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问题都是一起问的，就连自我介绍也是挨个开始的，但方小福并没有一个一个给出答复，这让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
于是，已经作完自我介绍却未等到主家回复的妇人，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崩不住了，不时抬头看向主家，又偷偷观察正在介绍自己的同伴。
不，现在不再是同伴了，而是竞争对手，是敌人。
刚开始的淡定气氛渐渐转为不安，厅里的空气都仿佛都变凝重了。感觉到这份异样，方小福心里暗笑。
要的就是这变化。
等十几个人全部完成面试回答，方小福又让春柳和夏荷拿来笔墨和绣布和针线篮，让测试她们的书写能力和绣工技术。
结果一个时辰过去后所有人都通过了她的招聘要求，反而让方小福有些为难了。
她要找的当然是最好的，可现在人家水平都差不多，又没有明显漏洞可挑，难道要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让谁留下么？
虽说现在因为不安因素反而让这些人心里紧张起来，但她们并没有因此而表情异常，比如像上回那批人那种行为。
虽说全留下也无不可，反正她需要用人，可若又全部留下会不会让官牙管事误会，主家太好说话，只要是他们送来的人全部都有机会？
这也罢了，就怕以后他们再招人就不好招了，会让对方拿捏住啊。
“小七儿，别想太多了，既然这些人有本事，就留下吧，这次是这次，下次是下次，咱们只要合用的人，不合用就不要！”
方子湛看出她的纠结，便附耳过来说起悄悄话。
方小福看他一眼，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她又翻看了一下这些人的资料，有八人是活契十年，有九人是雇佣，也是五年一签。
看来官牙的人真是很了解她的招人喜好了，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既然决定留下这些人，她也就不纠结了，当场和那些妇人声明了一些她的规矩，便全部签了下来，让她们回家好好安排自己的事务，三天后上工。
不过，为了进一步考较这些人，她并未说明招的是女管事，有上回之鉴，官牙管事也没有明言，因此这些人还以为招的是嬷嬷。
而且工钱暂定的是十两，也没那么多假期，只说有事想出府要找管家请假并说明原由。等她们完成签约之后，又让夏荷去后院检查住处安排。
绿茵苑还在增建施工，今天新招的人也只能另外安排小院先住着了。
之后就有六名小姑娘走了进来，站成一排恭敬地给他们行礼。方小福再次吐槽，官牙的人真是熟门熟路了啊。
不过有了上回的经验，她对小姑娘们的要求也没那么较真儿了，这一个接一个便很容易通过。
面试十七个女管事用了一个时辰，面试三十六个小姑娘却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管事知道进展非常顺利，满脸笑容地和李全夸赞他有个好主家。不过还有两个小姑娘没有开始面试，他们心里仍然悬着不敢松懈。
偏厅上，方小福看着最后进来的居然只有两个小姑娘，一个大约十一、二岁，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看着虽然憔悴，但仍很显小，好像两只营养不良的小白兔似的。
方小福一瞬间心里便生出这样的念头，一时间看着她们没有开口。
“……奴、奴婢姐妹见、见过两、两位公、公子……”终于，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开口了，只是结巴得不行，两只手更是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了一团。
见她浑身颤抖紧张得好像随时能昏过去，七、八岁那个则紧挨着她一脸无措地望着方小福。这样的情况，方小福还是第一次遇见，于是继续沉默。
“小七儿，让她们留下吧。”方子湛翻看着资料，突然说道。
“啊？”方小福错愕地看向他，不明白为何问答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说通过了，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拉下脸瞪着他。
正要问他是不是看上这么柔弱可怜的小姑娘了，就见方子湛将资料递到她的面前，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通过吧。”
她不理，继续瞪着他。
方子湛无奈，搂过她的脸让她看资料。
罪臣之孙女唐彩，现年十一岁，没入奴籍，发配官卖。
罪臣之孙女唐雪，现年七岁，没入奴籍，发配官卖。
“……”资料上的字眼突然刺痛了方小福的眼睛，她声音有些颤抖地开口，“那、好、吧……”
“你们两个通过了，先下去安顿住处，明天开始跟管事学习针线，何时能完成绣品便何时发放工钱。”
方子湛感觉到小七儿的异样，又搂了搂她的肩膀，这才看向厅下紧张不安的两姐妹，公事公办地说道。
“谢、谢主子，奴、奴……”
“不必称奴婢，你们是我家招来的绣工，会绣技替主家赚钱便可。”方子湛打断唐彩故作坚强的表现，强调她们的工作。
姐妹俩听了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然后福了福便转身出去了。看着姐姐牵妹妹的背影，方小福突然叹了口气。
“这官不好当，你们这么辛苦读书入仕是图的什么？若将来……”
“小七儿，虽说天下之大，但不管你在哪一行，都要遵守这行的规则，承担相应的风险，没有人永远一帆风顺的。”
方子湛握住方小福的手，目光温润地看着她：“那种事情咱们介入不了，至少在能搭把手时咱们搭把手，也算是积善。”
不管那位罪名是因何入罪，但其家人尤其是这么小的小姑娘，能犯什么罪？她们不过是享受了官家的荣耀之后，也同样被连累。
这时代里没有“罪不及家人”的观念。
官牙管事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两人相视一眼便起身至偏厅，向主家说明接下来的人员情况。
因方小福说过，小厮、护卫、长工、粗使仆妇，不问年纪，只要不是老得干不动活儿、身家清白、诚实可靠、没有劣迹，皆可考虑。
这也算是事情赶得巧，时间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