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发现自己是个没有骨头的人。
不是身体没有骨头,是灵魂没有骨头,身边若是没有个伴儿,他一个人就活不成、也不想活。大吉和千目不一样,他直到现在,有时候对大吉还有几分畏惧,可是有她就比没她强,他是自愿的留在大吉身边。
大吉要是也不要他了,他私底下想着,自己孤零零的活着没意思,大概就又要去寻死了。
大吉平时不大说话,白天尤其是沉默寡言。明石现在看明白了,原来他们所住的房子,正位于丁溥天的后宅一角。大吉在丁溥天这里似乎是很有一点威风,起码院子外站岗的卫兵,是全听大吉使唤的。
丁溥天对大吉这样恭敬,自然是因为大吉有用。在他眼中,大吉和从峨眉山上下来的女侠也差不许多,聘请女侠出一次手,据他打听着,那价格是很不低,相形之下,倒是在家里养个大吉更为划算。当然,即便在得知大吉并非妖魔鬼怪之后,他看她还是相当的古怪邪门,不过邪门也有邪门的好处,有大吉镇宅,丁溥天身心镇定,很有安全感。刺客来了,大吉自然是能把刺客的脑袋揪下来;若是不幸哪天家里闹了鬼,丁溥天相信大吉也能把鬼脑袋一并揪下来。
再说,大吉这个女人,平心而论,是个挺美丽的女人,虽然她那个美法儿挺特殊,而且一张脸难得能露出来见天日,不过——据丁溥天来看——她是真美。
丁溥天有丁溥天的打算,大吉则是随遇而安,横竖她是怎么着都能活,进了深山老林也饿不死。把明石关在屋子里养了三天,她用药物硬把明石肺上的炎症压了下去。明石不咳嗽了,也不发烧了,因为这三天里吃得又好又足,所以脸上也有了血色。大吉抱着他睡了三天,第四天夜里,大吉出门去了,他独占了一铺大炕,翻来覆去的滚到了午夜才睡。
睡到凌晨,他隐约听见房内有些响动,便朦朦胧胧的睁了眼睛,却见桌子上立着一根蜡烛头,一点烛光之下,大吉侧身站在炕前,正在低头脱她的外衣。兜帽退下去了,她露出了满头长发,长发依旧是胡乱挽到了头顶,此刻发髻松散了,丝丝缕缕的长发垂了下来。察觉到了炕上的动静,她扭过头去看明石,又抬手把挡眼的碎发撩到了耳后。
无端的,她忽然对着明石一笑。
她很少笑,偶尔笑一次,也是笑容僵硬险恶,像是皮笑肉不笑。明石看她笑得这么坏,忽然疑心她是夜里出去又做了坏事,于是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大吉脱了斗篷,脱了外衣外裤,露出了贴身的白色裤褂。抬脚上炕蹲到明石面前,她低下头,对着明石的脸吹了一口气:“我吃人去了!”
明石仰面朝天的躺着,此刻反倒是放了心:“你身上没有血腥气味,你没吃。”
说完这话,他懒洋洋的一眨眼睛,眨得缓慢,让大吉感觉他是向自己飞了个眼风。而眨完眼睛之后,他侧过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又对着大吉抿嘴一笑。
大吉也再一次的笑了,心里觉得他好可爱,可爱到她一定要摸摸他抱抱他才解恨。一只手蜿蜒的伸进被窝里,她掀起他的衣服,贴着肉往上摸。
明石先是笑,笑了没有几秒钟,他猛的打了个哆嗦。
大吉察觉到了他的哆嗦,但是手没有停,继续一寸一寸的反复抚摸着他的皮肉。从来没有人这样摸过他的身体,明石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就感觉那未经触碰的皮肤上面燃起了幽幽的蓝火,而大吉的手掌拂过之处,那蓝火便噼啪的爆裂闪烁,瞬间的熄灭过后,又更汹汹的重燃起来。所以轻飘飘的抚摸就太不够了,他需要的是用力的碾压和拼命的碰撞。
“别摸我了……”他面红耳赤的发了烧,语气很软的和大吉打商量:“难受……别摸我了……好不好……”
大吉本来只是喜欢他,喜欢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想亲亲他,碰碰他,可万没想到他可以抱,却不可以摸。看到他脸红,她在一刹那间,面孔竟然也发了烧。抽出手定了定神,她抬手又把乱发向后撩了撩,然后躺到了明石身边。
明石侧身面对着她,微微的有点气喘。大吉听着他的呼吸声音,他的呼吸缭乱,她的心跳也一样缭乱。忽然一翻身和他面对了面,大吉做了一件一直想做、而又不知从何做起的事情。
她向前探头,吻住了明石的嘴唇。
嘴唇相触之后,两人都是明显的震了一下,然后僵硬了姿态,半晌都没有动。
这是大吉的初吻,可即便是初吻,即便是没有经验,她也觉出了这姿态的乏味与不对劲。所以伸出舌尖舔了舔明石的嘴唇,她很执着的要往里钻。明石张开了嘴,她本是来索取的,结果却被他一口噙了住。而在唇舌互相契合的一瞬间,两人自动的拥抱了住——这回就对劲了。
起初是慢条斯理的,像两尾小鱼在温暖的水中互相试探撩拨,待到互相认定对方了,便头尾相厮着缠绵起来,搅乱了一池春水,搅热了水面上掠过的春风。明石紧紧贴了大吉的身体,把自己的炙热与勃发全盘的展露给她。于是大吉牵起他的手,把他的手带进自己的衣裳里,捂到自己的胸脯上。
他不保留了,她也不保留了。他要侵入,她就敞开。她看到他沉迷的神情,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看,随即她也沉迷了,她想咬他一口,想要尝尝鲜血的滋味,一点点就好,可是她不能,她须得紧咬牙关,把这冲动克制住。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肩膀一痛。
她克制住了,他却没有克制住。他在她肩头上留了个浅浅的牙印。咬过之后,他神情痛苦的喃喃呼唤:“大吉,大吉……”
大吉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于是下意识的拼命搂住了他,他纵是死,也要死在她的怀里。
蜡烛头不知何时熄灭了。
两个人都没有死,然而都有一点怕。怕到要互相拥抱着不放手,像前三个夜晚一样,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还是明石轻轻的开了口:“你……你疼不疼?”
“不疼。”
“你流血了。”
“以后就不会了。”
“我知道。”
然后两个人一起想到了“以后”。没有任何人管束着他们,可是“以后”两个字还是让他们的心一起抽动了一下,仿佛“以后”二字,代表了无数个掩人耳目的夜晚,和无数次亲吻,无数枚禁果。身体抢在心灵之前悄悄的喜悦了,身体这样不知羞耻,让心灵几乎感到了羞愧与惊讶。
“我想看看你。”大吉忽然说。
明石向后仰了仰头:“你看吧。”
“不是看你的脸。”
“那看什么?”
大吉有些犹豫:“是……从头到脚的看。”
“那就找根蜡烛点上,我……我也看看你。”
大吉在暗中一皱眉头,想到自己要赤条条的躺在床上等着人看,不由得面红耳赤,几乎羞恼。
“算了吧,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