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庞大的抢亲队伍破门而入,终于穿过敌人的防线,杀入娘子军的后方阵地。身穿婚纱的一菲刚别好头纱,转身看着来势汹汹的抢亲兄弟,冲西装笔挺的新郎官嫣然一笑。
一个个七尺男儿,顿时看得目瞪口呆,那一秒好比被某位神人施了定身术般,一个个都岿然不动。中毒最深的当然非陆林渐莫属了,身后的人都已经缓过神,他却还在盯着一菲发呆。
肖妮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再不行动,媳妇被抢走了我们可不帮忙!”
陆林渐上前,环视了一下四周,忍住了想要亲吻一菲的冲动,将手中的花束递给她,终于抱得美人归。
在众人突然静止的那一秒,陈东抬眼望去,远远地看到了一菲迷人的倩影,独自发呆。直到一干人等从他面前匆匆下楼,细心的凌凤扯了扯他的袖子,才打住了神游的思绪,尾随迎亲队伍朝酒店的方向出发。
在迎亲的车队里,有一辆特别的车,里面载着秦梅,医院护士,还有楚明。从人群上楼后,楚明就一直开着车窗关注着小区门口的位置,直到陆林渐抱着一菲上了婚车。就那么匆匆一瞥,一菲身穿婚纱的样子就已经深深地印进了他的脑海,他知足地闭上眼睛,仰头回味。
行至酒店附近,一直尾随在车里的楚明支撑不住,身旁的秦梅和护士赶紧给他带上氧气罩,车子急急地向医院驶去。
婚礼的程序复杂而冗长,一菲被搞得晕头转向,唯一清晰记得只有简短的正式举行典礼的过程。米伟牵着她出场,亲手把她交到陆林渐手里;至始至终陪同着他们的,是伴娘肖妮和伴郎曾扬;当然,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陆林渐在典礼上深情的表白语。
在婚礼上有一个环节,主持人分别让新郎新娘说说他的爱情宣言。
陆林渐说:“我一直深信我们之间有着深不可测的缘份,在美好的青春时节,让我将你刻在了脑海里;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让我寻找到你并深深爱上了你;在我苦苦追求之后,幸福地拥有了你;我将用我一生的时间,陪伴你,照顾你,呵护你!”
和陆林渐的情真意切相比,一菲的爱情宣言显得有几分调皮:“我是一个长得还算清秀可人的女孩;生在一个扑朔迷离的乡村;读过几册捕风捉影的书籍;写过几篇强词夺理的文章;就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我,却拥有一个这样帅气、优秀、体贴的你,我深感幸运!未来的日子里,我将为了我们一生的幸福生活而竭尽所能!”
婚礼结束后,一菲交待肖妮,一定要去医院看看楚明,她始终忧心着他的状况,‘回光返照’四个字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鉴于一菲有孕在身,不宜太劳累,家长们早早地将亲戚朋友招呼下来,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陆林渐照顾她休息。
以前看人家结婚的时候喜气洋洋,心里总会生出十二分的艳羡,可真的身临其境,除了疲累,连一点点的激动都来不及去回味。一菲卸了妆,东西都顾不上吃,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
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天色已黑,透过屏幕微弱的亮光,看着电话上显示着肖妮的名字,一菲双手颤抖,摸索着试图接能电话。陆林渐便警觉地从外面跑进来,他心疼地将一菲揽入怀里安抚着,冷静的按下通话键。
“你们快过来吧,楚明怕是不行了!”肖妮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沉重,如若不是情况非常紧急,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电话。
一菲心乱如麻,一时间方寸大乱,手足无措,陆林渐耐心地帮她取出衣服,协助她换好出门,开车向医院疾驰而去。
病房里站满了人,一个个都神情凝重,一菲穿过人群奔到病床边。奄奄一息的楚明几乎没有了生命迹象,终于把一菲等来了,泪流满面的秦梅示意医生摘掉呼吸机,让他们完成最后的告别。
秦梅俯在他耳边,声音沙哑:“明明,一菲来了,你看到了吗?”
只见楚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菲知道他有话要说,赶紧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她静静的听着,感受着,待吃力地吐完最后一个字,他便再也没有了一丝丝的气息。
“对不起,让你的结婚纪念日,撞上了我的忌日。”他在临死之前,居然还在跟她说对不起!他断断续续的话音,这一生,她大概都无法忘记。
一菲起身,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整个身躯摇摇欲坠,陆林渐赶紧上前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秦梅再也抑制不住,趴在楚明还有着淡淡余温的遗体上,失声痛哭起来。病房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医生,都为这个年轻的生命惋惜,都为这个失去儿子的母亲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楚明的葬礼持续了两天,从走出病房开始,一菲一声都没有哭,只是静静地依偎着陆林渐,一言不发。哪怕是在遗体告别仪式上,看着周围的亲人朋友,一个个泪流满面的样子,她都坚强地没有掉一滴眼泪。
在火葬场的焚炉旁边,秦梅趴在楚明的遗体上痛哭,死死攥住,舍不得让焚烧工人将他推进去,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周围的人都被这个场面感染了,一个个都跟着哭了起来,一菲闭上眼睛,尝试着想要将自己从这悲伤的气氛中隔离。
随着秦梅的哭喊声愈演愈烈,周围的哭泣声震耳欲聋,一菲睁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楚明的遗体往焚烧炉内缓缓移动。她突然想起曾经有人说过,在亲人火化的时候,你一定要赶紧叫他跑,那样他才不会痛。
“楚明,快跑!你快跑啊!”她看着炉内熊熊的大火,赶紧对着遗体消失的位置,撕心裂肺地喊着。伴随着呼喊声,一菲再出抑制不住情绪的闸,失声痛哭起来,那种发自肺腑的伤心欲绝,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场的人都被好感染得满腹辛酸,一个个心都碎了,再一次泪雨纵横。
陆林渐扭头拭掉眼角的泪水,连忙回头紧紧的护住她,将她抱离现场,安置到车上。一菲的心里有多伤有多痛,一直陪伴在身侧的他最清楚,她一直在压抑着,直到前一刻才如决堤的洪流喷泻而出。
已经过去近半小时,一菲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眼泪狂泻不止,心一阵一阵的抽痛着。一直在身旁拥着她的陆林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把手覆盖在她小腹的位置,希望她能为了孩子,尽量从悲痛中缓解出来。
蒋心得知消息后也来参加了葬礼,为了一种曾经在心灵上的给带来的震憾,她默默地参加了这个葬礼,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的葬礼!一菲撕心裂肺的那一幕,同样震荡着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足以让她如此悲痛?这个答案她将会去好好探询!
明天她就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其实工作调动的事情早就办好了,只不过是为了参加他们的婚礼,特意推迟了几天。蒋心没想到在等待他们婚礼的同时,也等来了一场刻骨铭心的葬礼,那个男人,居然他心爱的女孩结婚的那一天,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临走前,蒋心给一菲和陆林渐写了一封信,那是一封写给他们两人的信。
一菲,林渐:
你们好!
当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回到我曾经上班的总公司。申请调动过去,本来是为了赶赴一场爱情的约定,却不曾想赶上的是你们的婚礼!但我一点也不遗憾,我甚至庆幸,在这一趟中间只间隔了几个月的来回中,我收获到了很多曾经没有过的感悟。
一菲,我的朋友,不管你承认与否,我都把你当作是我的好朋友。你是一个好女孩,同时你亦是一个幸运的女孩,你收获了美好爱情的同时,也珍藏了一份弥足珍贵的友情。从你和楚明的身上,我第一次认识到,男女之间,还存在着一种超乎于爱情超乎于生命的感情,你一定要幸福,为他,为我,更为了你自己!
林渐,直至今日,我仍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你:若爱情的车还有一次回程,我一定还会守候在初见你时的车站,等候你的到来,不为改变这一程的结局,只为再感受一次那灼热的爱恋!
我的朋友,希望你们一生幸福快乐,我会在远方默默地为你们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