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各种职业的安定性不同,决定了劳动工资的不同有些职业的安定性,比其他职业要大得多。只要是能够劳动的制造业工匠,几乎每天都有工作可以做。而泥水匠或砖瓦匠,却可能因为酷寒或其他的险恶天气而失去工作。而且,即使天气好,泥水匠或砖瓦匠也不一定会有工作,还得看顾客有无临时需求。所以,泥水匠或砖瓦匠没有工作的可能性往往很大。他们要想在无工作时也能维持生计,并补偿自己在不安定的境遇中感到的焦虑和沮丧,就得在被雇用时得到足够的报酬。所以,大部分制造业工人的日工资,几乎等于普通劳动者的日工资;而泥水匠和砖瓦匠的日工资,却大约是普通劳动者日工资的一点五倍,甚至两倍。如果普通劳动者一星期的报酬是四五先令,那么泥水匠和砖瓦匠一星期的报酬,往往就是七八先令。当普通劳动者的报酬为六先令时,泥水匠和砖瓦匠的报酬则经常达到九至十先令;而当普通劳动者的报酬为九至十先令时,泥水匠和砖瓦匠的报酬又会涨到伦敦的工资水平,高达十五至十八先令。泥水匠和砖瓦匠那样的劳动,似乎是需要相当熟练程度的劳动中,最容易学习的一种劳动。在伦敦的夏天,据说有些轿夫会被雇去当砖瓦匠。所以,这类劳动所获得的高工资,确切地说是对这种不安定的补偿,而不仅仅是劳动熟练程度的报酬。
跟泥水匠的工作相比,建筑木匠的工作似乎更细致、更重技巧。但是,许多地方的建筑木匠的日工资,都稍微低于泥水匠。其原因是,虽然顾客的临时需求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建筑木匠的工作有无,却不能完全决定,这与泥水匠的工作有无完全取决于顾客的临时要求不同。而且,天气也一般不怎么影响建筑木匠的工作。
一般来说,如果某个地方不经常提供其他地方常有的工作,那么从事这一工作的工人工资,必定会升高。而且,其升高的比例,会大大超过从事这些职业的工人的平均工资或普通工资。在伦敦,每个星期甚至每一天,下层技工都可能会被雇主雇用或解雇,就像其他地方的日用工一样。所以,在伦敦,尽管普通劳动的日工资是十八便士,裁缝工这一最下层技工的日工资也能达到半克朗。
而小市镇和乡村裁缝的日工资,却常常达不到普通劳动工资的水平。但是,伦敦的裁缝工,常常会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工作,尤其是夏天的时候。
如果一种工作不但不安定,还艰苦、不愉快、不清洁,那么即使这种劳动再普通,其工资也可能会因为这些不好的情况而升高,甚至高得超过熟练技工的工资。
在纽卡斯尔,煤矿工的工资是按件计算的。一般情况下,煤矿工的工资大约是普通劳动工资的两倍。而在苏格兰的许多地方,同样是按件计资的煤矿工,其报酬往往是普通劳动工资的三倍。这些煤矿工的工资会这么高,就因为他们的工作跟普通工作相比,更加艰苦、不愉快、不清洁。他们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决定工作时间的长短。
伦敦运煤工人的工作环境,几乎和煤矿工一样艰苦、不清洁和不愉快。但是,由于炭的到达时间难免会不固定,所以大部分运煤工的工作也必然很不固定。因此,如果煤矿工的工资是普通劳动工资的二三倍,那么运煤工的报酬就会是普通劳动工资的四五倍。在一般情况下,这种说法都应该是合理的。从多年前的调查资料可知,运煤工当时的日工资达到了六先令(大约是伦敦当时的普通劳动工资的四倍)至十先令。
某一行业绝大多数劳动者所得的报酬,往往都是这一行业的最低报酬。从表面上看,运煤工人这类劳动者的报酬是很高的。但是,如果这一高报酬不但能补偿职业上的所有不利情况,还能有一部分剩余,那么当这一职业没有垄断特权干涉时,就会出现许多竞争者。这么一来,这一职业的劳动工资就会快速下降。
无论任何行业,资本的普通利润都不受资本用途是否固定的影响。决定资本是否固定使用的是经营者,而不是行业。
四、职业责任的大小不同,决定了劳动工资的不同无论任何地方,其金匠和宝石匠的工资,都要高于其他许多掌握同样甚至更大技巧的劳动者的工资。因为,他们还要兼负贵重材料的保管责任。
有些东西,不能随便委托给微不足道的人。因为信任,我们才把身体健康委托给了医生,把财产甚至是生命和名誉委托给了律师。所以他们得到的报酬必须使他们能够保持这重大托付所需要有的社会地位。他们必须保持的社会地位,和他们必须接受的长期教育与必须花的巨额费用,势必会使他们的劳动价格更高。所以,这些受到重大托付的人,必须得到足够的报酬,这样才能保持其接受这些重大托付所需的社会地位。由于他们受到了长期教育,并为受教育花费了巨额费用,又保持着现有的社会地位,所以,他们的劳动价格也必然会更高。
如果一个人做生意用的资本是他自己的,就不存在委托问题。决定他能否取得别人的信任,从而借到款的因素,是他的财产、正直和智慧给别人的印象好坏,而不是他所经营的行业的性质。所以,经营者受委托程度的不同,不可能导致各行业利润率的不同。
五、取得职业资格的可能性大小不同,决定了劳动工资的不同对于学习者来说,取得各个职业资格的可能性大小是不同的。人们几乎都能够成功地从事大部分的机械职业,却没多少把握能从事自由职业。比如,把小孩子送到鞋匠那里,他无疑能学会制鞋;但是,如果小孩子被送去学法律,那么他精通法律并靠这一行业养活自己的概率只有二十分之一。
以每个人都有机会中奖的彩票为例,中彩者所得到的,是未中者失去的全部。当学习一种职业的成功者只有一人,不成功者却有二十人时,这一成功者所得到的,就是不成功的二十人应得却得不到的全部。因此,对一个将近四十岁才从职业中取得收益的律师来说,他所获得的收益,不仅要能补偿他受教育所花的长时间和高费用,还要能补偿另外二十人的教育时间与费用。律师有时会收取高额费用,但其应得的报酬必然不止这些。
计算一下某地鞋匠或织工这类普通工人的可能年收入和年支出,就会发现他们的收入一般比支出要多。用同样的方法,再计算一下律师及各法学协会见习律师的年收入和年支出,就会发现他们的收入只占支出的一小部分。即使你尽量提高律师们的年收入,同时尽量减低其年支出,也还是这种结果。因此,法律这张彩票,其中奖机会并不是完全公平的,它和其他许多自由职业和荣誉职业一样,都得不到充足的金钱。
虽然这些职业的出路令人气短,可它们依然是豁达磊落者追逐的对象。鼓舞这些追逐者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名誉心,追逐者都希望做这些行业的状元;二是天生的自信心,一切追逐者都或多或少地对自己的才能甚至运气充满了信心。
在一种要做到平凡地步都不容易的职业,如果一个人能够崭露头角,就说明他是天才或具有卓越的才能。这卓越的才能所博得的赞赏,就是他劳动报酬的一部分。这种赞赏的程度越大,这部分报酬就越大。这种赞赏,在医生的报酬中占了大部分,在律师的报酬中占的部分更大,在诗人或哲学家的报酬中几乎占了全部。
如果谁能取得另外几种相当适宜而优美的才能,就一定能博得相应的赞赏。但是,如果拥有某种才能的人靠这种才能来谋取利益,就会被存有偏见的世人认为是公然出卖灵魂。所以,靠这种才能来谋利的人所获得的金钱,除了得足够补偿他学习这种技能所花的时间和费用之外,还得足够弥补他的声名损失。演员、歌唱者和舞蹈者的报酬之所以会那么高,有两个原因:一是这种才能罕见而美好,二是运用这种才能会蒙受声名损失。我们在鄙视某人人格的同时又因为其才能而给予其相当优厚的报酬,乍看起来似乎极不合理。其实,他们凭借才能所获得的优厚报酬,只是他们的人格被鄙视的一种补偿。
如果世人改变对这些职业的偏见,那么他们的金钱报酬也会减少。因为,这些职业偏见一旦消失,从事这些职业的人就会更多,因而其劳动价格势必会因为竞争而快速降低。这类才能,虽然不同于一般才能,但也绝对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稀罕。其实,很多人都完全具有这种才能,只是他们不屑于用这种才能来谋利而已。如果运用这种才能来谋生不至于使名誉受损,就会有更多的人能获得这种才能。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过于自负的。这种自负由来已久,被历代哲学家和道德家称为“人类的通病”。
但是,有识者却没有关注世人对自身运气的不合理猜测。世人对自身运气妄加猜测的现象,比其对自身才能过于自负的现象更加普遍。一个身体健康、精力旺盛的人,难免会自信自己有好运气。每个人在评价自身得利时,都会或多或少地向高处倾斜;而大多数人在评价自身损失时,则往往会向低处偏移;身体健康、精力旺盛的人在评价自身损失时,很少会向高处评价。
购买彩票的人,都会认为自己能中奖。从这一事实来看,人们会自然而然地高估得利的机会。以全部得利抵偿全部损失的公平彩票,以前没有,现在和将来也都不会有。不然的话,经营彩票的人就会一无所得。实际上,国营彩票的价值并不等于购买者给付的价格。国营彩票的售价,通常会超过其实际价值的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甚至是百分之四十。就因为大家都痴心妄想地要中彩,所以才会出现彩票这种需求。
购买彩票的小额资金的实际价值,或许会比彩票的实际价值要高百分之二十或百分之三十。可是,一个非常稳重的人,哪怕他明知这一情况,又知道中奖的机会渺茫,他也不会认为用小额资金钓取一万镑甚至二万镑的做法是愚蠢的。而当彩票的奖金不超过二十磅时,就算它的中奖机会比国营彩票公平,其购买者也会少很多。人们为了增加中大奖的机会,有的同时购买了数张彩票,有的则买了更多的分条彩票。可是,你冒险购进的彩票张数越多,你是损失者的可能性就会越大。这种可能的损失,会随着你购进彩票张数的增加而逐渐变成肯定的损失。这是一种数学定则。如果你冒险把所有彩票都买回来,那么亏损的肯定是你。
保险业者的利润是轻微的。由此可见,人们一般都把损失机会估得低于其价值。火灾或海上保险业收取的普通保险费,除了要足够补偿普通损失、支付经营费用之外,还要包括相当于相同资本用于经营一般业务所得的利润。明显地,被保险者支付的这一保险费,只是危险的真实价值,也就是他有充分理由指望的最低价格。经营保险生意的,虽然有许多人都获利了,却很少有人发大财。因此,保险业不同于其他一些使许多人发财的行业,它不会因为得利与损失相差较大而得到多少利润。尽管保险费一般都非常低廉,许多极度轻视危险的人也不愿意为此掏腰包。
按房屋总数平均推算,英国的二十户人家中,有十九户都没有买过火灾保险。甚至可以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房屋都不保火险。在许多人眼里,海上风险比火灾可怕。因此,保险船只对未保险船只的比例,要明显大于保险房屋对未保险房屋的比例。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许多未保险的船只往来航行,即使是战争期间也不例外。虽然有那么多船只都没有买保险,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这么做是欠考虑的。比如对一个拥有二三十只船的大公司或大商人而言,即使其全部船只都没有买保险,它们同时航行时也可以相互保障。因为,这二三十只船的保险费是一笔数目可观的资金,而损失的可能性一般都很小。用节约下来的保险费来补偿损失,肯定足够而且有余。可是,大多数人都轻率、无远虑地轻视危险,所以没有进行过这种精密的计算,这才不为船只买水险、为房屋买火险。
一个人轻视危险和奢望成功的心理,在选择职业的青年时期最活跃。青年人对幸运的希望,要大于对不幸的恐惧。举个明显的例子,应征入伍或者出海航行,得到了大多数青年的支持;而所谓自由职业的追逐者,却只是上流社会的青年。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损失是非常明显的。尽管如此,青年志愿兵们还是不顾战争危险,踊跃地报名参军。虽然升迁的机会很渺茫,但是青年们也幻想着立大功、得荣誉,即使许多人事实上都不能得到这些机会。他们甘愿流血的全部代价,就是这些空虚的希望。他们的报酬,低于普通劳动者;他们实际工作的劳苦程度,也远远大于普通劳动者。
总的来说,航海比从军要有利。一个有声誉的工匠的儿子要航海,往往可以得到父亲的允许;可他如果是去应征入伍,却总得瞒着父亲。因为,航海在人们的眼中还是有几分成功机会的,而从军则普遍被认为是没有成功机会的。因此,民众对伟大的陆军上将的崇拜,要大于对伟大的海军上将的崇拜。在海上服务行业,即使得到了最大成功,所获得的名利也没有陆上同样的成功所获得的名利显赫。
这种差别,普遍存在于海陆两军上将等级以下的军官之间。比如说,海军上校与陆军上校,虽然在等级上属于同一阶位,但人们对二者的一般评价却不相等。同大彩少、小彩多的彩票类似,普通水兵得到名利的机会,一般要比普通陆军士兵得到名利的机会大。所以,一般人愿意去做水兵的主要原因,正是获得这种“中小彩”的希望。跟几乎全部的技工相比,普通水兵劳动的熟练与技巧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