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吃着半盒关东煮,舔舔嘴唇,眼神中是满足与幸福。
对啊,正常的女高中生就应该是这副样子吧。
就应该是这样可爱、有精神、活力四射的样子呢。
坐在大排档边上的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吃着关东煮,整齐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女生毫不在意,用左手顺着额头向上将头发撩起,吃得很开心。
吃完整整一盒,女孩满足地掏出纸巾擦嘴,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身影。
“吴子宸——”
男生怔了一下,本想继续走,还是回过头,锁了自行车。
“老板,再来一盒关东煮——”
“哎,好嘞!”
吴子宸瞥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女生,无心与她争辩,沉默地坐下。
皱了皱眉头,想起女生神经质的母亲。想问今天不用赶回去做饭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缄默。
女生咬着已经被汤汁浸泡得有些发软的一次性筷子,露出意义不明的可爱微笑:“怎么,这种表情,向宋夏表白失败了?”
吴子宸微眯了眼,看了女生一眼,垂下眼盯着桌子。
女生当然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收起眼中明显的吃惊:“哟,让我说中了?”
沉默。
“哈,果然,吴子宸,你也有失意的时候啊。不过之前我就说过吧?她喜欢你哟。好好想想原因吧。”
吴子宸站了起来,语气低沉压抑,与周围的气氛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吴子絮,还犯不着你来教育我。”
望着吴子宸离去的背影,吴子絮挑起嘴角。
当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因。像宋夏那样傻得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的人,你一开始就猜透了吧。我都能想象得出来宋夏的表情呢。一定写满了歉意,写满了“对不起我有心脏病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会连累你”这样的话。
那样讨人厌的表情。
不仅如此。她微笑的眼睛。她优秀到离谱的1500米成绩。她说话时总歪到左边的头。她很矮又因很瘦而看起来可爱的背影。吴子宸为她变得温柔的眼神。梁世然因她在面对吴子宸时不自然的眼神。
她的一切。都该被毁灭。
宋夏真是傻子吗。把自己当成闺蜜。看不出自己故意和吴子宸装着关系好。看不出自己在她伤心难过时敷衍性的安慰。看不出自己的各种各样的故作聪明。
反而越发显得自己狼狈不堪。
瞪大眼睛,像宋夏那样望着窗外。数次练习,微笑时露出恰到好处的牙齿和弧度。感到有人注视自己时,摆出茫然而不呆滞的可爱表情。
这样故作姿态的自己,仍是没有人会留意。
也许也只有宋夏了吧,会在寒假里,下雪的时候约自己一同去玩幼稚的打雪仗游戏,让自己暂时抛弃了在面对家里那个女人时的痛苦。会在自己眼圈红着来上学时什么也不问,装作毫不在意地讲着几年前流行的冷笑话。会邀请自己到她家里,在深夜裹着被子,陪心里郁闷的自己喝完一杯又一杯的奶茶。
可是宋夏,你知道吗。你越是毫无顾忌地对我好,我越是怀疑,这是假象,是你的虚伪与敷衍。我更加恨,恨你——我所谓的闺蜜虽是如此普通的一个人,却比我闪耀一万倍。
在宋夏咬着吸管,轻轻地笑着说“有你陪我失眠真是好呢”的时候,自己心里想的却是——
去死吧。
去死吧。宋夏。
一盒关东煮被送到桌上。
吴子絮起身,付过钱,顺手将关东煮扔进垃圾桶。
下一秒她突然想起,那个女人此刻应该在家里发狂了。
攒动的人群中,女孩缓缓地低下了头,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下,看不清女孩的表情。
两滴水珠沉重地砸到地上,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被幻觉般的繁华淹没。
吴子絮买了猪肉和大葱,包了两盘水饺。
饺子散发着醉人的香气,这是只属于家的味道。想到这里,吴子絮不禁“噗嗤”笑出了声,这种话,不应该是满心欢喜地吃着妈妈做的饭的女孩才会想的事么。
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算什么家。
不过再过一两个小时,那个女人就该回来了。
这种情况绝对是家里没有酒了,那个女人才会罕见地出门吧。
这样支离破碎的家,在女人没有喝醉、不断麻痹自己的时候,也应是个幸福的家吧。
可是那太遥远,几乎是埋藏在自己的心灵最深处,成为那样遥不可及的甜美的梦想。
吴子絮将头歪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偏僻老旧的小区,路边的两排路灯,只有几杆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单元楼里的居民大多已经搬离,原因大概是忍受不了突然就停止的供水,和几乎没有的供电。剩下的大多是被儿女送到这里“颐养天年”的贫穷的老人。
手里拿着酒瓶的中年女人,歪歪斜斜地向小区门口走去。
看了表,十点整。行人寥寥无几,并且距离很远。
尾随的戴鸭舌帽和墨镜的两人迅速向女人的方向跑去。
其中一人捂住女人的嘴,很容易就将醉得迷迷糊糊的女人拖走了。
这个角落是周围唯一监控死角的范围。
捏起女人的下巴,嘿嘿一笑,“这娘们有点儿姿色。”
女人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停地挣扎着,许久才挣开了拿酒瓶的左手,来不及思考,用力向那个捏着她下巴的男人砸去。
男人吓了一跳,微微向后倾,却还是被砸了一下,头部的疼痛使他晕头转向,他摸到口袋里凉凉的刀刃。
男人大声骂了一句脏话,冰冷的刀尖朝着女人刺去。
背后老旧的那堵墙瞬间添了斑斑血迹。
“吴子絮……”女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微弱声音,手想伸进包里去拿手机,却在几秒后无力地垂下。
刚刚完成激情杀人的男人瞬间清醒了,在他颤颤巍巍的手探不到女人丝毫的气息后,他的脸白了。
夜色的掩护下,几个沉重的黑色塑料袋被丢进了垃圾场。只有沉默的夜空看见了,这一切。
十二点整。死胡同的小角落里,老式的手机一遍一遍嗡嗡地震动着,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
絮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