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看着还有温热的锦褥,两行清泪流下黛玉肤若凝脂的脸颊。
晨起时,紫鹃小心翼翼的对黛玉道:“王妃,我吩咐她们熬了点红枣莲子粥,要不要我给你端来。”
抬眼看了看紫鹃,黛玉轻声道:“先放一会吧,紫鹃,府里若是有什么事,你让雪雁先去看着,我有些累,想歇一会儿。”
紫鹃上前扶着黛玉躺下,又轻轻紧了紧薄被,低声道:“王妃先歇着吧,等何时想吃了就唤我。”
有些犹豫的看看黛玉苍白憔悴的脸色,紫鹃小声道:“王妃,我方才听靖逸园的小丫头说,王爷昨夜一夜没睡,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黛玉没有做声,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先出去吧。”
又是一个清高气爽的早晨,紫鹃服侍着黛玉洗漱完毕,看着黛玉有些尖瘦的下巴道:“王妃,你这两天又瘦了。”垂下眼睑,黛玉淡淡的道:“随他吧。”
轻轻叹了口气,紫鹃低声道:“不是紫鹃多话,王妃也要顾着身子才是,再说夫妻之间谁家没有个磕磕碰碰的,王妃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若是以后让王爷知道,还不定怎样心疼呢。”
提起水溶,黛玉本来盈盈的眼中不由自主的又蓄满了清泪,是恨是怨,连黛玉自己也分不清,耳旁依然响着水溶有些悲凉的声音:“颦儿,古人有嗜臂为盟,此生不渝的传说,看来我们也能生死不弃,今生不渝。”
有些茫然的看着菱花镜里清水似地容颜,黛玉不由想起以前和水溶一起调笑时的情景:“肌肤卓越真仙子,来伴冰霜,洗尽铅黄,颦儿,你不知你有时有多可人,真是上天眷我,本来我以为这一辈子会按着母妃的意思,娶一个她满意的王妃,再纳几房美妾,过着王爷们素常的日子,娇妻美妾,花天酒地,不想竟会遇到了你,你清高,骄傲、性子倔,嘴利心软……”
低下头,水溶低低的挪揄道:“还敏感多疑,自私刁钻,爱吃醋。”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率真,喜怒于形,不假做作,比起那些温婉端庄,曲意逢迎的闺秀们,你就像一首总也看不透的诗,时不时就会让我惊喜。”
情不自禁的抱起黛玉,水溶定定的道:“什么三妻四妾,美女如云,我只要颦儿一个就够了,不过……”附上黛玉柔软的耳垂,水溶霸道的道:“你的心里也只能有我,否则,哼哼……”温热的气息使得素来怕痒的黛玉情不自禁的缩起了脖子,连声道:“好好,亦清,我答应你。”
想起这些,黛玉不由垂下了头,两滴珠泪慢慢的掉了下来。
给太妃请过安,北太妃吩咐了几句,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黛玉,对水琼和水瑶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王妃说说话。”
随意的问了几句府里的事务,北太妃话题一转,道:“王妃,这几日怎么没见王儿陪着你过来用膳呢。”
黛玉神色一暗,随后掩饰道:“王爷这些日子忙,没有空闲,还嘱咐儿妃要常来陪着母妃叙话呢。”
北太妃默默的看了黛玉一眼,若有所思的道:“王儿自小性子有些倔,认准的事一黑走到底,不太体谅人,为此老王爷也曾说过,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由的他了。”
停了一下,北太妃道:“你和王儿定亲的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或许不知道,那天他回来求我时,我是多么震惊,非是我难说话,而是说起来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若是弄不好就是满门抄斩,还有,不瞒你说,太后和我也早有意思,毕竟安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论亲疏,论门第都是上上之选,可王儿偏偏认准要娶你,还说我若不答应,他就终生不娶,我生气啊,想不到他竟会这样。”
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黛玉,北太妃叹了口气,道:“都是天意,我气急之下说了一句,不想他竟当真了,毫不犹豫的直直的跪在院门口,整整一夜,那时还是早春,夜里清冷如冬,凄厉的北风寒气刺骨,即使呆在房里,也有寒意,更何况跪在外面呢。他在外面跪着,我在房里疼着,那一夜,谁也没有安歇。”
说起这些来,北太妃瘦削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对涌上一种难言的神情,令的黛玉纤细的心也不禁酸疼起来。
黛玉从没听水溶说起过此事,每次问起来,水溶都是轻描淡写的敷衍两句,没想到当初的他竟是如此的艰难。
过了一会儿,北太妃道:“拗不过他的倔强,我终于答应了,看着王儿如释重负的表情,被冰霜染白的头发,我心痛如绞,所以你一进门,我对你有些冷淡,我是心不甘呀。”
黛玉轻轻的道:“儿妃没有怪过母妃。”
北太妃道:“算了,都过去了,我如今也想通了,既然是他中意的,那就随他吧,而且说起来,王妃也是个知礼的人,也不枉王儿当初的一意孤行,看到你们恩恩爱爱的样子,母妃的心里也跟着高兴,说起来王儿也不容易,老王爷走得早,他小小年纪就挑起北府的重担,外面府里的事他从未抱怨过,官场高深难测,难得他能应付得来,娶一个他满意的王妃,我这做母亲的又能说什么呢,只要他高兴就好。我今日说这些,就是要告诉王妃,多体谅体谅王儿,他真的不易。”
看着黛玉,北太妃又道:“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去管,那次王儿也对我说了,纳不纳妾由着你们,不过我可等着早日能抱上孙子,毕竟这才是我关心的事。”黛玉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一缕红晕飞上她的脸颊。
尚书省里,听完子扬的报告,水溶皱着眉头,情不自禁的立起身来走下书案,看了一眼外面森严的侍卫,俊美的脸上是一片凝重而又焦虑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子扬听到水溶决然的声音:“子扬,马上去备车,本王今日就要出城。”子扬犹豫的道:“王爷……”
水溶摆了摆手,道:“这些本王都知道的,若是不去,恐怕她会恨我一辈子,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轻装简从,或许他们没有料到呢,最危险的事或许也是最安全的,你去准备吧。”
看了一眼水溶坚决的神色,子扬没有做声,疾步离开了。
唤来小安子,水溶低低吩咐了几句,只见小安子匆匆的跑开了,房里只剩下水溶一人。轻轻叹了口气,水溶自言自语的道:“我还是屈服了,你这个倔强的颦儿,让我拿你怎么办呢。”
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仿佛还留着黛玉的痕迹,水溶自嘲的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我堂堂北静王爷第一次挨巴掌竟是你下的手,若是让人知道,还不笑死。”
玉竹苑里,黛玉懒懒的倚在那里,素日似水的清眸有些茫然的盯着窗外,思绪不知又飞到了那里。
太妃的一番话,让黛玉的心绪始终平静不下来,眼前时不时晃动着一幅场景:凄冷的夜,料峭的春寒,那个人就那么直直的跪着,一直到天亮,夜里的寒霜在他漆黑的发上凝成了冰。叹了一声,黛玉没有拭泪,一任它沿着眼角流了下来。紫鹃进来看了一趟,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刚用过午膳,紫鹃正要劝着黛玉歇息一下,却见小安子急匆匆进来道:“王妃,王爷说让王妃换件素色的外衣,要带王妃出门一趟。”
两天来初次听到水溶的消息,黛玉的心不由自主的一跳,随后故作平静的道:“王爷没说要去那里。”
小安子道:“王爷说了,等王妃去了就知道了,王爷在二门等着呢,王爷还说了,王妃若是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黛玉明知这是水溶和自己惯用的伎俩,两人都是高傲之人,所以素常里为了让对方答应,常常互相激将,乐此不彼,一次水溶还笑着道:“若是那一日我死了,说不定被颦儿的一番话还能激将活回来。”
虽知水溶的本意,也不知是为什么,或许黛玉自己都不知道,潜意识里黛玉还是情不自禁的相信了,吩咐紫鹃给自己换上了浅色的长衣,又略略梳理了一下,便扶着紫鹃向二门走去。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等在门外,两匹健壮的马不耐烦的打着响鼻,车子外,子扬和子眉神情凝重的立在那里。
看到黛玉出来,子扬轻声道:“王爷,王妃来了。”车里传来水溶低沉的声音:“人越少越好,让他们留下。”
应了一声,子扬上前对黛玉道:“王妃,王爷吩咐了,只王妃一人去就行了。”黛玉一愣,紫鹃道:“那谁照顾王妃呀。”
子扬沉下脸道:“这是王爷吩咐的。”看了看紫鹃,黛玉道:“你回去吧,我有手有脚,能照顾好自己。”说完,放开紫鹃的手,便向车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