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褐色的秃鹫贪婪地吃着尊贵的克林诺庞大的尸体。
这只七百多岁的老水怪一直以小心谨慎著称,却在可怕的纳尔格和凡格入侵静湖后被咬死了。现在,他的遗骸除了引起一些食腐动物们的注意,还引起了人类的极大兴趣。事实上,自打几个潜水爱好者在奥纳湖(爱尔兰人是这样命名这片湖的)深处发现了他的头、一部分躯干和侧鳍以来,疯狂的媒体就准备继续追踪下去。又一只不寻常的水怪出现在众人面前,人们都认定这是纽约水族馆中那只举世瞩目的水怪的“表亲”。
十来只海鸥还有一些秃鼻山鸦急匆匆地扯着大块的腐肉,唯恐人类来驱散他们。突然,秃鹫看到一只黑色的大鸟在附近盘旋,立刻认出了他。
“他在这做什么呢?你看那边。”贪婪的秃鹫对曼德加说道,而曼德加这会儿正忙着在“客人们”中间奔走,想要取悦每一只鸟。
“又是这个倒霉催的卡拉克!”曼德加看到克拉克之后嘟哝道。
“这一次,咱们可不能让他毁了这顿大餐。”秃鹫说道。
克拉克在绿岛的岸边发现了水怪被撕成碎片的残骸很是震惊,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捕食性动物们的存在,而是停在离受害者几米远的地方陷入沉思:恐怕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都不会相信他们的眼睛。他们从不曾想过有一天克拉克家族的成员会目睹这一场景。一直以来水怪们都是秘密地死去。
“这可没你的位置,嘿,说你呢!”多嘴的喜鹊朝着克拉克喊道。
“曼德加,你是想把这附近的水怪们都吃了吗?”克拉克问道。
“你要知道,从今往后我就会被叫作无与伦比的曼德加了!你也得这么叫我呢。”
“无与伦比?”
“可怜的小山鸦,我可比以前强大多了。你得像这一带的所有鸟类一样尊敬我。”
“为什么我得尊敬你呢?你这个卑鄙的曼德加!”克拉克说道,他拒绝向曼德加表现出一点点敬重的样子。
“因为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生中最好的事儿:那就是两只强大且贪婪的水怪在这附近游荡,然后杀死他们找到的一切生物,之后又留下大量的腐肉。这是我自己发现的,所有鸟都知道这一点。从现在开始,要是你胆敢阻挠我的计划,那么海鸥、秃鹫和乌鸦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撕成碎片。”
克拉克扫视了一眼水怪的残骸,已经被鸟类们奋力撕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要是你想加入我们,就必须交出你的巢穴和鸟蛋。当然了,还得说出所有有价值的秘密。”曼德加说道。
在很短的时间内,克拉克想到了他的至爱比拉。他知道自从她来到荒凉的黑木崖,就一直谦卑地生活着。她独自产下蛋,然后进行孵化,梦想着有一个新的家和一个新的生活。克拉克多么想告诉她,身为尊贵的克拉克家族的一员,他根本无法拒绝任何任务。
“你湖里的朋友们都遭到了屠杀,事情看起来不妙啊。”曼德加继续说道。
“他们还杀了其他水怪吗?”克拉克问道。
“当然了!西岛湖(le Refuge de l’Ouest)的水怪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堆白骨了。日出时分,我带着这支队伍就到了那儿分食了多肉的尸骸,别提有多美味了。”
“可是这些可怕的水怪到底是谁呢?”
“啊!都是不可战胜的巨兽。首先是一只鬣毛稀疏的水怪,然后还有一只巨大的爬行纲动物,长长的獠牙就像你的翅膀这样。我记得曾在白石湖(Grand Lac aux Pierres Blanches)见过他。”
“白石湖?那不是纳尔格的巢穴吗!”
这是克拉克第一次来到绿岛,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古老王国”参加了长老议会,再加上和这一带的乌鸦们聊天,他得知了许多关于水怪和他们水下住所的信息,可是听说纳尔格正在这一带的湖泊大开杀戒,对克拉克来说,这个消息还是十分可怕的。
“喂,山鸦,你到底加入不加入我们啊?”秃鹫喊道,他放下自己的美餐,停在离克拉克不远的地方。
“这辈子都别想!”
“你的回答真是太让人不爽了,克拉克。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可不喜欢失望的感觉,过去你可一再让我陷入这种情绪中。”
“我也很不爽,”贪婪的秃鹫转向曼德加,“他知道的太多了,我可不相信他。”
“正是这样。”曼德加说道,她的眼睛盯着克拉克,“克拉克!你必须要做出选择!要么你留在这和我们一起,然后把你的巢穴交出来,再说出你知道的关于水怪的所有秘密;要么你只能成为我们的美餐了。”
瞬间,十来只海鸥包围了克拉克,等待着曼德加的指示。秃鹫第一个靠近了克拉克。这些鸟类巨大的翅膀遮蔽了太阳光,可怜的山鸦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你到底要加入我们还是和我们作对?”贪婪的秃鹫说道。
克拉克没有回答,而是趁其不备用他红色的喙猛啄了一下秃鹫的腹部,然后趁机逃走了。秃鹫和海鸥立即在他身后追捕,不过连月来飞越高山湖海的经验使克拉克变成了一个身经百战的旅行家,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袭击者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克拉克朝着北边的天空越飞越远,曼德加对一只大海鸥吩咐道:“跟着他。如果可能的话,跟着他到他的老巢去。确保他不敢再冒犯我们或是阻挠我们的计划。”
海鸥即刻动身,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克拉克。
“别把你的事儿告诉你舅爷爷。”诺拉强调道。
“我的事儿……”小飞想到,他讨厌这个字眼,就好像自己犯罪了或是弄得跟马戏团的猴子一样。再来说,他没对任何人提过多嘴的喜鹊、水晶屋子、科马克的幽灵、吉尔湖宝石的能力、在水怪隧道中的旅行,这才是他真正的“大事儿”呢。只有莫莉和里克·达菲在第一次看到他控制风后,又眼睁睁看着他从湖底冒出来,这才开始怀疑他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
小塔尔博特回到家之后的日子里,家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有警察、校长、老师,当然了,还有他的心理医生。克里普要求他做的并没有什么效果,说实话,他也烦透了这心理医生。为了不泄露自己的秘密,他骗他们说自己在一条泥泞的小径迷路了,本想逃离学校和期末考试的压力,再加上哈罗德舅爷爷的病也让自己十分忧虑。专家们觉得他的性格中有很大的潜在问题,要求他时不时地去看看哈罗德,以接受他的病和即将到来的死亡。除了给他的一些心理建议之外,他还必须经常到学校的教导处去报到,好让他们了解自己的行踪。不过最崩溃的是,这次他几乎“离家出走”了24小时,严厉的生物老师希尔达·布朗决定取消他去纽约参观的机会。他再也没有办法去水族馆看望达诺的妈妈了,当然更没有办法英勇地救出这只著名的水怪,看样子他的任务受到了很大阻碍。
“要是他问我怎么去,我该怎么回答啊?”小飞看到医务中心,不禁问道。
“我相信你,你的想象力那么丰富,就告诉他一切都好,你也交了新朋友之类的。”
“不过他那么喜欢纽约,肯定得跟我提起这个。他肯定得问我是不是迫不及待要见到这个‘大人物’,还得让我给他描述我们的路线。”
“你撒个谎就行了。”
“撒谎?”
诺拉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她几乎每天都来看望哈罗德,可是每一次都觉得他的病情似乎更重了。她想到小飞已经有好几个礼拜没有见过哈罗德了,探视的时候估计他根本没有力气问这些了。
当他们走进病房,小飞感到这里的气氛无比沉重,时间就好像停止了一样。这个老人静静地待在那儿,小飞几乎一点儿都认不出来这就是他的舅爷爷。诺拉在床边细心地照料着他,他的脸色煞白,只有电视机屏幕照得他的皮肤还稍微有点颜色,不过这也只是徒劳罢了。哈罗德注意到小飞来了,慢慢睁开眼睛,挤出了一个笑容。一下子希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小坏蛋。”看到小飞,哈罗德小声说道。
小飞觉得自己的语言是那么贫乏,然后看了一眼诺拉。
“小飞是过来跟你问安的,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来看你了呢。”诺拉感觉到了儿子的痛苦,赶忙说道。
“你要知道,小飞,我得跟你说,”哈罗德把瘦削的手放在小男孩的手臂上,“这里工作着那么多美丽的女人,她们可都想嫁给我呢。你知道,有时候人长得太帅了真是很麻烦……”
他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让小飞稍稍安慰了些。
“去纽约的日子快到了。”哈罗德继续说。
小飞点点头。
“那你几号出发呢?”
小飞快速看了一眼诺拉,她正等着听到儿子的回答。
“我想应该是12月28号吧。”他回答道。
哈罗德撇了下嘴,表示赞同。
“那是个令人难忘的城市。”
哈罗德选定了一个电视频道,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节目正在报道人们在爱尔兰奥纳湖边又偶然发现了另一只水怪,只不过它已经死了。画面上这只大水怪的肢体已经四分五裂,按照专家的说法它应该是被另一只更庞大的水怪袭击了。尽管小飞身处这间病房,却又一次感受到来自水怪世界的召唤,就好像命运努力想告诉他些什么。此外,这只水怪被一些食肉型动物分食的画面不禁让他想到莫哈格、水族馆,还有自己的任务。
“我必须得去纽约,哈罗德舅爷爷。”小飞说道。
“小飞!”诺拉制止他。
哈罗德抬起手,示意他想听小飞继续说下去。
“我被除名了,”小飞低下了头承认道,“我不能去纽约了。”
诺拉恨不得想要挠墙。
“我知道。”哈罗德回答道。
“什么,你知道了?”小飞和他妈妈同时问道。
哈罗德笑了笑。
“肯定是菲利普。”诺拉抬起头低声说。
哈罗德看着小飞摇摇头,然后用嘴角挤出了科马克的名字,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我知道肯定是菲利普把一切都跟你说了。”诺拉喃喃抱怨着,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策划者是谁。
哈罗德示意她先别说话,让小飞走到自己身边,小男孩照做了。
“让我和你妈妈单独待几分钟吧。”
在诺拉和哈罗德谈话期间,小飞获准到商店里去逛逛。他在走廊上溜达,想到科马克又一次介入进来,使事情发生了改变。这个从坟墓里蹦出来的幽灵应该很清楚要救莫哈格和达诺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小飞走到一楼,停在熙熙攘攘的走廊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医生、病人、护士和来访者。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对夫妻身上,他们正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手中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小飞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女人应该和自己的生母有些相像吧!那个时候自己才两岁,就被抛弃了,然后菲利普和诺拉成了自己的父母。他走近大玻璃窗,注视着这个小家庭。在这个秋日的午后,太阳被几片云掩映着,金黄色的光芒洒满了停车场。突然,小飞被一只黑色的大鸟所吸引,它就直直地站在人行道上盯着自己。小飞一下子注意到了它那锐利的红色的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