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那动身去了罗马。
他真的会到罗马去吗?有些嫉妒他的人猜测:他有一位堂兄弟,就住在邻近地方,家里储藏的食品很充足,有家禽、家畜,还有鲜鱼,列那不过是到那儿去疗养一段时间呢!
在外面过了很长时间,列那有些想他的妻子和孩子了。走到了马贝渡附近,他背着的已不再是那个熊皮背包,而是在一家旅店里顺手捡到的一把大提琴。从外表上看,他差不多成了一个流浪的卖唱者。由于一路上很辛苦,他浑身沾满了尘土和泥浆,皮毛也变成了灰白色,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因此猪獾格兰贝尔在森林里迎面碰到他,也没有认出他来。
当时,格兰贝尔又在主动做好事,他正为了庆祝海默琳同另一个叫彭赛的青年狐狸结婚,到处寻找一位卖唱的歌手。
自从列那远行去罗马进香之后,海默琳天天在家盼望她的丈夫早日归来。时间过去了好久,没想到却传来了列那死亡的消息。这个消息是由一个叫包胥的骆驼从远方捎回来的。他说他曾经遇见一个熟人,那个人亲眼见到列那在外面得了高热病,而且亲眼见到他很快就送了命。
在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证前面,海默琳不能再怀疑了。她戴了很重的孝,为她心爱的丈夫哀悼了好长一段时间。
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悲哀依然丝毫没有减轻。但是没有丈夫的日子,她家的生活显得十分艰难,而叶森格仑和他的兄弟们也是落井下石,他们听说他们的死对头列那已经死了,感到无比兴奋,他们觉得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于是,叶森格仑和他的兄弟们就经常来到马贝渡,肆无忌惮地欺侮列那家的孤儿寡母。于是,一向爱做好事又非常热心的猪獾格兰贝尔就趁此机会跑来劝海默琳再嫁,却遭到海默琳极力反对。
时间流转,日月如梭,经过时间的打磨,虽然海默琳悲哀的心情已不再那么沉重,可是她怎么可以把亲爱的列那从生活中遗忘掉呢?
格兰贝尔却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他说问题不在于是否遗忘亡夫,而是起码的日常生活必须像个样子才行,而且海默琳年纪很轻,单独来维持生活当然有不少困难,至少她没有能力抚养孩子们。
几次劝说后,格兰贝尔把海默琳的心说动了,他提出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是列那的一个年轻的堂弟,人品相当好,名字叫作彭赛。
彭赛得知了海默琳家的情况后,就时常出现在海默琳的面前,帮助海默琳寻找食物,做一些家务,并且极其诚恳地表示,如果海默琳同意让他来代替列那,他可以和她共同承担生活的压力,帮助她来抚养列那的孩子们,并且可以担负起保护他们母子不受欺侮和威胁的责任,他将会感到非常荣幸。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依然没有丝毫关于列那的消息,海默琳感到了绝望,于是答应了彭赛的求婚。正好在列那到来的时候,他们的结婚典礼已筹备得差不多了,只缺少一位卖唱的人来助兴了。
格兰贝尔并没有认出列那,便口口声声邀请他为婚礼歌唱。一听到这个消息,列那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妻子海默琳要嫁人了!列那马上想到这一定是那些仇人搞的阴谋,他不愿意马上怪罪他的妻子,所以他干脆装傻,作为一个普通的卖唱人,接受这一雇佣,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便同格兰贝尔一块儿到马贝渡去了。
婚礼都准备妥当了,要热闹两天两夜,当天晚上就举行。列那的确装得像一个卖唱的,很卖力地拉起了大提琴。他做得那么逼真,连他的老婆和孩子们都像格兰贝尔一样,竟然没有看出他来。
“这个年轻的家伙竟有如此胆量盯住海默琳,还堂堂正正地接替我,实在太过分了!他应该对这种胆大妄为的行动付出惨重的代价!”列那愤愤地想。
晚会即将结束时,彭赛已经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离开了席位。列那急急忙忙地赶了上去。彭赛这时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列那复仇的对象!
婚事办得非常令人满意,主持人十分周到,没有漏掉一个项目,酒席也很丰盛,准备了母鸡、白鹅和一切上等的菜肴,而且各种各样的美酒也是应有尽有。以至于这位年轻的狐狸在大吃大喝之余,一想到一位美丽的老婆即将到手,便更加头脑发热,很兴奋地走了出去。当他碰到演奏大提琴的卖唱人时,他还走上前去对他表示诚挚的谢意,感谢他的演奏使婚礼圆满地进行。为了更好地表示感激,他带着酒意亲切地靠在列那身上,伸出手臂钩住列那的脖子。列那怒火万丈,恨得浑身颤抖,报仇心切使他几乎立即想动手杀死这个狂妄的青年。可是,他还是克制了自己,使自己保持镇静。
列那平静地对他说:“我肯定,作为新郎,你会要到圣女坟上去守一次夜吧?”
彭赛听了很惊奇,站住了。
他问道:“什么守夜啊?我只不过想在睡觉前到外面去溜达一下。为什么要守夜呢?还到什么坟上去?你讲的是哪个圣女啊?”
列那喊道:“怎么?难道他们忘了告诉你婚礼中一项最重要的仪式了吗?哎呀,这些人只顾自己吃喝,只顾到场面上凑热闹,还请卖唱人来奏乐,而忘掉了婚礼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真是太坏事了!”
彭赛很恐慌地问:“到底忘了什么啊?能补救吗?延误了这个仪式对婚事有影响吗?请您指教指教好吗?”
列那严肃地回答说:“当然愿为您效劳,您运气真好,我们今晚正好相遇,让我来告诉你吧。就是在结婚的头一个晚上,新郎如果希望与新娘白头到老和生活幸福美满,他应该在婚礼举行后,立即单独到圣女科珀的坟上去守夜,也许你已经听说过了,科珀是一位年轻的殉教者。”
彭赛非常天真,他哪里知道科珀是丧命于列那手中的啊!他急忙说:“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啊?如果你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坟在什么地方?”
列那不多讲话,只说他们正好同路,他可以顺路带他前去。于是他俩朝着列那指出的方向,一道往前走。彭赛平时有些多嘴多舌,为了消磨路上的时间,他打开了话匣子,对列那大谈特谈自己的婚姻。列那听到海默琳和彭赛订婚的过程与情节,谈话中说出了许多关于向海默琳求婚过程中曲折的事实。列那不由得感到自己差一点儿错怪了亲爱的妻子,而对彭赛和那些爱管闲事的人们则是恨得咬牙切齿。
彭赛继续说下去:“尤其是叶森格仑和他的可恶的亲戚们,他们的威胁使得海默琳和她的孩子们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没有一个男人在家里,也确实够难为她的。这是海默琳深有体会的。当然,海默琳的美貌也确实是让我神魂颠倒,可能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吧,上天终于把她赐给了我。”说到这里,彭赛的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彭赛兴奋地抓着这位卖唱人的手臂不放,得意地说:“说句老实话,假如海默琳今天还忘不了列那的名字,明天她一定会把他抛在脑后了。我有把握使她在我们结婚以后,很快忘掉那只老狐狸。”
列那听了,一句话也不说了。彭赛这样一讲,就注定他已经完全没有逃脱厄运的希望了。
科珀的坟墓就在不远处的林中空地上,月光很亮,坟墓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得清清楚楚。
列那说:“瞧,坟墓就在那儿,快去向圣女祷告吧,祈求她保佑你婚姻美满,一生中平平安安吧。”
彭赛问道:“我应该怎样祷告呢?我应该站在哪儿祈求呢?”列那装作很耐心地样子对他说:“你必须全身朝天躺下,两手臂交叉做成十字架的样子。这样一动不动地等着实在不容易,为了减轻你的负担,如果你愿意的话,让我来把你两只手用绳子交叉捆在树干上,这就可以使你保持那种十字架的姿势而不会感到吃力。”“那么我事后怎样才能解开绳子呢?”
列那很诚恳地回答说:“我就在附近等着,等到天一亮的时候,我就来把捆住你的绳子解开。”
彭赛听了列那的话,不住地向他表示感谢。
他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这一生完了。我那些朋友只知道要吃要喝,真有点儿靠不住。他们把最重要的问题忘得干干净净,还是你这一位陌生人来提醒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知心的朋友了,对吗?”
“那太好了!”列那连连点头称是。他立即动手把海默琳的新丈夫彭赛的两只手,用绳子紧紧地捆在树上,还边捆边假惺惺地让这位年轻的狐狸鼓起勇气,坚持虔诚地祷告,然后自己心满意足地跑开了。
天刚刚亮,可怜的彭赛满怀着一片虔诚,祈祷之后等待列那来解脱手上的绳子。他哪里知道等待他的可能将是猎人和猎狗。
列那和彭赛一分手,就改掉了卖唱人的装扮。他梳妆、洗澡花了许多时间,才把身上的泥浆洗得干干净净,皮毛还原了本来的颜色。他完全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于是他满心喜悦地走回家去找海默琳。他敲门敲了很久。马贝渡的人们都睡熟了,而且睡得很香。
好不容易海默琳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门边,先问道:“谁呀?”列那回答说“:一位来自远方的香客,一位带来你丈夫的消息的香客。”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门闩马上被急促地拔去,海默琳惊喜地喊了出来:“列那,真是你啊!”
海默琳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就扑进了丈夫的怀抱里,两个人都激动得泪流满面。
那场婚礼之后,彭赛的失踪使马贝渡变得一片混乱,列那装作不知道任何情况,反而好奇地询问原因。海默琳羞愧地说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列那显出温和大度和理解的样子。
他说:“其实,我完全清楚。我感到真的对不起你和孩子们,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已经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彭赛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至于其他凑热闹的人嘛,他们终有一天也会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结果的。”
海默琳是个用情专一的人,和彭赛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无奈的选择,所以可怜的彭赛很快就被遗忘了。至于其余的人,对她来说更是无关紧要。在她看来,亲爱的丈夫列那回到了家里,这才是他们这个家庭的头等大事。他们畅谈了一个通宵,彼此诉说分别后的思念和挂念,以及各种经历、遭遇和琐碎的事情。
天亮了,当孩子们醒来重新见到爸爸的时候,都无比快活。海默琳高高兴兴地重新把屋子整理了一番,列那又返回自己的温馨的家。他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闭门不出,感到生活是那么美好,好像再也不愿意出门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