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柴篓,腰间别着柴刀,叶茗一路快步行走。方才大雨已是停歇,待到阴云散尽,他才发觉已是比平日里晚些时候,不由得速速砍完柴禾,赶回峰顶,否则又得被方若责备。
靴底踩在石阶水洼,溅起滴滴水珠,发出“叭叭”之声。待其回到烟瀑峰顶,亦是夜幕初降,星辰微露,光芒闪闪呼呼,看不真切。院落之内了无灯火,亦是不听走动之声。
快步向着柴房走去,方若冷冷的声音忽而从叶茗背后响起:“站住!”吓得他浑身汗毛竖起。叶茗慢慢转过身子,强笑道:“方师姐,有何事?”
“今日怕是回来晚了吧。”方若黛眉一皱,双眸尽是怒色,道:“拜你所赐,我和灵儿现在都没吃上晚饭。”叶茗皮笑肉不笑地愣住不说话,悄悄向后挪着步子,待与方若有些距离后便是转头就跑,直奔灶房而去。
“想跑?灵儿!”方若音了,叶茗突感耳边剑风袭来,便猛地弯下身子,但见水灵儿不知从何处轻身跳来,手持玉剑直刺其耳,却被叶茗这一弯腰给躲将过去,整个身子飞至叶茗上方。
叶茗翻手解开背上柴篓绳带,水灵儿亦是一个侧转,玉剑一个反转,剑尖对准其脖颈猛地一刺。叶茗此时来不及抽身,只得右脚单立身子,左脚向后弯曲踢在柴篓底部,顿时多少柴禾唰唰冲向前去,不仅挡住水灵儿的玉剑,更有几块击中其肩,让其身子在空中翻转,向后一退,单剑立于地面,整个人倒立剑柄之上,尔后又是一个空翻,稳落于地。
同时,叶茗双手伏地,在地面一个翻滚,迅如狡兔,亦是滚身单膝跪地,抽出腰间柴刀护于胸前。
“我平日是这么教你的?灵儿?”方若闲步走到庭内一方石桌旁的石凳坐下,接着黑云未有遮挡的月光,叶茗隐约可见其到了一杯茶水,神态悠然。
水灵儿望向方若,会意地点点头,道:“师弟,对不起了!”说罢,右手忽地向上抛出玉剑,白皙的左手中食二指一并,做了一个剑诀斜斜向着叶茗隔空点去,动作极为潇洒随意。
随着并指斜斜一指,原本还在空中翻转的玉剑却是骤然低沉嗡鸣,仿佛被灌入了某种神奇的能量,猛地指向叶茗,然后化为一道青翠的光迹,撕开庭院夜色,直刺叶茗。
叶茗见水灵儿出此一招,暗叫不好,却是嘴上一问:“什么时候我是你师弟了?明明你比我小!”嘴里这么说,他却出乎意料地左足重重一踩地面,整个人的身体便翻了起来,然后右足紧接着闪电般踩到粗大的老树躯干。
“噔!噔!噔!噔!”
坚实的鞋底快速交错踩在树上,蹬的枝叶一阵摇晃,无数片树叶就像断裂的羽箭般簌簌落下,他踩着树枝瞬间攀至屋舍瓦上,险之又险地避过院内袭来的那道剑光,然后膝盖微弯一振,借着树叶振荡疾速向院中掠去。
长期生活于烟瀑峰中,就算未习仙法,叶茗体质受到灵气滋养,早已远超常人,攀树上房自是易事。
“锃”的一声,像利箭般的身体刚刚掠过树尖,锋利的朴刀已然高举过头,宁缺暗喝一声,腰腹发力手腕翻转,柴刀有若风雪劈头盖脸地向水灵儿劈了过去!
这是叶茗第一次和修道者交手,当然,何峰是不算其内的。自幼深知仙家厉害的叶茗即使面对水灵儿这般小姑娘,亦是不敢小觑,他心中明了,与修道者交战,无地可逃,只有以退为进,伺机出击,才可败敌。
“叮”的一声清脆响声!
叶茗拧身挥刀,劈飞自身后遁来的那道青翠剑光,身体从半空跌落。
初一相逢,刀口处出现了一道米粒大小的缺口,他的布袍上方也多出了一道极细微的破口,然而他双眉紧锁,目中依然没有畏惧,双腿就像两根钉子般死死扎在地面,双手紧紧握着柴刀刀柄,微低着头警惕地观察着夜色里翻飞的玉剑。
“我入门比你早了一会儿,现在修为也比你高嘛,自然是你师姐喽。”水灵儿双眼一笑,眯作两弯新月。
叶茗心感郁闷,想着原本多么天真无邪的丫头,跟着方若一年,竟也学会欺负叶茗,不觉心生悲哀,自是萌发了习法之意。但此时,他手中柴刀一翻,用左肩处一道血痕的代价,避开了自右方夜色里袭来的那道剑光,同时从手中传来的细微振感,确认自己的刀锋至少擦到了飞剑。
他向前踏了一步。院外一片飘落的树叶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两半。
他如座山般向后倒下,剑影擦着他的肩头疾掠而空。
他右手重重一拍地面,腰腹一紧,整个人便重新站了起来,双脚闪电般连错,剑影“嗤”的一声扎进他脚前石板缝中,然后迅速嗡鸣再飞,消失无踪。
他此时站的位置,比先前退了三步。
方若抿了一口清茶,眼光扫视庭院,默不作声,毫无表情。
似乎练得熟练,水灵儿褪去玉剑翠芒,飞剑顿时隐于漆黑夜色之中。
二人之间相距不过数步,然而就是这数步的夜色,却是那样难以逾越。因为没有人知道剑影在夜里何处。
双手紧握着柴刀柄,双脚稳定地踩在石板上,没有踩着缝隙,没有踩着突起,保证随时能够借到大地全部的力量,叶茗像棵老树般一动不动盯着手里掐诀的水灵儿,眼眸里渐渐没了先前的紧张,只有平静和专注。
这是他生命里第一次单独和一名修道者战斗,他知道自己赢的机会不大,但他也要放手一搏,至少他不想输给水灵儿,不想这烟瀑峰有第二个方若。
叶茗不时地寄予自己心理暗示,想要将内心恐惧转化为浑身颤抖的兴奋。
飞剑嗡鸣,闪电刺来,他挥刀而斩,纵使斩空,也会在最后关头凭借砍柴时打磨出来的挥刀本能和极强的身体控制能力避开要害部位。
“叮叮叮叮!”剑如飞芒刀如雪,他的身体上被剑影割出了几条口子,鲜血渗透内衣渗出外袍,开始在身体表面显露。
但叶茗依旧双手紧握着柴刀,双脚像钉子般扎在石板上,眼中没有任何表情的,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恐惧,甚至连拼命时应有的狂热情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