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来,皇上又道:“你和安阳合得来,去劝劝她吧,其实朕也不想答应,可已经骑虎难下了,为林丫头已经回绝了西藩一次,再回绝就显得朕没有诚意了,朕总的为天下百姓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望她能明白。”
龙沐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把父皇的意思告诉七妹的,既然身为皇家人,为了国家社稷,就理应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父皇不要心疚,保重龙体为上。”
皇上赞许的道:“看到你这样通情达理,朕放心了,去吧。”
走出御书房,龙沐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一抹不易觉察的喜色涌上他温润的脸。
紫春宫里,阔敞的厅里早已是狼藉一片,破碎的物件洒满了一地,安阳呆呆的坐在一角,明艳的脸上早就没有了素常的神采,红红的杏目臃肿无光,有些凌乱的发髻遮住了半面玉容。
侍女小心的走过去,低低的道:“公主,奴婢扶你回房歇一下吧。”“走开。”安阳厉声喝道:“滚到一边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侍女悄悄地退了回去,偌大的厅里只有满地的狼籍和发呆的安阳。
黛玉悄悄地走了进来,看着残乱的碎物,漠然呆坐的安阳,一时也无语以对。
似乎觉察到什么,安阳抬起头来,看到一边的黛玉,不禁冷笑着道:“这下你称心了,我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过你,一步登天,既做了北静王妃,又脱了孤女的身份,成了沐王府的郡主,玉妹妹,我真是想不到,原来你还有这份心机。”
看着安阳,黛玉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地道:“公主你错了,黛玉从没想过算计过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而且黛玉也没想过要做什么王妃郡主,一再算计的人是你,其实这一切皆是天意,在你一再算计别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日,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人算不如天算,芊姐姐,有时候,机关算尽,反而适得其反,那次黛玉就曾说过,只是你没有在意罢了。”
安阳冷冷的道:“你不用在这说风凉话,我再算计还不是中了你的道,西藩,那是千里之外的地方,我这一去,恐怕永远回不来了,而你呢,风风光光做了人人羡慕的北静王妃,你说如果你不处心积虑,又怎么有这一切,枉我整日里防着你,还是没有防住。”
没有等黛玉回口,安阳好像自言自语的道:“在沐王府再见到你,我就隐隐有种不安,你变了,一蹙一笑都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神韵,我害怕水表哥看你的眼神,于是我求了太后接你进宫,把你放在身边我才放心,梅花树下的偶逢,慈宁宫里不避嫌疑的替你开脱,沐王府里更是正大光明的对你示好,让我的心越来越慌,八年了,这八年我每天都做一个相同的梦,那就是做水表哥的王妃,我和水表哥八年的情分,竟比不上你们才几个月的相处,我不甘心,想不到竟中了你的道,弄成了这样,真看不出来,你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心计竟是这样深沉,呵呵,我真是想不到。”
看着安阳有些歇斯底里的神情,黛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芊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那次景阳宫外的擅闯禁地,四王爷别有用意的相邀,还有这次和亲的人选,不会都是巧合吧,你一直在算计别人,想没想到被别人算计的滋味,在你一次又一次算计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说八年的情意,可我们是十年的情意,在你眼里不还是形同虚无,公主,在你将我接进宫的时候,你就已经抛弃了我们的情分,其实在听到让你和亲时,我情不自禁的还是有些难过,我真想知道,在你让我和亲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我的感受身同。”
抬起头,黛玉道:“有句话黛玉要告诉你,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算下的,何况有些事并不是你能算到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曾说过,我离开扬州时说不定和北王爷的船还擦肩而过,确实,在那时黛玉就欠了北王爷一个人情,七年后我们又在牟尼院重逢,面对追兵,我们患难与共,‘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其实有些事早就是上天注定了,并非如你能算计到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又何必非想不开呢。”
转过身,黛玉轻轻的道:“还有一句话妹妹要说,与人为善,手有余香,丽妃的事你也做得太过了。”
说完,没有看安阳一眼,黛玉转身走了出去,只剩下安阳呆呆的坐在那里,沉沉的夜色映着她孤寂的身影。
侍女静静地进来燃起了灯,低声道:“公主,丽妃娘娘来了,说是来给公主道喜的。”安阳尖声道:“我不见,我谁也不见。”
“哎呦,公主眼看就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妃了,难道还不欢迎本宫来道个喜,再说了,本宫还给公主准备了贺礼呢。“随着娇媚的声音,丽妃扶着宫女,缓缓地走了进来,风韵犹存的玉容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安阳缓缓的立起身来,低低地道:“见过娘娘。”丽妃嫣然一笑,道:“不用多礼了,说不定下次公主回来,本宫就要给你行礼了。”
安阳也无心应解,干脆来了个默认,见受到冷落,丽妃阴阳怪气的道:“公主人还没出嫁,想不到架子先端了起来,看来本宫今日是自作多情了。”
安阳本就满心怨气,又听得丽妃在一旁阴讽暗刺的,不由道:“娘娘喜也道了,安阳情也领了,恕安阳还有要事,不远送了,娘娘慢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丽妃尖声道:“慢着,公主无礼也就罢了,本宫却不能失了分寸,芍药,将本宫的贺礼拿来。”见安阳默不作声的看着,丽妃得意指着一盒水粉道:“听说西藩那里风大日烈的,公主这样娇嫩的人到了那里,自然会不舒服,所以本宫特意为公主准备了上好的胭脂水粉,免得到时亵渎了公主的好模样。”
转身指着一绢锦缎道:“这是苏州进贡的上好的苏锦,听说那里冬天奇寒,有了这绢苏锦,也可御寒。”随后又向想起什么似地,丽妃忽的自顾自地笑道:“看本宫糊涂的,竟忘了那里的人都穿粗布毛皮的,鼓鼓囊囊的,公主去了也得入乡随俗,这些恐怕用不上了,看来本宫真是多此一举了。”
越说声越大,丽妃娇媚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之色。安阳恨恨的看着丽妃,纤长的玉指几乎掐到了肉里。
笑完了,丽妃道:“好了,喜也道了,礼也送了,本宫还要去林姑娘那里道喜呢,北静王少年英俊,恩宠厚重,嫁的他,真让人羡慕哪。”
转过身,丽妃步履轻快的走出了门,娇媚的脸上露出一丝狠色,低低的自言自语道:“想和本宫斗,真是不自量力,也不想想本宫是何人。”
看着丽妃志得意满的离去,金姑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看着神色怨然的安阳,金姑轻轻地道:“公主,既然已走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认命吧,别想太多了,熬坏了身子怎么办,这是你素常最爱吃的桂花糕……”
安阳一把打翻了糕点,尖叫着:“你们都来看笑话的是吧,不用假惺惺的了,我受够了。”金姑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捡起散落的糕点。
待得安阳渐渐平静下来,金姑才道:“我自小看着你长大,你就是太要强了,有些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别埋怨了,好好想想以后吧。”
安阳气呼呼地道:“以后,以后有什么好想的,西藩,听说那里荒凉寒冷,那里的人野蛮,不开化,我嫁到那里,人生地不熟,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金姑道:“我陪着你,自小到大,你从没离开过我,我又怎么能放心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公主,无论到哪里,金姑都陪着你。”
安阳不禁有些发愣,自来到皇宫后,有了太后和其他人的宠爱,金姑渐渐被她淡忘在一边,扬州那种相濡以沫的亲情被遗失在纷繁的皇宫中,不想在自己似乎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还是金姑留在了身边。
安阳像小时候那样扑在金姑怀里大哭起来,金姑缓缓的道:“公主,自来到皇宫后,金姑发现公主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活泼的芊姑娘了,虽然你贵为公主,可以前听你母亲说过皇宫的事后,金姑还是担心,没想到真的应验了,公主,人各有命,你就认了吧,何况金姑听丫鬟们说过,那个王子人才魁梧,也是一表人才,再说那里礼教疏松,不是有句话说,什么丢马是福。”
安阳低低的道:“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金姑道:“是呀,是呀,公主能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