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我打破沉默说道:“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这房子就这样了,如果你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就只能回头自己拾掇了!”
“谁说我不喜欢了?”苏麦回头白了我一眼,旋即面露忧色,“对了,你把房子让给我住了,那你住哪儿呢?”
“跟我来!”
我牵起苏麦的手就往天台跑去,甚至连门都忘了关,站在天台的斜屋面跟前,我掏出钥匙开了锁,脸上带着神秘又得意的笑容,“哗”的一声拉开了自制的推拉门,里面当然是一片黑暗,啥也看不见,不过当我按下斜顶上的灯时,整个空间便瞬间亮堂了起来,我那紧凑的小窝也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不规则排列的灯泡齐齐散发着光亮,在这漆黑的夜里,灯光更显迷醉,我的弹簧小床上,过于宽大的床单铺得不是很整齐,被子也没有叠,不过确实彰显着一种凌乱、随性的美。
当然,这种所谓的“美”只是我自己认为的,苏麦貌似并不认同,她惊诧的捂着嘴,目光在那狭小的空间游离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身上:“你……就住这儿?”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挺爽吗?”
我害怕苏麦因为我的居住条件太差而产生愧疚的情绪,于是颇为得瑟的跟她说道,“你看我这小窝多温馨啊,拉上门就是一片自己的小世界,满满当当的,一点儿也不空荡,晚上的时候,拉开门就是一片灿烂的星空,躺在床上就能看月亮数星星,如果想要喝啤酒的话,出门就成,连爬楼梯都省了!”
这话,一部分是出于我对苏麦的宽慰,而另一部分也确实是我的心中所想,我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居住环境,虽然我还没在里面睡过,但是我敢肯定,窝在里面睡觉绝对要比睡在那冰冷的水泥壳子里要来得安稳,这是一种心境!
苏麦似乎挺能体会我这种心境,她回头看了看闪烁着几颗零落星点的夜空,然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听起来倒是挺不错的,可是,大冬天的睡在这种地方不冷吗?”
“怎么会冷?温暖着呢!”我拍了拍弹簧小床上厚实的被子,还刻意将苏麦拉进来感受了一下,其实这里面真的不冷,三面是墙,唯一的一面缺口也被木板封住,跟普通住房也差不多,而且这么多的灯泡齐齐散发着光和热,温度绝对低不了!
“好像还真的不怎么冷!”苏麦感受后评价道,可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完全舒展开,她说,“我还是觉得不怎么靠谱,要不我先住着酒店找房子,你还是搬回去住……或者,你住下面,换我住这上面也行,好不好?”
“不好!”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这么温暖舒适、高逼格的小窝,我才不会让给你呢,你休想给我霸占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我知道苏麦心中的顾忌,于是扮出一副小市民的嘴脸斤斤计较道,“当然,我让给你的房子你也不是白住的,我这上面的水和电都是从下面的房子接上来的,也就是说,以后我的水电都会算在你的头上,我可不会补给你!”
苏麦没有再推辞,可脸上仍有愧色,不过在我的眼神“威逼”下,她终于红着脸点了点头:“好,成交!”
夜越来越深,我们明天早上都还要上班,于是在我的小窝里小坐了一会儿之后,苏麦便起身说道:“那我先下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对了,如果你今晚上睡着冷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明天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千万别逞强!”
“其他的办法?其他什么办法?”我一阵坏笑,“难道下去和你睡吗?”
“想得美你!”
苏麦在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之后,便“落荒而逃”了,当然,她肯定是不会承认她“落荒而逃”的,因为她走得是如此淡然,丝毫不露慌乱,可我明明在她转身之间清楚的看见,她双颊绯红,目光闪躲,这不是落荒而逃是什么?
夜色如水,静谧无声。
我仰望着星空点燃了一支烟,心中有说不清的情绪,只觉得之前空落落的心里如今被一股暖流所填充着,世事真的诸多变化,靳薇走了、米瑶接受赵秦的求婚了,可是苏麦回来了,她再次和我成为了邻居,从以前的对门儿,变成了现在的楼上楼下。
一支烟抽完,我在接上来的水龙头前用冷水简单的洗漱了,然后便拉上门,舒舒服服的躺在我的小床上,静静的享受这个只属于我自己的小世界,屋外还能隐隐听见窸窸窣窣的风声,可水泥墙和木板将它们严严实实的挡在了外面,于是,这缕风声不仅没有使我感到严寒,反而衬出了我这个小窝的温暖,催生着我的睡眠。
睡得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手机铃声一响,是短信的声音。
我抓过手机一看,刺眼的屏幕背光晃得我一阵眼花,片刻之后才看清楚短信上面的内容,那是苏麦发来的,她说:“向阳同学,你的一条龙服务很不到位啊,我没拖鞋……”
“我靠,要求要不要这么高?我那粗大的神经和心思还不能事无巨细到连拖鞋也给你备好!”我编辑好这条短信,迟疑着却并没有发送过去,而是在想了二十秒钟之后,准备起身把我的凉拖给苏麦送下去,让她今晚先凑合着用,明天再去买!
正准备起身,苏麦的短信再次传来:“你不用现在把你的拖鞋给我送下来,因为我已经找到拖鞋了……没想到那只拖鞋你竟然还留着?”
那只拖鞋?
哪只拖鞋?
我一拍脑门儿总算想了起来,就是当初苏麦用来扔我的那只凉拖,今天下午打扫房间的时候,我本来想把它扔掉的,可最终还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将它留在了鞋架上,不止是今天下午,每次打扫房间的时候,我都产生过把它扔了的想法,可至今,它也依然存在!
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是认为苏麦有朝一日总会回成都来,并且用上那只拖鞋?
那这种预感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我不想再琢磨这个问题,既然苏麦现在已经找到了拖鞋,那我也不用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冒着严寒给她送拖鞋了,可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发短信问她:“请问苏麦同学,你一只拖鞋怎么穿?难道单脚跳着走?”
两分钟后,苏麦回了我的信息:“是两只,因为留在我那里的那只,我也没有扔掉!”
“为什么?”
这次等得比较久,当我的困意再次袭来的时候,苏麦才回了我的信息:“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当初回北京整理行李的时候就想把它丢掉,可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行李箱,直到现在它也还在行李箱里静静的存在着……或许这是我一种可怕的预感吧,这不,现在刚好用上!”
我心中一阵惊叹,这该是如何逆天的巧合和缘分?
两只曾经天各一方的拖鞋,彼此孤单而无用的存在着,任何一个下意识的念头,我和苏麦都有可能把它们丢掉,哪怕我们任何一方这样做,它们俩都将永无见面之日,可我们竟然都没有这样做,以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心理各自将它们留着。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
历经了数月分离的两只拖鞋,如今竟然再次凑成了一双,它们都各自逃脱了被丢弃,最后进入焚化厂的悲惨命运,它们不再被称之为“两只拖鞋”,而是“一双拖鞋”!
我感慨于这种逆天的巧合和缘分,以至于很久才给苏麦回复道:“一双拖鞋,你一只,我一只!”
话题进行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我们讨论的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两只拖鞋,而是试图将这双历经分离再重聚的拖鞋所承载的意义,给剥离出来,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片刻之后,苏麦回了我的信息:“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找到拖鞋我就要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儿休息,一定要记得盖好被子,天台夜里冷!”
看着她回复过来的短信,我不由得一阵笑,真是个多余的嘱咐,既然我都已经睡着了,又怎么能记得盖好被子呢?不过这种悉心的嘱咐似乎比盖上被子都还要暖和得多,我真的如她嘱咐的那般,重新掖了掖被子,然后给她回复道:“晚安!”
片刻后她也回:“晚安!”
虽然已经互道了晚安,可我却没有立即进入睡眠,靠在床头抽了一支烟之后,这才令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缓缓睡去,屋外的风声仍旧没有停息,呼呼的轻轻吹着,一点儿也不吵,一点儿也不燥,宛如这世上最轻柔的催眠曲。
我想,这个夜里,我一定会睡得很熟很熟。
不知楼下的苏麦,可否也会睡得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