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照片中的人,都是已经出过事的人吗?”欧阳北辰问道。“是的,他们都是已经出过事的人。”布莱恩点头道,“其中有很多人已经死了,还有一些人失踪了。”布莱恩伸出手,“请把照片给我。”说着,从欧阳北辰手中接过那一沓照片,然后一张张地翻着看,并指着照片中的人如数家珍般地开始给欧阳北辰一一介绍。
“布莱恩,看来你这两年没白忙。你的调查很详细,对案子的了解非常细致、透彻,对各涉案人的情况掌握得也很全面,不愧是个资深的高级新闻记者。你做得棒极了!”欧阳北辰点着头由衷地赞许道。
布莱恩摇摇头,“可惜的是,我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流于表面。我还是没能找到导致这些泄密案事发背后最深层次的原因!”随即,又点点头,“当然,也不全是白忙。我对所有调查过的案子的资料,都进行过非常认真细致的分析和总结。经统计后发现,虽然这些泄密案各不相同,但他们全都有一个共同点:几乎所有案子的当事人都动机不详或是根本没有动机,只有犯案理由。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犯案,也根本不考虑犯案后的后果,这些人当时全都失去了最起码的思维判断能力和控制力。他们当时都只知道自己该去那么做,而且也必须去那么做,即便明知这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这非常令人不可思议!
“而其中绝大多数的当事者在犯案之前的政治审查结果都表明,他们是完全合格的,甚至是超级合格,这些人没有任何犯案的动机和理由。或者说,从理论上或逻辑上来讲,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去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政府!
“那么,根据以上的这些统计分析结果就可以大致地推断出一个基本的结论,在所有事件的背后,可能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导致这一相同行为的共同原因!”
“是的,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布莱恩!”欧阳北辰点头道。随即,他顺手拿起桌面上放置着的一沓影印资料问道,“那么,这些资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著名科学家的工作笔记吗?”
“是的!”布莱恩点点头,“这位教授名叫埃德温·格雷厄姆,他是世界上顶级的脑外科专家和分子生物学家,也是’沉睡者计划‘的创始者和项目负责人。他去世于五年前,而我两年前在我的私人邮箱中发现了他的这本工作笔记。我认为是有人特意寄给我的,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肯定不是格雷厄姆教授本人。我把原件锁在了一家银行的保险柜里,只随身带着这些影印件。”
欧阳北辰点点头,看来,布莱恩很小心。他随手翻看着这些字迹略显凌乱的工作笔记的影印件,上面的内容相当晦涩难懂,但也并非完全看不懂。这些笔记中大多仅简略地记述了一些工作程序。比如,某月某日要对某动物施行开颅术,并植入某种芯片;某月某日,要对某实验进程进行测试,等等。然后就是一连串潦草的数字符号、计算公式、化学方程式,以及专业图表和专业符号,等等。在外行看来当然犹如天书。
他发现其中几页是一连串人的名单,而在那些名字的后面还标有国籍的英文缩写及日期。名单上赫然列有伊丽金娜的父亲尼古拉·尼古拉莫维奇·卡里扬基诺的姓名,以及其他一些他已经熟悉了的姓名。他大概数了一下,仅这几页名单,就已经记载了有一百七八十人了,欧阳北辰不禁暗暗吃惊。他想,看来布莱恩这几年详细调查过的那些犯案者,仅仅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人,不知道其余大多数的人他是否也已调查过。
于是,欧阳北辰扬着手中的名单问道:“布莱恩,这份名单中有一百七八十人,他们的身份你都做过调查吗?”
“当然!”布莱恩很肯定地点头道,“这份名单中的人都是’沉睡者计划‘的试验对象,我是严格按照这份名单做的调查。除了那些找不到的之外,绝大多数人的身份我都调查过。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现在所从事的是普通工作,如教师、公务员、企业里的高级行政人员、普通民用科研机构里的研究人员、甚至是高科技公司的老板等。所以,这些人不存在严重的泄密问题,也确实没发现他们在这方面有过类似的诉讼纪录。但是,名单中仍有一部分人分散于世界上许多国家里的政府或军事研究部门中,有些人甚至是其中很重要的负责人,然而他们目前还没出现过任何问题。我现在当然无法肯定他们将来是否会发生同样类型的泄密案。”
“是的,”欧阳北辰点头道,“这个工作笔记上有明确的说明,这份名单中的所有人,都是这位格雷厄姆教授研究的这个神秘’沉睡者计划‘的受试者。”接着他分析,“你是按照这份名单去做的调查,而所有的当事者犯的都是泄密案,同时,他们的犯案过程和行为大同小异、极其相似,犯案理由竟也如出一辙。如此来看,你目前所调查到的所有的这类泄密案,都应该与这个神秘的’沉睡者计划‘存在着某种必然的内在关联。”
“是的!”布莱恩沉沉点头,“我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这个’沉睡者计划‘直接导致的。”随后他又摇了摇头,“可惜,到现为止我都没办法揭开这个神秘计划背后的秘密,甚至连像样的线索都没找到!目前的结论只是猜测和推测,我缺乏有说服力的证据。”
欧阳北辰看着布莱恩,点了点头没说话,继续一页页地翻看着那一沓工作笔记的影印件。翻着翻着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隐约觉着这些笔记中似乎隐藏着某种很特别的隐秘。于是,他沉下心来仔细地翻看这些文件。在认真仔细地看过了一遍之后,他竟一时无法判断和归纳出这个隐秘到底隐藏于这些晦涩难懂的笔记中的何处,他感到有些奇怪。欧阳北辰当然知道,自己的这种超强的第六感极其敏锐,从未欺骗过自己。他想,这或许是因为自己看不懂这些艰涩难懂的专业笔记的内容,才导致了暂时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其奥秘之所在。看来自己要加强对这方面知识的了解才行。
欧阳北辰抬腕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他看着布莱恩说道:“布莱恩,你长途跋涉刚到A市就开始了与CIA特工的周旋,到这儿后我们又交谈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你应该很疲劳了。这儿很安全也很安静,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你在这儿安心休息,明天上午我们开始工作。”
“好的,阳。”布莱恩微笑着点点头,“说实话,我的确有点疲乏,毕竟还有时差没倒过来。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谢谢你,阳!”
“布莱恩,不必说客气话,现在我们是合作者,已经紧密地连在了一起。中国有一个成语叫作同舟共济。我们两人现在是在一条船上,谁都离不开谁。今后,我们将互相帮助、共同面对一切问题!”欧阳北辰诚恳地说道,随即信心十足地点点头,“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放心吧!”
看着欧阳北辰坚定沉稳的目光,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令人心安的气息,布莱恩紧绷着的心弦完全松弛了下来,他终于又体验到了那种久违的轻松和愉快。
布莱恩很放松地笑了笑,随口问道:“阳,明天你能让你的那些有势力的朋友,安排让我当面采访卡里扬基诺先生吗?我认为这种当面采访所获得的信息,对我们非常有用,也非常重要!”
欧阳北辰很清楚,布莱恩是个极其富有经验的记者,他的采访技巧相当高明,往往会诱使受访者在不知不觉间说出平常根本无法获取的信息,这当然对他们即将合作开展的工作有莫大的好处。
欧阳北辰想了想,沉吟道:“好的,布莱恩,我会请求他们做出安排的!”
“噢,这太好了!”布莱恩很兴奋。“不过,布莱恩,你要知道,让我的这些朋友安排秘密采访问题倒不大,但他们需要安排采访时间。我认为明天就安排你去采访的可能性不大,我争取最迟后天上午,让他们安排你做这次专访。”欧阳北辰冷静地说道。
“OK,没问题,阳!”布莱恩点头道,“只要能让我当面采访到他,晚一两天无所谓!”
欧阳北辰微微一笑,说道:“那好吧,布莱恩,咱们今天到此为止,我就不再打搅你休息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出去办一下,有任何事都请立即给我打电话。我们明天早晨见!”说着,起身伸出手来。
“好的!阳,我会的。”布莱恩起身握着他的手点头道,“那就明天早晨见。Bye!”
“Bye,布莱恩。好好休息!”欧阳北辰随即告辞离去……欧阳北辰接到伊丽金娜打来的那个令人震惊的电话,是在下午五点钟左右。
欧阳北辰与布莱恩告辞后就离开了宾馆,他先去A市的一处车站储物柜取回了一个他储存在那里的大吉他琴盒。这个琴盒内的夹层泡沫格档中,整齐地码放着一支已经拆散了的带夜视瞄准具和消音器的狙击步枪的组件。他返回宾馆,把这个大琴盒放进自己房间的衣柜中,当他正准备动身去伊丽金娜家的时候,他接到了伊丽金娜打来的那个电话。
伊丽金娜在电话中哭得很伤心,几乎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个令欧阳北辰无比震惊的事实:她父亲卡里扬基诺因突发脑溢血被警方送往医院,在去往医院的途中,死在了救护车上!而她现在正赶往这家医院……卡里扬基诺一直被秘密关押在A市警方的一处专门收押政治犯的看守所里。这个看守所虽然地处偏僻,但条件极好。卡里扬基诺先生自被逮捕后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精神状态极差。他当然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然而却始终无法摆脱要继续去犯这个错误的可怕念头!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让他时刻都有想去将自己所知道到、得到的信息,全都发往M国的那个特定网址中的冲动。就像吸毒上瘾一样,他已全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也无法制止自己的行为了。但是,现在他被关在这间看守所的单独牢房中无法出去,而脑海中的那个强烈念头,却又一直在命令着他、催促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时刻不得安宁。卡里扬基诺很焦躁,他着了魔似的不停地在这间狭小的囚室内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没有一刻能让自己安静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和上厕所之外,他脑海中就只有一个狂躁、偏执的念头,那就是:我要出去,要去将那些资料发出去!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去这么做!
在看守们看来,这位双眼通红、胡子拉碴的中年科学家,显然是患上了偏执型的精神分裂症,他的行为与那些他们常见到的狂躁型的偏执狂精神病人毫无二致!这种情况自这位著名的导弹专家被关进这座看守所时就开始出现,到现在已有二十天之久了。然而,专案组指定的那些鉴定小组的专家们却不这么认为,否则,他现在应该被关在精神病医院里而不是看守所。
卡里扬基诺先生本就患有中老年人常有的高血压、高血脂等心脑血管疾患,虽然他一直在使用药物控制着病情,但这种无法治愈、时好时坏的心脑血管疾病始终伴随着他、折磨着他。当然,看守所里的保健医生很负责,他一直在密切地监控着这个重要人物的身体情况,并定时为他做体检、发放药物和督促其按时服药。
虽说关押在看守所里只有短短二十天时间,然而这二十天却绝非通常意义上的二十天。那种无比巨大的精神压力,会加快生理疾患发展的进程与节奏,并成倍加重疾患症状的严重程度。人的生理、心理都有极限,随着量的积累终有导致爆发、崩溃的一刻,但没人知道那一刻什么时候会到来。
这一天,也就是卡里扬基诺先生被关进这家看守所整整第二十天的早晨七点钟,他早晨醒来后开始下床活动,就在他刚站起身准备迈步走向洗漱间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头部突然产生了一阵眩晕,当即眼前一黑,猛然一头栽倒在了囚室的地板上,昏迷了过去……在监控室里负责监控屏幕的那名看守,立刻发出了警报,并迅速通知了留守医生,同时给附近最大的那家医院打了急救电话。
留守医生赶到后,立即为卡里扬基诺实施了紧急救护措施。当那家医院的救护车赶到时,他还有脉搏,但已经很微弱了。医护人员们并没有马上移动他,而是立即现场施救。然而,现场条件毕竟有限,待他们将各种急救措施都施用完并用担架将他抬上救护车时,卡里扬基诺先生已到了弥留状态。虽然这部大型救护车上的紧急救护设备很齐全也很先进,救护车开行得也非常平稳,但他还是未能支撑到医院的手术台。
萨尔舍夫斯基副局长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异常震惊。当即迅速召集专案组的成员们召开紧急碰头会。开完会后,他们将会议决议立刻上报并通知了相关的检察机关和司法部门。直至下午,上级的批复才反馈了回来。按照会议决议的程序,专案组要先将这一不幸的消息通知卡里扬基诺的家人,与他们取得沟通并征求意见后,再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发布消息。
卡里扬基诺的妻子,也就是伊丽金娜的母亲当然是第一个被通知到的人。她还未全部接听完电话内容,就已昏倒在了地板上。伊丽金娜当时在家中照看母亲,正好在场。她见母亲刚接到那个奇怪的电话后,就昏倒在了地板上,她紧张极了,立即冲过去扶起母亲,并将她抱到床上躺下,然后马上呼叫急救车将母亲送往医院。
救护车离开,伊丽金娜马上搭乘了一辆出租车准备赶往医院陪伴母亲。出租车刚起步,伊丽金娜就通过自己的手机接听到了专案组再次打来的那个噩耗电话,她当时就惊呆了!母亲休克正被急救车送往医院,而她被电话中传来的惊天噩耗彻底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