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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井边的牧鹅女

很久以前,有个老婆婆居住在大山围绕的一片荒野里,荒野周围是一片森林。这个老婆婆养着一群鹅,每天早晨,她都会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去森林。她驼着背一直在森林里忙来忙去,没有人相信像她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还能干这么多的事情:她要给鹅打草,还要采摘树上的野果,然后把它们全都背回家去。当人们看到她背着这么多东西时,总觉得她会被压倒在地,但她总能顺利地背回家。当她碰到别人时,都会慈祥地和人打招呼:“你好啊,亲爱的老乡,今天的天气很好呢!是的,你看到我背着这么多东西一定感到惊讶,但每个人都有必须要背起的负担啊!”

但是,人们都宁肯绕远路也不想碰见她。假如有两个人遇到她,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说:“你要小心一点儿,她是个非常阴险的女巫。”

一天清晨,一个英俊的少年在森林里散步。森林中阳光明媚,小鸟唱着动听的歌曲。凉风拂面,让少年觉得惬意极了。这时,他忽然看到那个老婆婆,正拿着镰刀跪在地上割草呢。她已经割了一大捆草,身边还有两个装满梨和苹果的篮子。

“老婆婆,”少年问道,“你一个人能搬得动这么多东西吗?”“我必须要搬啊,亲爱的先生,”她回答,“像你这样的富家子弟是不用做这些的。”

“你可以帮我背回去吗?”老婆婆见少年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说,“你的背还是挺直的,你的脚也还行动如风,背东西轻而易举。我家离这里也很近,就在这座大山后面的荒原上,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到。”

此时,少年很可怜这个老婆婆,说:“尽管我的父亲是一位很有身份的伯爵而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但为了让你知道不是只有普通百姓能干重活儿,富家之人也能干重活儿,我答应帮你背回这些东西。”

“听到你愿意帮忙,我实在太开心了,”老婆婆说,“虽然你要走一个小时,但我想这对你来说没什么的。哦,对了,你也顺道帮我把那两篮子梨和苹果背回去吧。”

小伯爵一听要走一个小时,有点儿后悔了,但老婆婆可不管这些,立刻将草捆儿捆在他背上,又在他的两只胳膊上各挂上一只篮子。老婆婆说:“你看,这挺轻松的啊!”

“不,一点儿都不轻松。”小伯爵满是忧愁地说道,“这些草太沉了,我感觉像背着石头一样。这两篮子苹果和梨也重得离谱,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小伯爵想把东西都卸下来,但老婆婆却不允许,嘲讽地说:“瞧,你这么年轻,这么有活力,却搬不动我这个老太太都能搬动的东西!你说起漂亮话来倒真是有一套,干起实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你还愣在这儿干吗,还指望别人来替你背吗?快点儿走吧!”

小伯爵只好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了。要是平坦的路上还好说,但当他们到了山前,要往上爬,而且一边爬一边还有石头不断往下滚的时候,他可扛不住了,没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他不得不对老婆婆说:“我实在扛不住了,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不能!”老婆婆回答,“等你把我的东西背到我家后,才能休息!现在你必须继续往前走!如果休息了,你说不定会把我这个老太太丢在半山腰不管了!”

“你这个老太太,真是太不讲理了!”小伯爵听到老婆婆的话很生气,他想卸下背上的草捆儿,可不管他怎么拽都拽不下来,草捆儿就像长在身上一样。

老婆婆看到这种情景哈哈大笑,拄着拐杖又蹦又跳。她说:“请消消气,亲爱的先生,你现在的脸红得像苹果,还是静下心来背着我的草继续走吧,到家后我会给你很多赏钱的!”

小伯爵毫无办法,只好又跟在老婆婆的身后吃力地爬山。但老婆婆的脚步好像越来越轻快,身体越来越轻盈,而他背的东西却越来越沉。忽然,老婆婆拄着拐杖一跳,坐在了小伯爵背着的草捆儿上。尽管她很瘦小,可却和两个年轻的姑娘加在一起的体重一样沉。小伯爵两腿直哆嗦,但他如果不走,老婆婆会拿着树枝抽打他。当终于爬上山,到了老婆婆的家时,他已经累得要趴在地上了。

那些鹅看到老婆婆都拍着翅膀朝她跑过来。一个老妇人拿着一根树枝,跟在鹅的后面走过来。她又高又壮,满脸皱纹,梳着一个辫子,但头发都白了。她对老婆婆说:“妈妈,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没什么,我的女儿,”老婆婆答道,“我没碰到坏事,正好相反,我遇到一个好心人,他帮我把东西背了回来。我走累的时候,他还把我也一同背了回来。这段路对我们来讲一点儿都不远呢。一路上我们相处得很好,还闹着玩儿呢。”

老婆婆走到小伯爵身后,将草捆儿拿下来,又从他手腕上拿下两个篮子,慈祥地对他说:“好心的先生,请你先去门口的长凳上休息一会儿吧。我会付给你应得的那份报酬。”然后她对牧鹅女说,“我亲爱的孩子,你该进屋去,你并不适合与这位年轻的先生单独相处,不然,他会对你动心的。”

小伯爵听了只觉得有些无奈,心想:“她们真是多想了,就算她再年轻三十岁,我都不会对她动心的。”他看到那老婆婆像抚摩孩子一般抚摩着那群鹅,又和那老妇人一起进了屋。

他躺在一棵苹果树下的长凳上休息。山上空气新鲜,周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开满鲜艳的花朵;清澈的溪水缓缓流过,波光荡漾;鹅纷纷下了水,在水中悠闲地游着。小伯爵心情也变得舒爽,自言自语道:“这里太漂亮了!但我累得双眼都睁不开了,我必须先睡会儿觉才行。千万别刮风啊,它会将我现在像棉花絮一样软绵绵的腿吹跑的。”

小伯爵刚睡着,老婆婆就过来推醒他,说:“小伙子,快起来,你得离开这儿。是的,你帮我背东西让你累坏了,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现在要把你应得的报酬给你,但你并不缺钱花,我送你一样其他的东西吧!”她拿出一只用绿宝石打造的盒子送给了他,接着说,“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它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小伯爵听到自己能离开了,立刻拿着绿宝石盒子走了,身后传来老婆婆的鹅群欢快的叫声。

小伯爵在荒野里整整走了三天才走出去,可他出来后才发现他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由于那里的人都不认识他,他被带进了王宫。那里的国王和王后威严地坐在宝座上,他单膝跪地,拿出绿宝石盒子作为礼物送给了王后。但王后接过盒子还没打开就昏倒了,国王立刻命令侍卫抓住他,要将他关进牢房。这时,王后醒了,又让侍卫释放了他。接着,她让众人离开,因为她想和小伯爵单独聊聊。

国王和大臣、侍卫都走了,王后伤心地哭诉起来:“尽管我是一个王后,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更有着数之不尽的财富,可这些根本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快乐。我原来有三个女儿,我最小的女儿长得最漂亮,所有看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倾国倾城:她的肌肤如雪一样白皙,她的脸蛋如玫瑰花一般娇艳,她的金色长发如阳光一般耀眼;当她哭泣的时候,流下来的不是眼泪,而是晶莹璀璨的珍珠。在她十五岁那年,国王召见了三个女儿,你一定无法想象当我那美丽的小女儿走进去时,让在场的王公大臣有多么震惊!国王问三个女儿:‘我亲爱的女儿们,我不知何时就会离开你们,所以我要在今天决定留给你们什么遗产。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我,但只有最爱我的女儿才配得到我给的最好的东西。’三个女儿都回答自己最爱他。国王又问:‘那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如何爱我的呢?这样的话,我也就了解你们究竟是否真心爱我的了。’大女儿说:‘我爱父王就像爱最甜的甜点心。’接着,二女儿说:‘我爱父王就像爱我最漂亮的衣服。’但是小女儿却一直没有回答,国王问她:‘我最亲爱的女儿,你又是如何爱我的呢?’我的女儿回答:‘亲爱的父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您,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东西能与我对您的爱相提并论。’可国王却一定让她说出来,她说:‘您知道,如果菜里不放盐,就算再好吃的菜我也不喜欢。所以,我爱父王就像爱盐一样。’国王听了,大发雷霆,说:‘既然你像爱盐一样爱我,我就送给你盐好了!’这样,国王把王国一分为二给了大女儿与二女儿,却只给了我的小女儿一袋盐,让人捆在了她的身上,还命人把她送到无人居住的大森林里去。我们都请求国王不要这么做,可他听不进任何话。”王后一边哭一边继续说,“当小女儿被送走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珍珠铺满了一路。过了一段时间,国王后悔了。他派人去大森里寻找我那可怜的小女儿,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当我想到她可能会被猛兽吃了的时候,我便心如刀绞。有时我又对自己说,她可能还活着,也许正藏在一个山洞里,也许碰到好心人收留了她。所以当我看到绿宝石的盒子上镶嵌的一颗珍珠,形状大小与我女儿哭泣时掉下来的珍珠完全一样时,我才会激动得晕过去!请你务必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那个绿宝石盒子的?”

于是,小伯爵把得到绿宝石盒子的经过告诉国王和王后。国王和王后听了后,立刻决定去大森里寻找那个老婆婆,他们觉得她一定知道他们的小女儿现在在哪儿。

再来说那个老婆婆,此刻正在纺车旁纺线织布。现在,天已经黑了下来,她旁边的炉子里燃烧着木炭,光亮忽暗忽明。不一会儿,门外传来鹅“嘎嘎”叫唤的声音,原来是她的女儿放鹅回来了。又过了一会儿,女儿推门进来。老婆婆没有说话,只对她点点头,女儿坐到她的身边,接过纺锤纺线,那动作像个年轻姑娘一般灵巧熟练。她们默默无言地干了两个钟头,忽然听到窗外有奇怪的声音,原来是一只猫头鹰站在树上叫着。它的两只眼睛还往屋里瞧着。老婆婆看看外面的天色,对女儿说:“时间到了,女儿,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于是,女儿走出家门。她打算去什么地方,又要去干什么呢?只见她走过草地,一直走进山谷,到了一口井边,井的周围长着三棵老橡树。此时,天上挂着圆圆的月亮,银色的月光铺满山谷,将地上的一切都照亮了,好像掉根头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再看她蹲在井边,慢慢揭下脸上的假面皮,捧了一捧水洗着脸。接着,她又将那张假面皮洗干净,平铺在草地上晾干。而在月光的照耀下,老妇人变成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你无法想象她现在是多么的美丽!她把花白的假辫子拿下来,立刻露出一头漂亮的金发,长长的头发披在她的身上,就像披着一件闪耀着阳光般色彩的金外套。她的眼睛如星星一般闪亮,娇嫩的脸庞如世间开出的最美丽的玫瑰。但这姑娘却一脸忧伤,她坐在地上伤心地哭泣着,泪珠一颗颗地落在她金色的长发间。她这样坐了很久,忽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她吓得惊跳起来。就在这时,一团云彩遮住了月亮,天又黑下来,在月光重新照耀大地时,姑娘已经戴上假面皮和假发,像小鹿一样飞快地逃走了。

姑娘惊慌失措地回到家,老婆婆正在门外等着她。姑娘刚要把遇到的事情告诉她,她笑着说:“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了。”

老婆婆带着姑娘进屋,又将一块木头放进炉子里,但她没像以前一样去纺线,而是拿着一把扫帚开始打扫房间。她一边打扫一边对姑娘说:“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行。”

“妈妈,”姑娘说,“你怎么现在打扫房间呢?现在已经很晚了。妈妈,你怎么了?”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老婆婆问道。姑娘回答:“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忘了吗?你就是在三年前的今天来这里的呀!”老婆婆说,“你在我这里待得时间够长的了,该走了。”

姑娘听了后很惊讶,伤心地问:“亲爱的妈妈,你是想赶我走吗?可我没有朋友,家人也不要我了,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妈妈,你让我干的活儿我都干了,你也很喜欢我,请不要赶我走!”

但老婆婆不想告诉她,让她离开的真正原因,只是说:“我要搬家了,以后都不住在这里了,但我搬走前,要先把这里打扫干净,所以你站到一边去,别妨碍我打扫。你也不必担心,你会找到别的住处的。为了答谢你这三年来一直给我干活儿,我也会给你一个让你非常满意的报酬的。”

“妈妈,你为什么要搬家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走呢?”姑娘又问道。

“我再对你说一次,别妨碍我打扫房间!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问!进你的房间去,摘下你的假脸皮和假发,再穿上你一开始来我这里时穿的那件丝绸衣服,然后就在你的房间里老实待着,直到我让你出来。”

再说,国王和王后还有小伯爵一起来寻找老婆婆。但到了晚上,小伯爵在森林里和国王、王后走散了,只好一个人摸索前行。第二天,他才找到那条上山的路,他一直走到天黑,都没有找到老婆婆的家。他爬到一棵树上,打算在那儿过一夜。当月亮升起时,他看到有一个人影从山上走下来,尽管那人没拿鞭子,但他还是很快认出那人就是那个牧鹅女。

“天哪!”他吓得差点儿喊出来,“竟然是她!我才刚刚摆脱一个狡诈的巫婆,现在又要落入另一个巫婆的手里?”

不过,当他在树上看见牧鹅女在井边揭下假面皮,摘下假发,一头金色长发似海藻一般铺开,他惊诧万分,因为他从来都没看到过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孩儿。他不禁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想要仔细看清楚那美丽的姑娘。但是,一根树枝被他压断了,发出“咔嚓”的声响。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姑娘已经飞快地戴上假面皮和假发离开了。

小伯爵也立刻从树上跳下来,追了过去。没跑多久,他发现夜色中有两个人影走过,走过去一瞧,原来是国王和王后。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老婆婆屋里亮着的灯光,于是一路追到这里来。小伯爵把他在井边看到的事情告诉国王与王后,他们几乎立刻肯定那姑娘是他们可怜的小女儿。于是,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加速前进。当他们来到那间小屋前,只见那些鹅围成一圈卧着,脑袋都插进翅膀里睡觉呢。

三人从窗户往里瞧,只见那老婆婆正一个人在屋里纺线,又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回头看。屋子被打扫得十分干净,一尘不染。但等了许久,他们也没瞧见那个姑娘,只好敲敲门。这时,那个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的老婆婆走出来,说:“请进吧,我早就知道你们来了。”他们进了屋子,老婆婆又说,“如果不是你们在三年前狠心赶走自己善良的女儿,你们今日也不用赶这么长的路了。不过你们的女儿在这里过得很好,这三年里替我放鹅,生活简单,心情愉快,而你们却一直生活在内疚焦虑中,这是对你们当初所作所为的惩罚。”她走到一扇门前,喊道,“出来吧,我的女儿。”

门开了,美丽的姑娘走了出来,当她看到自己的父母时,立刻上前拥抱他们,一家人都高兴得哭起来。当姑娘看到那位英俊潇洒的伯爵时,脸蛋立刻红得像苹果。这时,国王说:“我最亲爱的女儿,我已经把王国给了你的姐姐们,我应该送给你什么礼物呢?”

“她不需要你们的礼物,”老婆婆说,“只要你们将她为你们流下的眼泪还给她就行了,那些眼泪是比从贝壳中采撷出的珍珠更美、比你的王国更珍贵的宝物。还有,我会把这个小屋送给她,作为她为我放鹅的报酬。”

老婆婆消失不见了。他们忽然听见四周的墙壁发出巨响,再一看,这间小屋已经变成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们此刻正站在餐桌旁,桌子上已经铺好洁白的桌布,摆好银质的餐具,仆人们正忙着上菜。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但给我讲这个故事的祖母已经忘了后面的情节。但我觉得,公主以后一定嫁给了那位年轻的伯爵,他们一起幸福地生活在那座宫殿里。而老婆婆养的鹅,其实都是被她收养的少女,她们现在有没有恢复人形,是否留在公主身边做了侍女,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只有一点是很肯定的,那位老婆婆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阴险的女巫,而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巫,还是让公主一哭就落下珍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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