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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达诺运气还不错,他从长长的隧道中听到的动静原来是一只年轻的雌性水怪发出来的,她的名字叫作洛丹娜,和她的父亲诺格罗(Norgholor)一起守护着几千米外南部的一片广袤的湖泊,她无与伦比的感知能力一下子就发觉了达诺的存在。这只敏感的雌性水怪皮肤呈深蓝色,看起来不太想说话,不过还是带着达诺到了她的地盘--“诺格罗王国”,被人类称作尚普兰湖(lac Champlain)。

年迈的诺格罗看出小水怪累坏了,于是让他在这里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他们的宫殿是用树枝搭成的,位于泥泞的湖底,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小达诺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恢复些体力。

诺格罗和洛丹娜并没有邀请达诺到水晶室中去,虽然离他们的宫殿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就是进入水晶室的隧道入口。这个发光的圣殿对于他们来说太珍贵了,所以他们不愿让一个陌生的水怪发现它神奇的力量。再者说,年迈的诺格罗对达诺的族群毫不知情。毫无疑问,他是水怪和海蛇的儿子,可是他眼睛所在的位置却让人觉得他是奈尔多奇的后代。即使菲尔多拉(Veldora)--诺格罗的生命伴侣已经在一个多世纪以前就过世了,而她就是这支著名的奈尔多奇族群中的一员,然而诺格罗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说些什么。他的女儿洛丹娜则继承了奈尔多奇一族的面部特征,只是她的眼睛和他父亲一样,都长在脸的两侧。

诺格罗已经听说了莫哈格被捕的消息,于是鼓励这个年轻的小混血继续自己艰苦的寻亲之旅。就这样,他命自己的女儿洛丹娜送小水怪一程,引领他走出南面的隧道。

他们一离开诺格罗王国,就在隧道中转向而行,本来应该去往西南方,现在却来到了一条十分狭窄的通道,是去往东南方的。他的向导看起来不太愿意用心灵感应多做交流,吓得小达诺也不敢问她这条路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好几个世纪都没人经过的样子。到处漂浮着腐烂的水藻,泥浆汇聚成了一些黏稠的物质,在通道中飘动着。看样子,他们还要再走10来个小时的路程。

很少有咱们的同类来这里冒险。洛丹娜终于通过心灵感应跟达诺说话了。

我一点都不感到吃惊。达诺回答说。

你要知道,这条隧道在过去可是很宽敞的,周围的岩壁也是那么洁白无瑕。我的远祖从这里就可以进入大海,然后去广阔的世界探险。只不过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人类建立起一座座高大的城市,我们的一些秘密通道也受到了侵扰,而不得不放弃了。洛丹娜说着,猛然发现前边是死路一条,然后停了下来。

这就到头了?达诺问道。

对于我来说是的,我所知的就只能把你带到这儿了,我的建议也可能不会有什么用,不过对于你来说呢,前面的道路还长着呢。

路在哪里?达诺问道,他的眼前只有一道黏糊糊的墙而已。

在你的面前是淤泥堆积而成的一个屏障,这就是“垃圾隧道”的入口,一旦你进入里面,就彻底离开了水怪的世界,进入了纷扰之中。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就是“废品王国”,那里的水怪世世代代都以人类的垃圾为食,许多都已经变形了,不同于普通的水怪。他们既没有高尚的心灵,又十分吝啬和虚伪。我们这一族已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为了生存、地盘和繁殖而引发的冲突。

达诺多么希望看到被蓝色光芒包围的小飞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和他一同上路,可是他知道自己只能孤身奋战。

我的远祖一直都在和恶劣的环境抗争,所以只能把后代生在北面的湖中。她的名字也叫作达诺,我是她的第三十代子孙,尽管你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我相信你们两个同名,这绝非出于巧合。许多比你强壮、机智、勇敢和年迈的水怪都曾想走这条路,可是最后都在这里丧生。只有你来到了这里,水怪和海蛇的混血儿。你要相信,广袤的苍穹中的某处,总有一颗星星是为你而发亮,永远别让你闪耀着勇气的火焰熄灭,现在就出发吧!洛丹娜说道。

达诺道别了洛丹娜,他闭上眼睛,想到了萨拉克和莫哈格,然后就穿过黏糊糊的屏障,用他的侧鳍撕烂了黏稠的附着物。

穿越“垃圾隧道”的漫长之旅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五个小时。达诺全速地游着,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闭着眼睛。变质的水严重刺激着他的眼睛,多亏了他的触须和超灵敏的反应,才能够在这狭窄的隧道中畅通无阻。正当他试探性地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使他的血液都凝结了。厚厚的水层上面漂浮着数不清的带触角的小昆虫,粘在他粗糙的皮肤上。绿色的水中出现了一些长着两个头的水蛇,因为看不见东西所以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些说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趴在岩壁上产出了无数的后代。达诺看看地上,那里布满了正破茧而出的白色幼虫,而旁边身形巨大的透明螯虾正凑过去伺机吃掉它们。

当他从满是钟乳石的岩洞中浮出水面时,达诺知道自己来到了“废品王国”。然而,第一眼看过去,这个昏暗的地方却空无一人。“垃圾隧道”里那么多让人无法忍受的小动物似乎并没有出现在这个同样肮脏的地方。小水怪摇了摇身子,想要把身上的小虫子都弄下来,它们已经在他身上待了一路了。在这片荒凉发臭又潮湿的水域,达诺突然很想念遥远的幽谷湖。他盯着灰色的岩壁,一下子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视力因为水中的那些垃圾而出了什么问题,因为那堵墙貌似轻轻地动了起来,就好像朝他席卷而来的海浪一般。突然,他意识到一群老鼠入侵了这个洞穴,其中的一些身形大得像只成年袋鼠。

达诺赶忙潜入水中,他掉转身子,看到有一个出口可以通往南面的隧道,自己可以从这里逃跑,而不用通过“垃圾隧道”返回。达诺毫不犹豫选择从这里出去,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轰鸣声,数千只老鼠从冰冷的水中游到了隧道的入口,堆叠在一起,把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老鼠像鱼一样灵活地爬上了达诺的背部,啃食着他的皮,可是牙齿却没有办法穿透他的皮肤。达诺重新浮到水面上,再一次晃动全身,甩出去了数百只老鼠,瞬间又有一些新的爬了上来。达诺向各个方向乱窜着,引起了一阵强烈的骚动,不计其数的袭击者被甩到了四面八方。又有一些老鼠从岩壁的无数个缝隙中冒出来,冲向达诺。突然,达诺发出了长久的怒吼,震得岩壁都抖动起来。所有的老鼠一动不动,但是达诺一停止吼叫,它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袭击,达诺也只好重新发出一声嘶吼。

“安静!”体型最大的那只老鼠大喊道。

可是没有老鼠听从他的命令,达诺再一次晃动全身,然后发出一声怒吼。

“听见没有,我说安静!”最大的那只黑色的老鼠站在小水怪的头上说道。

老鼠们都停止了袭击,周围恢复了安静,只听到汩汩的流水声。

“你到底是谁?”大老鼠问达诺。

“我的名字叫作达诺,来自幽谷湖。”达诺气喘吁吁地答道。

“荣幸之至。”大老鼠回答道。

达诺被搞糊涂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老鼠的速度出奇地快,一口咬住了达诺的鼻孔。达诺猛地动了一下,抬起头,把趴在他头上的好些老鼠都甩了出去。

“我说荣幸之至!你也应该这样回答我。”

老鼠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荣幸之至。”达诺回答。

“这样就对了,幽谷湖那里还有其他跟你一样的水怪吗?”

“没有,我是唯一的……”

“你的甲壳为什么这么难穿透?我可不喜欢这样!我们一口都没咬着你,要是在过去,我们肯定早就在啃你的骨头了。”

“我是莫哈格和萨拉克的儿子,他们都是我的同族。”

大老鼠一句话都没说,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达诺。

“你刚才说萨拉克,是那条海蛇吗?”

达诺点点头。

这样的话,好好地听着我跟你说的,相信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大老鼠通过心灵感性对达诺说道。

达诺吃惊不已,看了一眼老鼠群,它们已经开始失去耐性了。

“你绝对不会活着离开这里!”大老鼠高声喊道,“你死得越快我们就越早把你啃个精光!你还是和我们一起潜入水里吧,我们在水下把你吃了得了。这样你的皮就会变软一些,也方便我们啃,你的痛苦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伙计们准备好没有?”大老鼠对他的同伴们说道。

老鼠们一齐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好,潜入水里!都潜入水里!”

达诺潜到了水池的深处,数千只老鼠围在他身边想要啃透他的皮。快要窒息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可是没有一只老鼠能够成功地穿透达诺的甲壳。此外,一只潜在水中的老鼠可不能长时间憋气,因此,大部分的老鼠必须得到水面上进行呼吸。

就是现在!朝着南边的隧道!快去!大老鼠通过心灵感应对达诺说道。

达诺飞速冲向出口,聚集在出口前面的老鼠们都浮到水面换气去了,所以通道那里没有任何阻碍。混血小水怪进入了隧道,后面跟着大老鼠和他不计其数的同伴们,都意识到煮熟的鸭子飞了。

能游多快就游多快,它们追不上你了。大老鼠通过心灵感应说道,他已经被达诺甩在了身后。

达诺一直在这条笔直而狭长的隧道中行进着,过了几分钟,他觉得追杀自己的大部队貌似放弃了,于是停下来,他的救命恩人赶了过来。

你认识我的爸爸?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一个爬行纲动物正准备吃我,结果一条叫作萨拉克的流浪海蛇救了我的性命。我发誓有一天一定会报答他的同类,事情就是这样。现在,继续你的旅程吧,别再回来了。

我的同类遍布湖泊海洋,可是却没有一只在你们这令人作呕的隧道里生活。

我是一只麝香鼠,不会永远生活在这悲惨的境遇中的。现在快离开这儿,你要知道,下一次我就不欠你的同类们什么了,绝不会手下留情,这就是这里的法则。

你在这里怎么活下去呢?

就靠吃人类扔的垃圾过活,人类要是不再扔垃圾我们就玩儿完了。快走!离开这里!我必须到水面上呼吸点新鲜空气了。

麝香鼠掉转身,很快离开了达诺。达诺毫无选择地要继续在这往低处延伸的隧道中行进,隧道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泥泞,积满了污垢。岩壁上满是发出恶臭的物质,而狭窄的隧道也使达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然而,达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面前是死路一条。这一次,他眼前是一面真正的石墙,而转身更是不可能的。小水怪陷入了这石头管道中,周围被废品所污染,自己也只得不停地啃着这堵发臭的石墙。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的牙齿终于使这堵墙有了反应,最后开辟出了一个裂口。事不宜迟,达诺像曼陀族成员那样用前额去撞击岩石,石壁开始断裂,他又不断地啃着石墙,接着连续撞击剩下的墙体,直到石墙终于倒塌,最终,他来到了一片地势高低不平且有些泥泞的水域。这里到处都是轮胎、棒子、金属和各式各样的东西。突然,他感觉到了一阵不易察觉的响动,尽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有威胁性或是不寻常的东西靠近,他还是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有许多生物存在,以及它们发出的声响和举动。达诺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生怕被人看见。在他面前,碧空如洗,落日的余辉给天上的云彩镶上了一层金边。在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曼哈顿(l’Ile de Manhattan),上面满是办公大楼、桥梁,还有不尽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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