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布莱恩的眼神中透露出的除了惊愕之外还有些许的犹疑之色。事实上,布莱恩虽然知道这个神秘的“沉睡者计划”有可能是导致他所调查的这些奇特的泄密案背后的主因,但经埃尔文斯先生的亲口证实后,依然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一时之间,这让他的头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当中,竟不知该如何决断了……布莱恩非常明白,埃尔文斯先生以上所言绝非危言耸听。如果他所提供的这些资料是真实的,一旦这个“沉睡者计划”被披露出来,那么定然会如他所言,在国际上引发空前巨大的政治海啸,并掀起新一轮全球性的大规模反M抗议浪潮!同时,某些仇视M国的当事国或是一些极端组织,会趁机采取一些针对M国政府或是M国人的大规模报复行动。这种可怕、混乱的动荡局面,不但会损害全体M国人民的利益,同样也会给这些当事国以及其他国家的人民造成巨大伤害。然而,作为一名资深的新闻人,那种根深蒂固的新闻使命感、正义感、自豪感和成就感当然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他很清楚,这是个可以获得M国新闻界最高荣誉奖“普利策新闻奖”的大新闻,这是许多新闻人一生都梦寐以求的大好机会,布莱恩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一时间竟让他陷入犹疑难断之中。
布莱恩的心情当然可以理解,作为一名有正义感的资深新闻记者,他工作的天职和本能就是要去揭示事实的真相,也唯有真相才能反映这个世界最深刻的本质。然而,如果要揭示的某种真相反而会引发更加巨大的灾难,并对所有与此相关的人造成更为严重的损害,那么这种揭示本身的意义显然是需要质疑和斟酌的。这时,这种看似简单并被赋予了某种强烈正义感和使命感的揭露黑幕的新闻问题,往往就会转化成为一种需要极高政治智慧及技巧来处理和解决的冷静的政治问题了。另一方面,埃尔文斯先生之所以要找资深的新闻从业者来作为处理和解决这一棘手事件的不二人选,当然有其深思熟虑之后的深刻用意。没有什么筹码会比一个掌握了具有如此震撼力的绝密资讯的新闻人对政府更具要挟力!让这样一个人去与政府谈判,当然最有可能达成格雷厄姆教授的那个终极目的。
就在布莱恩还在犹疑不决之际,仍然在房间各处认真向外观察着的欧阳北辰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他心潮起伏涌动,感觉到了某种一时还无法判断其来源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危险,正在向此处疾速袭来!他本能地感觉到,必须马上离开这所房子!于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走了过来。
“布莱恩,我手中的卫星电话收到CIA发出的攻击命令已经有几分钟了。我想,现在CIA已经完全发现了他们所有的事先安排都出了问题。所以,目前这所房子极度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还有,我认为埃尔文斯先生说得很对,向全世界披露这个秘密对谁都没好处。既然这件事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目前也唯有改正它才是最好的选择。有时候绝对的正义感、崇高感、使命感是会办错事的!”说完,他看着布莱恩坚定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布莱恩也非常明白,不答应埃尔文斯先生的那个前提条件,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而所有卷入此事件当中的人,今后也都必将面临生命危险。而最重要的是,若如此,这个“沉睡者计划”将不会有任何改变,M国政府依然会把这个计划继续进行下去,而今后也必然会有更多的不幸发生,这当然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听欧阳北辰如此一说,布莱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看着埃尔文斯先生,坚定地点了点头,“好吧,埃尔文斯先生,我同意你的那个前提!”说着,伸出手来与埃尔文斯用力地握了一下。
埃尔文斯握着他的手微笑着点头:“很好,年轻人,我们达成协议了!”布莱恩和埃尔文斯先生限于能力当然对正在悄然逼近的危机形势一无所知,然而欧阳北辰那极其灵敏的耳中,此时已然清晰地传入了从远处发出的某种奇特的隐隐轰鸣声。他知道,自己预感到的那个巨大危险已经愈发地逼近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所房子!快!”欧阳北辰立刻拿起那支狙击步枪,对布莱恩和埃尔文斯先生急切地催促道。
“先生们,请跟我来!”埃尔文斯先生突然说道,随即起身带领欧阳北辰和布莱恩向这所房子的后门快步走去。出了后门,他带着欧阳北辰和布莱恩走向自家后院里的那座玻璃花房。
走至半途,布莱恩略有些迟疑,转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的欧阳北辰,悄声说道:“我认为那儿更危险!”
欧阳北辰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快跟上,布莱恩。埃尔文斯先生肯定有所准备,不会有问题的!”
布莱恩耸了一下肩:“但愿没问题!上帝保佑!”三人迅速进入了不远处那间宽大的玻璃花房。埃尔文斯先生随手将一个巨大的仙人掌花盆从一座半人高的花盆架上推落于地,花盆应声而碎,从里面的泥土中掉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物体。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由透明的塑料真空储物袋包装着的、摞在一起的两本黑色皮面的大笔记本。
埃尔文斯先生从泥土中拿起这两本包装严密的笔记本用手擦了擦,然后递给布莱恩:“请把它收好,布莱恩先生。这就是那两本重要的核心证据!”
“好的,埃尔文斯先生,我会收好它的!”布莱恩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着接过笔记本,迅速装入了自己的那只摄影包里。
随后,埃尔文斯先生走到花房的一角,指着地面上的一块上面有一只环形手柄的方形钢制盖板对欧阳北辰说道:“请帮我打开它,年轻人。”
欧阳北辰快速拧动那只环形手柄,松开螺纹锁扣,然后向上掀开这块沉重的钢制盖板,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顿时,一股略带霉味儿的潮湿凉气从洞内涌出。
这时,埃尔文斯先生已拿下了一支挂在墙壁上的大手电走到了洞口,然后沿着洞口下面的梯子边向下面边爬边说道:“这座农场的地势较低,这下面是一条我当年为农场埋设的直径68英寸(1.72米)、长10公里左右的混凝土预制排洪管道。从这个洞口下去可以直通到三公里以外的小溪边。在这底下走很安全,不会有人发现的!”
此时,在花房内已可以隐约听见从远处空中传来的阵阵轰鸣声了。布莱恩不由惊呼道:“是直升机!”
欧阳北辰对布莱恩急切地说道:“布莱恩,快下去!”布莱恩迅速钻入洞内,欧阳北辰也紧跟着进入了洞口,他还未及把洞口的钢制盖板盖好,耳内就隐隐传来了“哧哧哧”几声极轻微的声响,同时伴随着远处一阵密集的“咚咚咚”的沉闷声响。紧接着,一阵被击毁物体破碎后所发出的刺耳尖啸声传入了耳内。随着欧阳北辰将这块结实的钢制盖板在洞口下合拢,在拧动盖板下方的那只环形手柄锁紧螺纹锁扣的同时,外面也传来了数声“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这几声猛烈爆炸传出的剧烈震动,直震得这条埋设数米深的混凝土预制管道的接缝处扑簌簌地直向下掉灰土,而进入管道内的三人也感受到了剧烈的晃动。除了欧阳北辰外,埃尔文斯先生和布莱恩几乎被震得跌倒在管道内,两人急忙用手扶住管道内壁站稳。随后,这块盖板顶上就传出了“叮里哐啷”、“噼里啪啦”的如雨点般的坠物砸落声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此时,欧阳北辰已准确地判断出这数声剧烈爆炸声响的来源。很显然,远处传来的那声较为沉闷的爆炸声响,就是那六枚捆在一起的被自己扔到五百米开外沟坎之下的遥控炸弹引爆后所发出的声响;而近处的这几声极为剧烈的连续大爆炸,则是从这座小楼传出的。来袭击的有两架武装直升机,小楼不但被直升机所发射的数枚制导火箭弹和连续射击的机关炮直接命中而发生爆炸,同时还引爆了另外一种更为猛烈而巨大的地面爆炸。如此来看,地底另外还暗中埋设有一组高爆强力炸药,自己未能检查出来,现被引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埃尔文斯先生的这所房屋,此刻定然已化为了一堆细碎散乱的瓦砾废墟,而附属的其他建筑物亦难幸免。
根据目下情形欧阳北辰很快便得出了基本判断,对方见目标进入了小楼,却因楼内所有窃听装置均被破坏而接收不到任何信息,这时CIA行动指挥小组当即便给雷达的那两名杀手发出了攻击命令,而那两名杀手却未能在正常时间内按期执行命令,他们马上就知道是出了问题,所以便即刻出动了早已备好的两架特勤武装直升机执行攻击任务。其中那些遥控炸弹是他们用遥控器在直升机进入遥控范围内时所引爆,而这座小楼底下埋藏着的那批强力爆炸物,则是由直升机所发射的那几枚制导攻击火箭弹和连续射击的机关炮所引爆的。此刻,欧阳北辰当然也终于明白,这两架火力强大的特勤武装直升机,就是那个自己始终无法确定的CIA甘冒风险所预备的终极手段!很显然,CIA已下定了决心要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将这两名目下已经确定无疑的目标--布莱恩和埃尔文斯先生,彻底毁灭掉!
布莱恩听到外面传来如此密集的机关炮声和紧随而至的剧烈爆炸声响,不由暗暗吃惊!他虽然知道CIA想要自己的命,但他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如此不顾一切地要将自己和埃尔文斯先生灭口。这些人实在是太疯狂了!看来,自己这回真的是捅了大马蜂窝了,幸亏身边有博锐特·阳这位保护神在,否则万难幸免!噢,感谢上帝!感谢圣母玛丽亚!他在心中暗自祈祷道。
对于埃尔文斯先生来说,再糟糕的局面他都有心理准备,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看来那句俗话说得没错--姜还是老的辣!爆炸震动的余波还未完全消散,埃尔文斯先生即带领着大家向管道的下游走去。
向前走了一段之后,布莱恩已回过神来。他满怀歉意地对在前面带路的埃尔文斯先生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彻底摧毁了您的这座农场,埃尔文斯先生。真的很抱歉,没想到我居然给您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埃尔文斯先生当然看得很开,他边走边说道:“不必道歉!布莱恩先生。谁都知道,这些祸端是我自己招来的。我早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这座农场的建筑物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他们用这种方式拆除显然还是有些野蛮。我认为,他们将来应该给我盖一所新房子。”
“噢,那是当然!埃尔文斯先生。我想,他们很快就会给你盖新房子并赔偿你一切损失的,我保证!”布莱恩很有信心地说道。
“希望如此,布莱恩。”埃尔文斯先生平静地说道,“这儿很安静,我喜欢住在这儿,我死了以后也会埋在这儿。”接着,他突然问,“布莱恩,我不知道你是否懂拉丁文?”
“懂一点,但不是太精通。”布莱恩沉吟道,紧接着问,“有什么问题吗?埃尔文斯先生?”
“是这样的,布莱恩,那两本工作笔记格雷厄姆教授是用拉丁文写的,内容很专业也很艰涩,我希望你能看懂它。我想,这对你很重要!”埃尔文斯先生说道。
“噢,那是当然!”布莱恩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会看懂它的,也必须看懂它。埃尔文斯先生,请放心!”他很自信。
“那就好!布莱恩。”埃尔文斯先生说道,“实际上我根本看不懂那些内容,拿到这些笔记本后我就把它们藏在那个大花盆里了。我的这所房子曾经遭受过很多次秘密搜查,但他们始终找不到它!”
“是的,这非常巧妙,没人会想到你竟然会把它们藏到花盆里,很绝!”
布莱恩由衷地赞扬道。随后,他略显犹豫地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埃尔文斯先生?”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布莱恩!”埃尔文斯先生马上回应道,“其实你想说的是,我完全可以让你来直接找我,而我却有意设置了一个障碍,让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是吗,布莱恩?”他反问。
布莱恩有些尴尬,“噢,对不起!埃尔文斯先生。我只是有些好奇,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