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森直视着帕克局长的双眸,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帕克。我想启动D计划!”
帕克局长微微一怔,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微微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然后抬眼看着他,说道:“约翰森,这个计划警局十几年都没启用过了。你有多大把握成功?”
“我认为至少有80%的把握,帕克。”约翰森说道。“不!”帕克局长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要启用这个计划,你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约翰森,否则不行!”“我想,我可以做到!帕克。”约翰森点了点头,“但我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你是说,海文·吴给我们提到的那个创立EDFC基金会的人吗?”帕克局长问道。
“是的,”约翰森点点头,“就是他,海文·吴的朋友--陈医生。我和他已经很熟悉了。”
帕克局长点点头,“你知道的,约翰森,D计划是个终极计划,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轻易使用。这不仅关系到我们警局的声誉,同时也关系到所有警察的声誉和荣誉,所以我们必须和非常可靠的人合作!”说着,他死死地盯着约翰森的双眼,“你认为这个人可靠吗?”
“是的,我认为他非常可靠!帕克。”约翰森点了点头,眼神异常坚定。麦克尔·约翰森警长作为警局最能干的警探一直深得里查德·帕克局长的信任。即便如此,帕克局长对此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对这种警局最为特别、最为机密并且已有十多年都未启用过的终极手段--D计划,局长在特殊情况下虽有权批准启用它,但事前必须备案,事后也必须接受上级某个秘密委员会的严格审查,所以里查德·帕克局长对此当然会格外小心谨慎。
帕克局长一言不发,良久地盯视着约翰森的双眸,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代表着内心虚弱胆怯的犹疑、躲闪之色。不过,最终他毫无所得!
“唔!”帕克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吧,约翰森,我相信你,我批准了。我会按照最高额度给你批经费的,不要让我失望!”
约翰森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保证!帕克。”
马克·陈是一名有执业执照的医生,中文名叫陈远声。二十多年前他来自中国大陆,在M国学习生活,后在N市成家立业并扎下了根。他自己在N市皇后区的法拉盛有一个诊所。作为医生,他职业稳定、收入丰厚、生活富足,但有一个心结却让他始终无法解开、无法释怀。他爱自己的儿子、爱自己的妻子、爱自己的家庭,然而,他却失去了这一切。
陈医生是一个固执的人,虽然他儿子的死与其无法戒除的毒瘾和他所结交的朋友有关,但陈博士却始终认为,那些毒品提供者才是害死自己儿子的最大元凶。他痛恨他们、诅咒他们!也因为儿子的死,最终导致了妻子与他离婚,使他家破人亡。他认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些让人痛恨万分的毒品贩子们造成的。这些为了自身利益而不顾他人死活的毒品贩卖者都该下地狱!在他看来,儿子虽然死于毒品注射过量,但这很有可能是被人逼迫所致,不过对此他却毫无证据。这些年来,他为此聘请了多位私家侦探调查那些在华人社区贩卖毒品的幕后老板,并试图取得足够多的证据将他们告上法庭然后送入大牢,为社会除害。
最近两年,这些私家侦探的调查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他儿子真正的死因也逐渐被揭露了出来。调查结果表明,他儿子的死可能与一个在N市华埠横行多年、组织严密的大型黑社会帮派组织有关。这一结果让陈医生大为吃惊!一直以来,已进入M国主流社会的他总以为黑帮组织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或是存在于20世纪20年代的M国社会,而目前法治状况良好的现代M国社会是不可能容忍这类大型的非法黑社会组织存在的。在此之前他也仅仅认为,那些在N市贩卖毒品者大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混混,他们的后台老板也就是一些个别的不成气候的街头零散小团伙的小头目而已,这些人很可能受制于南M国家的一些大型贩毒集团。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大型的黑帮集团逐渐浮现了出来,这些私家探员们获取了大量有关这个黑社会帮派的第一手资料。陈医生现在知道了,自己要对付的是“蓝帮”,一个控制了N市唐人街及华埠绝大多数的毒品买卖、地下赌博、人口贩卖、走私、****等传统黑帮行业的庞大的亚裔有组织国际犯罪集团。
这个黑帮头目的中文名字叫李克蓝,英文名叫布莱克蓝·李。此人是N市华埠这个最大黑社会帮会“蓝帮”的老大。由于此人面色青黑,华人称其为“黑蓝”,也即其英文名布莱克蓝(Blackland直译为:黑色陆地)的由来。
这“蓝帮”本是T地区“三联帮”里“红”、“青、”蓝“三个分支帮派中实力最大的一个帮派,十几年前被”三联帮“另外两帮”红帮“和“青帮”联合起来排挤出T地区。当年,这位心狠手辣的T地区“三联帮”的“蓝帮”老大,从“红帮”和“青帮”的联合围攻下杀出一条血路逃离了T地区,被迫远走他乡,来到M国N市唐人街发展。凭着他从T地区带出来的得力手下、庞大资金以及长期混帮派的人脉关系,他很快在M国N市唐人街站稳了脚跟。经过十多年苦心经营,“蓝帮”最终成为了N市华埠最大的地下黑社会帮会组织,拥有近百号得力人手,基本控制了N区的唐人街、皇后区的法拉盛和布鲁克林区的第八大道三大唐人街及大多数华人社区的赌博、毒品、偷渡、走私等传统黑帮行业,并涉足军火走私、高科技产品走私、伪钞贩卖、洗钱等高风险、高利润的黑帮行业;同时,他们还与国际上近年来兴起的其他国家的黑帮有着广泛的业务往来和密切联系,已然发展成为了一个颇具实力的庞大的跨国有组织犯罪集团。陈医生看过这些材料后,倒吸一口凉气,深知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抗这位黑帮老大和铲除这个强大的黑社会帮派,为此他深感沮丧。然而在调查期间他却有了一个重要发现和收获,最近这些年来华人社区受到毒品伤害的不止他一家人,每年仅因吸毒过量致死的至少就有十多人。也就是说,每年这都涉及了至少十几个甚至数十个不幸的家庭,直接影响的人口少则上百,多则上千,间接的就更多了。他想,这是一个数量庞大的受害群体,与他有着共同感受与想法的人应该为数不少。
于是陈医生开始联络与自己有着同样遭遇的其他受害者家属。几年间他找到了二十余名深受其害的苦主,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对毒品危害深恶痛绝,并对贩毒分子们恨之入骨,都想将他们绳之以法。他们之中大多数为华人,其中也有为数不多的几名白人、黑人、拉丁裔和其他族裔人士。这些人士大多事业有成、经济状况良好,为此在陈医生的倡导下他们共同发起成立了一个表面以禁毒、反毒为宗旨的“铲除毒品基金委员会”,简称“铲毒基金”,英文缩写为EDFC。当然,这个基金会长远而终极的目标和理想是彻底铲除毒品,但实际上其背后真实而明确的现实目的,却是以EDFC作为后备支持在暗中收集各种证据,以便将那位人人痛恨的华埠“蓝帮”黑老大布莱克蓝·李送进监狱,并将其帮派组织彻底捣毁,或者给予重创以大大削弱其势力及危害。
近些年来,这个“铲毒基金”频频上街宣传游行,搞各种募集活动,宣传毒品危害,同时吸纳会员、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受到了华埠各界广泛、大力的支持,成效看来相当不错。到目前为止,基金会的资金通过募集、增值已有数千万美金之巨了。然而隐藏其背后的那个隐秘而现实的“收集证据、铲除蓝帮”的主旨,虽不能说毫无收获但却始终无实质性进展,成效极为不明,陈医生为此也常感苦恼、茫然。
陈医生接到约翰森警长的电话大约是在晚上九点钟,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他刚看完一场球赛正准备休息。
陈医生拿起电话,“Hello,哪位?”
“你好,陈医生,我是约翰森警长。”对方说道。“噢,你好,约翰森警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陈医生问。“噢,不,我很好,陈博士。谢谢!”约翰森警长忙说道。接着,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沉重,“我想跟你说的是关于海文·吴的事,陈医生。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海文·吴已经死了,是被人用枪打死的,尸体被扔进了哈得逊河里,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噢--不!上帝!”陈医生大叫道,脑中一片空白。作为海文·吴最好的朋友,突然间得知这种巨大的不幸,当然会让他感到异常震惊、痛苦。
陈远声与海文·吴早在几年前就相识了。海文·吴的中文名字叫吴海文,当年他搬到法拉盛住没多久就因得了感冒而到陈远声的诊所就诊,因此相互认识。因同是华人并且聊得亦极是投机,故此一来二往就熟稔了起来。
吴海文在法拉盛一家华人所开设的私人投资公司里工作,其实这家公司就是“蓝帮”在这一地区所开设的分部。吴海文表面上是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实际上是“蓝帮”在N市皇后区法拉盛分部的一位副堂主。当然,这一切陈远声并不知情。但是,吴海文作为一名职业警探,想把陈远声的底细摸清就太容易了。没过多久,吴海文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陈远声所创立的这家EDFC基金会背后的真实目的。他将EDFC的真实情况报告给了自己的直接上司N市警察局重案组的约翰森警长。掌握情况后,约翰森警长很感兴趣,立即对资料进行了认真仔细地分析、研究、评估。
经过全面的分析,约翰森警长认为这个基金会存在着某种潜在的对警方有重大帮助的可能性。他立刻指示海文·吴务必与陈远声保持良好的私人关系,以备所用。与此同时,约翰森警长也通过其他途径有意地结识了陈远声医生。而不久之后,他们之间的私人关系就已处得相当不错了。
“陈医生,对于海文·吴的死我很难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实际上海文·吴是我们安插在蓝帮里的卧底,这你可能还不知道。”约翰森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陈远声大吃一惊,“我的天!海文·吴是警方的卧底?而且是在蓝帮?”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陈医生。”约翰森警长非常肯定地说道,“这本来是警方的最高机密,但现在海文·吴因为暴露了身份而被蓝帮杀害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告诉你也没关系。”
“什么、什么……”陈远声吃惊得都有些发懵了,“你是说蓝帮杀了海文·吴?”
“对,我能肯定是他们!”约翰森警长说得很坚决,“他死得很惨!但遗憾的是,我们现在却没证据证明这一点。”不过,他随后的语气却颇显无奈。
约翰森警长说完,发现电话的另一端突然沉寂了下来。他明白,对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即便内心再为强大,任何与事件密切相关的正常人在短期内接收到如此之多的、包含着如此之强冲击能量的灾难性信息,都不可能泰然处之。与当事人海文·吴关系密切的至交好友陈远声,当然也不例外。
片刻之后,电话里突然暴了出陈远声咬牙切齿、变了腔调的高声诅咒:“这帮可恶的杂种、垃圾、人渣、杀人狂、魔鬼,他们该下地狱!”
“我同意你的看法,陈医生。”约翰森警长安抚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肯定你非常想为你的朋友海文·吴报仇,我们也一样。”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我们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证据!我想,你一定不想看到凶手逍遥法外吧?”
听约翰森警长如此一说,陈远声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看来,警方早已准确、全面地侦知了自己设立EDFC基金会背后的真实目的了。
“看来海文·吴早已把我的真实情况全都报告给你了,约翰森警长。我在你们面前完全是个透明人。”陈远声的语调虽沉郁平稳,但隐含着一丝不快。“但我想说的是,非常遗憾,EDFC目前也没能够掌握到足够多的有效证据把布莱克蓝·李送进监狱,并把他的蓝帮彻底摧毁。”他的话语中透出的失望与无奈很明显。
“噢,对不起,陈医生!”约翰森赶忙道歉,“虽然我们没有恶意甚至有某种好意,并且我们有要共同对付的目标,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要请求你的谅解。我向你道歉,陈医生!”
约翰森警长的道歉非常真诚。
“约翰森警长,你不必道歉!”陈远声趁机低声说道,“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毕竟我们深入涉及了一项远超我们能力范围的、极其危险的特殊的专业工作。你们对我们的了解和掌握,也是对我们的保护。”
就事论事,陈远声当然知道警方非但没有恶意甚至有某种暗中保护的用意,其实早存感激之意。然而那种暗地里被别人扒光、偷窥而尤不自知的感觉,确实也会让人产生一种心理上的隐隐不快与反感。但这种可怜的自尊与那些如影随形、随时可至的巨大的生命危险相比,显然根本不值一提!即便约翰森警长不道歉,他内心中瞬间产生的那种小小不快也早已化烟随风而逝,不留一丝痕迹了。
“谢谢你的理解!”约翰森警长非常感激。他接着说道:“是的,海文·吴确实把有关EDFC的情况全都报告给我了,当然我们也都完全了解你们目前的真实情况。但实际上我们制定了一个很特殊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完成。我想,这个计划是一定会把蓝帮彻底打垮的,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语气非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