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惊疑的转过头去,借着船上投过来的光芒,水泞猛然发觉刚才说话的竟是枫桥上碰到的那个小丫鬟。
看到水泞,雪雁也有些吃惊,随后道:“怎么又是你。”水泞灵思急转,随后心情不自禁的急跳了起来,不由问道:“你方才说的可真。”本来清朗的声音里竟带着微微的颤音。
雪雁白了水泞一眼,没有作声,转身拉着同伴就走。
只见身影一闪,水泞已轻轻的挡在了她们的身前,清雅的脸上是一种焦灼的神色,顿了顿,水泞轻轻施了一礼,道:“还请姑娘相告。”
水泞的这一举动倒让雪雁怔住了,反应过来,雪雁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做……”雪雁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另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道:“雪雁,你怎么才回来,姑娘都等急了。”
循着声音望去,朦胧的夜色中,站在船板的似乎是紫鹃的模样,有一阵热血忽的涌上头,水泞顿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跳了出来。
看了一眼有些发呆的水泞,雪雁和同伴匆匆的跑开了。
一声幽幽的长叹听在水泞的耳里,犹如天籁之音,随后一个声音隔着江面传了过来:“紫鹃,我们去后舱透透气吧。”
紫鹃道:“姑娘,早些歇着吧,明日一大早北王府迎亲的就要来了,一整天的要熬着,姑娘还是别出去了。”
急忙转过头去,迷蒙的夜色中,透着船上那隐隐的灯光,水泞一眼就认出那个纤瘦的身影正是自己梦绕魂牵的人儿。
摇了摇自己有些发热的头,水泞的心里一下清明起来,忽的转身就往回跑,只觉得胸腔里充盈着一种无法释放的兴奋,有些微凉的夜风吹起他长长的衣袂,使得他整个人有种飘逸如仙的感觉。
忘记了骑马,水泞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一个人疾奔在空旷的街道上,向着北王府的方向跑去,嘴里不停地喊着:“我愿意娶,我愿意娶。”
忽的一下停下来,水泞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声:“我愿意娶。”长长的回声震荡在人烟已是稀少的街道上。
满堂的红色耀眼夺目,熙熙攘攘的宾客笑语喧哗,但是这些在水泞眼里不过是虚设,紧紧盯着那长长的红毡尽头,水泞发现自己的心竟是怦怦跳个不停。
好容易有喜娘引着新娘缓缓走来,水泞没有理会周围宾客的目光,亟不可待的迎了上去,看到身后随着熟悉的紫鹃和雪雁,水泞才暗暗松了口气。
看着雪雁一脸惊讶的神情,水泞忽的笑了一下,心情奇好的对雪雁道:“想不到王府里纨绔的公子是我吧。”
那清雅如玉的面容令的所有的宾客都黯然失色于那份神采中。
走上前来,水泞旁若无人的轻轻握起那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只觉得仿佛握住了所有的希冀,不时看一眼身旁的人儿,紧一下手中的那一份柔软,生怕自己一转眼人就再不见了。
周围仿佛忽的静了下来,水泞的眼里什么都已不存在,只有眼前那一个大红盖头下的新娘,木偶似的随着喜娘拜来拜去,水泞的心儿却飘忽忽的。
终于等到了红气弥漫的喜房,手握着如意,水泞竟微微有些颤抖,闭上眼轻轻舒了口气,一下挑落了那一方喜帕,凝目处,果然是那一张清丽绝伦,魂牵梦萦的容颜。
喜不自禁的笑了,水泞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地,那一份轻松和喜悦使得他整个人焕发着一种夺目的光彩。
上前轻轻的把眼前的新娘拥入怀中,水泞喃喃的道:“众里寻你千百回,终得今宵红颜对,多亏我没有逃成,看来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你是我的了,这次我终于再没有错过你。”
怀中的黛玉没有作声,水泞继续道:“我听你的丫鬟说你担心住在王府里受委屈,不要担心,等明天我就带你离开,我们回姑苏去,好不好,早上一起去听寒山钟声,晚上一起去看枫桥夜泊,雨天我们撑一把油伞,看太湖碧痕涟漪,晴天,我们携一管洞箫,奏一曲山高水长。”
低下头,水泞热切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熟悉的容颜,柔声道:“你说好不好。”
一双清眸依然如梦似水,一弯柳眉还是似颦微蹙,轻轻点了点头,水泞听到一声梦寐以求的声音:“好,我跟你去。”
猛地把眼前的人儿紧紧的拥在怀里,水泞不由低声道:“你放心,等明天拜过父王母妃后,我就带你回姑苏,我要亲口告诉他们,我愿意娶,我真的愿意娶。”
喃喃的低诉着,水泞忽的发现眼前的一切慢慢凝固了起来,那刺目的红色渐渐融化了,接着喜房里黑了下来。
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怀中空空的,水泞大惊,不由大声呼唤,却发觉一点声音也没有,心里一急,身子不由一颤,睁眼开来,一道清冷的月光从窗隙里透了进来,细细的,长长地,透着一份凄凉和孤单。
轻轻叹了口气,水泞情不自禁的披衣走了下来,打开门,一阵刺骨的寒风一下扑了过来,透着彻骨的清冷。
身上的长衣被风吹到了地下,水泞没有理会,闭上眼,迎着肆虐的寒风,水泞没有关门,一任寒风带着严寒将自己包裹起来。
晨起,水溶轻轻对着黛玉道:“颦儿,我先去早朝了,不要忧心,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记住,相信我。”
温柔的看着水溶,黛玉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目光,道:“亦清,我明白你的心思,我等着你。”微微一笑,水溶给了黛玉一个宽慰的笑容,转身披衣离开了。
冬日的天还有些暗,冷冷的风吹过来,透着刺骨的清凉,水溶情不自禁的紧了紧身上的鹤氅,刚拐出玉竹苑,却见前面的凉亭边,水泞一袭长衣,正静静的立在那里,晨风吹起他散散的长衣,有种飘逸的感觉。
没有回头,水泞淡淡的道:“王兄,我答应你娶她,不过成亲后我要离开王府,去哪里由我做主。”
转过身来,水泞看着水溶,有些模糊的晨光中并没听到水溶或是惊诧或是欣喜的回答,只听水溶平静的道:“二弟,你说得对,是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从没设身处地的为你想想,昨天的事王兄错了。”
停了一下,水溶身上又恢复自来的那种霸气和自信,铮铮的道:“就像你说的,我自己应下的事就由我自己来承担,不论多难,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在这世上,还没有我做不成的事。王兄谢过二弟的情了。”
说完,没有理会水泞惊诧的眼神,水溶转身疾步离开了,那一个挺直决然的背影,令的水泞也不禁有些黯然,无论何时,在水溶那里,总有一种自信和豪情让人折服。
让紫鹃给自己梳洗完毕,黛玉轻轻的道:“紫鹃,你去把箱子底下的那个雕花匣子取出来。”紫鹃有些疑惑的道:“王妃,你不是吩咐过不动这个匣子吗。”
黛玉娇嗔的道:“让你去你就去,管这么多干什么。”等紫鹃将匣子拿过来打开后,黛玉轻轻取出匣子里林海留下的那个玉环。
碧色的玉质晶莹剔透,拿在手里丝毫觉不出凉意,在玉环的正中,刻着一个深深的‘赦’字,旁边是一行清晰地小字。
细细端详着,黛玉的心里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的皇上,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赐玉环的情景。
御书房里,皇上对黛玉道:“林丫头,这道手谕你好好放着,若是有人日后翻起什么事来,他能证明你父亲的清白。”
黛玉轻轻的应下接过,皇上又命人将以前林海留给黛玉的那枚玉环拿了出来,道:“上次你给朕的那封信朕已经命人毁了,这枚玉环乃是皇家之物,上面朕亲笔御提了‘赦’字,并留字示明,宦海沉浮,世事叵测,谁也不能预料,倘若以后朕不在了,遇到什么事,它可保你一命,你好好放着吧。”
轻轻的抚着那个深深的“赦”字,黛玉自言自语的道:“他不在了,我一人独活又有何乐趣。”轻轻一颦眉,黛玉对紫鹃道:“紫鹃,把那件鹅黄色得斗篷拿来,我要出门。”
紫鹃急道:“王妃,王爷和太妃吩咐过了,王妃如今身子重,有什么事吩咐人去办就行了。”黛玉脸色一沉,道:“你这丫头管得越来越宽了,难道连我也要管,快去,吩咐小厮们备轿。”
阴沉的天色中终于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轻轻掀开轿帘,黛玉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乐善王府那依然威严的府门,几个懒散的小厮正瑟缩着傍在门边,白色的灯笼似乎在告诉着路人府里的境况。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放下帘子,缓缓倚着身后的软靠,心里道: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自己送给英郡主的玉环能保出乐善王府一命,一命抵一命,或许不会太令亦清内疚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