊人,竟然使挡回去的太虚剑直刺阴派长老崔明生的脑门,划出一道浅伤。
我立马愣住了,不光是我,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一个太虚女弟子,平常连拿绣花针都没什么力道,这会儿竟然破天荒地能挑动一把剑,还不偏不倚地划伤人,这人还不是别人,居然是太虚观赫赫有名的阴派长老崔明生。
完了完了,这回闹大了。
我赶忙致歉说:“崔长老,我只想把那刺眼的太虚剑挡回去,从没想过要伤人,刚才是意外,意外……”不说还好,说了崔明生反倒更生气。
阳派的柳长老倒是惬意,捋着胡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还“啧啧啧”说起了风凉话:“看不出来,这小妮子的太虚剑法精进不少,后生可畏啊,就连咱们太虚观数一数二的高手崔长老都不是她的敌手……崔长老,看来你是真的‘长老’了,该退位让贤啦!”
柳长老数落完崔明生,又大笑了起来。阳派的弟子即便各个都想跟着笑,但又不敢太明显地招惹崔明生,怕以后没好果子吃,于是憋在肚子里暗自乐呵,脸都涨红得像被火烫了似的。
堂堂一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我伤了,崔明生哪受得了这种“耻辱”,于是他那火爆脾气立马就如火山喷发了,一怒之下念动真诀,运气再次控制被我挡回去远在数十米外的太虚剑。他嘴里吼着:“是你逼我的,休怪我无情。”
那支太虚剑以我为中心,环旋出一个诡异的阵仗,我的头顶和脚底都闪烁着八卦图形的光影,时隐时现,忽明忽暗。
我知道,我是被这阵法困住了。
他又使用了缚足真诀,使我动弹不得。
掌门宋屿寒和其他众弟子一样,静默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或许掌门是默许了崔明生这么做,或许他也和崔明生一样,本就没有想过接纳我这个异类,若非师父,我想我早就死在太虚观后山。
崔明生看我已经完全被他掌控,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就腾跃而起,将剑收回手中,握剑刺向我左侧的第三根肋骨。
那第三根肋骨处,应该就是道骨所在吧。
我想要挥剑抵挡,可四肢却失去了知觉一般,全然不动。
我闭起眼,等待着那一剑的到来。
我不怕死,事实上我也不担心崔明生会杀我,毕竟他是太虚观堂堂一长老,若是杀了一个地位卑微的太虚女弟子,传出去会成为江湖笑柄。他顶多就是抽掉我的第三根肋骨。
我闭上眼,不为别的,只是害怕看到鲜红的血会从自己体内飞溅而出。
我怕那血会染透身上圣洁的太虚道袍,抹掉我对太虚观唯一的一点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