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对着水溶轻轻的一笑,安阳轻声道:“水表哥也在,皇祖母整天念叨你呢,这些天没有去看姑妃,还请表哥替安阳向姑妃问好。”
随后转到太后身旁,安阳柔柔的道:“皇祖母,安阳听翠颜姑姑说,皇祖母午膳没有食欲,所以安阳特意命人熬了清淡一点的莲子粥,看看合不合皇祖母的口味。”
太后笑道:“安阳这丫头就是讨人喜,比起你们这些个不懂事的小子们强多了。”安阳笑着道:“皇祖母说笑了,三王兄和水表哥乃是王爷,整日里忙着定邦安国的大事,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来给皇祖母请安,安阳是个小女子,平日里在宫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理应多陪皇祖母解闷的。”
龙沐笑道:“七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人人欢喜,以后真不知哪个有福的人娶了你,让我这做皇兄的好生羡慕,清表弟,你说呢。”说完,龙沐笑意淡淡的望着水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狡黠。
水溶平淡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别样的痕迹,转头对太后淡淡的笑道:“沐表兄说的是,安阳一直随着外祖母,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外祖母调教的人,一定是不错的。”
太后笑着道:“这话哀家爱听,安阳一直随着我,我也舍不得她嫁的远。”安阳羞得把头埋在太后膝上,低声道:“皇祖母要给安阳做主,皇兄又拿安阳说笑了。”
太后笑道:“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是哀家最疼的孙女,哀家自然要为你选一门放心的亲事。”
水溶瞅了瞅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龙沐,起身道:“外祖母,清儿那里还有公事,清儿先请辞了。”太后看着水溶,道:“去吧,好好办事,别让你母妃担心。”
水溶应了一声,龙沐也立起身来,太后道:“都去吧,天朝的社稷等着你们去,老太婆明白的。”
两人刚走近宫门,只听安阳在后面唤道:“水表哥,等一下。”说完,急步赶了上来,水溶转过身,墨似的英眉皱了一下,清冷的俊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色,缓声道:“表妹有事吗。”
安阳从侍女手里拿过一个小布裹,对水溶道:“瑶表妹上次托我找的玉簪样式我找到了,还请水表哥转送给她。”
水溶接了过来,淡淡地道:“有劳你了,我一定捎给瑶妹。”见安阳看了一眼自己,欲语还休的样子,水溶的脸色有些不耐烦,不由道:“表妹还有事,如果没事我还要去省里。”
安阳含羞的低下头,白皙的面上浮出一丝红晕,摇摇头道:“没了,谢谢水表哥,告诉瑶妹,有空来宫里玩。”
水溶转身道:“你放心,话我一定捎到。”说着,人早已走出了门外。龙沐笑着低声在安阳耳边道:“七妹真有心,连清表弟何时来都能知道,巴巴的给你捎荷包,可惜你的奴才办事却太冒失了,差点给你砸了好事。”
安阳不由满面绯红,娇嗔道:“三王兄就会欺负人,当心我去跟王嫂告你状。”龙沐呵呵一笑,道:“我才不怕呢,还是当心你的心思吧。”说着,急步向外走去。
初秋的风凉凉的,水溶和龙沐并肩缓缓的走着,不时有来往的侍卫太监迎面见礼,拐过抄手游廊,眼前开阔了起来,龙沐边看着满园的秋色,便道:“清表弟,我记得太王的三年孝期快出了吧。”
水溶点点头,目光游离的看着远处随风轻摇的几杆翠竹,低声道:“是呀,转眼父王已经离开这么长日子了,全因我呀。”
龙沐低声道:“你别自责,事出猝然,谁也无法预料。”“不,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水溶恨恨的道:“只怪我太大意,没有听父王的话,才……”
龙沐拍了一下水溶,劝道:“都过去了,别想太多了。”水溶忽的定定的望着龙沐,低声道:“你也知道个中缘由,是不是。”
龙沐别过眼去,叹道:“清表弟,有些事还是糊涂一些好,走吧,去我府上喝几杯,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还记得上次酒后舞剑的事吗,可惜扬弟去锦州办差了,要不你抚琴他舞剑,该是多么畅快。”
想起上次的事,水溶本来淡淡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是呀,那次真是爽快,月下把酒言欢,抚琴扬剑,真是快慰平生。”
龙沐望着水溶英俊而又有些清冷的面孔,道:“清表弟,老王爷的事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有些事,谁也无法预料,若老王爷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这番成就,也可瞑目了,听表哥一声劝,男子汉成大事者,有些事该放就放,退一步,海阔天空。”
水溶看了龙沐一眼,随后转头看着一边的假山道:“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做不到,我一定会为那件事讨个公道的。”
龙沐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了,我们走吧。”
沐王府的丝竹厅,雕花油窗微微开着,外面是竹叶婆娑的竹林,门前摆着一排微开的淡菊,一阵清风扶来,送进阵阵清香。
夜色已是微暗,水溶和龙沐都带了淡淡的酒意,轻轻抚着杯沿,水溶清眸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目光,轻轻地道:“沐表兄,古有‘和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说,亦清看如今朝堂的局势,大有其势,表兄你韬光隐晦,身处其中,有利无弊。”
龙沐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道:“一切皆有定数,一切皆在其中,亦清,其实说句真话,看透了史上庶嫡相争的惨剧,我只想做个王爷,平稳无忧的过完这一生,可惜有些事也难遂人愿。”晶亮的眸子里是一片看不清的幽深,如雾似尘。
水溶轻轻的笑了一下,缓缓的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像你说的,身在其中,由不得你。不过如你这样藏而不露,避其锋芒,才是成大事者,亦清甚是佩服表兄。”
龙沐淡淡一笑,举杯道:“来,喝酒,这是上好的女儿红,有句话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说完,意味深长的对水溶笑了一下。
水溶仰头喝尽杯中的酒,也淡淡的道:“表兄的这句话说得好。”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望。
抿了一口,龙沐微笑着道:“亦清,明年老王爷的孝服出了,你也好大婚了,像我如你这般时,早已成亲了。”
水溶端着酒杯,如清水般的双眸盯着杯子,淡淡地道:“身为人子,开枝散叶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亦清也得如此,唉,有些事真是身不由己,何况母妃那里早就急在心上了。”
龙沐道:“是呀,别看我们身为王爷,可以呼风唤雨,有时却也身难由己,不过……”
龙沐轻轻一笑,道:“看太后和父皇的意思,你比我幸运多了,更难得是你和七妹自小相熟,而我呢,不过是权势下的交易,直到在洞房里才见着我的王妃,八年了,温淡相宜,相敬如宾,有女有子,也一样走了下来,可笑野史上那些都是闲人杜撰的,哪有那么多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事。”
水溶幽幽地望了一眼面前的一盆淡菊,随后道:“或许真有这些事,要不有‘梁祝化蝶’、‘文君听琴’的典故,只是有几人能碰上呢,如今在我眼中,娶妃只是我为人子的义务,女人就如这后院的花,桃李兰菊,姹紫嫣红,皆是一般。”
龙沐呵呵一笑,道:“怪不得你表嫂曾说过,说你眼高于顶,寻常女子难入你眼,我还不信,七妹才貌双全,多少公子王孙暗慕不已,想不到在你眼里也还是与寻常人一般无二。”
水溶忙道:“亦清今日喝过了,话有些多,还请表兄不要见怪才是。”龙沐摇头一叹道:“真不知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你的眼。”
水溶叹了一声,道:“不说这些了,沐表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我敬你一杯。”
回到王府,已是月色昏黄,给太妃请过安后,水溶刚回到自己的清漪园,就见府里的管事水城过来回话。
听完后,水溶点点头,道:“好,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既是这样,本王也对得起他了,回去歇歇吧。”
打发走了水城,水溶仰身倚在软椅上,轻轻闭上双眸,长长舒了口气,忽听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见丫鬟紫罗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正立在面前。
水溶直起身子,道:“难得你这么有心,来,端过来我喝了。”紫罗道:“小安子告诉我,说王爷今夜喝了不少酒,所以才去熬了醒酒汤来,免得王爷夜里睡不稳。”
慢慢喝下,水溶道:“以后这些粗活让小丫头去做,你只吩咐她们去做就行了。”紫罗端起盘子,低声道:“我早已习惯了,再说她们冒冒失失的,我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