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路静默无声,车速缓缓下降,摩擦着沙土的声音传入耳畔。
人烟渐渐稀少,天空澄澈无云,放眼望去望不到尽头,尽是一片蓝汪汪的,仿佛被云气弥散的高山之巅。
许天抬起一直垂着的头来,这里的空气格外好,摇开车窗,灌窗的风清凉怡人,仿佛泉水扑打在脸上,仿佛要冲上心头,把淤积的情感冲淡。
他直直的望着车窗外的世界,许虎山刻意控制车速愈发缓慢,许天的视野中已经可以看到一草一木在缓慢消失。而不是先前那样,仅仅看到一抹黑色幻影就不见踪影,快到几乎认为是镜花水月。
而长发吹得在背后乱舞,清新的空气仿佛渗透到了风中,风气似乎凛冽如刀剑。少年不得已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目光穷尽。
他忽然低声说:“爸,许蝶会不会不认得我了。”声音透出一股恐惧,说不上来的恐惧,仿佛是被遗弃的孤独感,音色渺茫微小,到后来越来越小。
“不会的,你真多想了。小蝶那么喜欢跟你在一起。”许虎山安慰道,呵呵直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也像你一样每天捧个照片看个不停地。”
话还没完,忽然就又狭促的问道:“你怎么老捧着我家小闺女许蝶的照片?”
“是不是喜欢上小蝶儿了?”
他向着远方望去,目光看似聚焦在漫无目的的远处。实际等待着许天的回答。
沉默很久,许天心里也有些不明不白的,实际上他根本区分不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什么是想念。就像他明明对许虎山是崇敬与依赖夹杂的情感,但他根本不明白。也就是他明明对许虎山是崇敬与依赖,但他觉得那应该是亲人间的怀念。
那么许天对许蝶是什么情感的体现呢?
许天沉默良久,瞳孔没有距离。可他根本没有意识,十年内他接触的东西基本也都是冷冰冰的,根本没有温度可言。
这让许天怎么区分呢?这就像是接触到什么学什么,他根本就没有接触到温暖,要让他说明出温暖的感情是怎样的,这几乎相当于为难。
许天依旧面对车窗,凛冽清风如刀剑向着脸庞刮去,吹到眼睛酸涩到直想流泪。他轻声说:“喜欢……是什么?我喜欢许蝶吗?”声音迷茫,仿佛寻找路途的孤雁。
许虎山不晓得怎么解答他的问题,他有没有喜欢许蝶谁会知道?既然是你喜欢为什么要问别人?
所以他沉默了,把车内所有的车窗摇下来,急踩油门,车速极速的上升着。凛冽的风流在车内四处穿梭,凌厉如剑刃,慢慢耳边全是风的呼呼声,仿佛充斥了天地。
许虎山觉得有必要给男孩普及下知识。
许天刚想开口,就听到许虎山的声音在风中穿荡,模糊但又清晰,仿佛升到山巅忽然又掉到了半山腰又走到山麓下。
他的嗓音洪亮无比,仿若惊雷震颤。
“喜欢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喜欢,是看到了她的所有优点。”
“喜欢,在你想到她的时候,你会扬起温暖的微笑。”
“喜欢,是一种心情,你会在她特别想特别想念她。”
“那么照这样说说,小天,你喜欢许蝶吗?”许虎山的声音忽然微弱下来,掩藏着深深的疑惑与悲伤。
【作者摘抄了资料,因为作者也没有恋爱的经历。以此书来祭奠我所期待的爱情。】
“我喜欢许蝶?”许天的目光在窗外,眼神幽深仿若入夜下无月的古井,黑色瞳孔此时深邃无比,几点银光闪烁。
他回想起许蝶灿若太阳花的容颜,意识到自己确实很想念她,那个小女孩在他眼里全身都是优点,缺点也都看成优点。
“是啊,老爹,我发现我很喜欢许蝶啊。”他低声说,坦然道。
许虎山的目光从始至终的都没有变过,好像我早就了解的表情,平静的令人发心慌。他直直的望着前方已经隐约看到村庄的影子,瞳孔亮起了光,光如同星辰闪耀。
“呐,小天。”他轻声说,“你要知道啊,你多喜欢上谁一个人,就代表你多增添了一份力量。无论你在做什么,我都希望你想想给予你力量的人,你牵挂着他们,但你也要知道,他们也在牵挂着你啊。”
许天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因为满怀激动。
“难得你说了这么多话……”
许天的嘴角翘了起来,默然不语。眼神却燃烧着火焰,仿若湖泊上漂浮着火光。
“父亲,我知道了。”他轻声说,音如迷惘的孤雁看到了路途,“我会保护我自己的,不会让喜欢我的人去担心我。”
话完许虎山哈哈大笑,声如海啸,气势惊人。许天也跟着大笑起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笑,但他依旧笑的眼泪横流,笑声盖过风声。整个车厢里只穿插着他们的笑声在风的凛冽中回荡,肆意宣泄。
“许天,不要忘了许蝶是你的妹妹啊。”许虎山边笑边说。
许天依旧大笑,笑声狂放肆意又不羁。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
时辰八点,他们到达了白林学院的周边,把车在白林车场停下。驾驶的车穿越了SX-112公路。SX112横贯封成东南部一片荒芜的草原。
白林学院位于一片大草原内,周边是他们自己家开的商场停车场,近年来因为白林学院坐落在这里,发展极快。几乎带动了东南部所有经济的发展。所以说白林学院在封成的地位同时也是极高的。
许蝶从十年前的那一开始,性格就开始变得很是恬淡冷漠。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处于昏迷中,睁开眼看到一个满脸憔悴的女孩头顶黑暗脚踏虚空,她喃喃的对自己说,满脸期盼“小姐姐你能帮帮我吗?小天,小天……小天不见了。”
她看到那副楚楚可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的模样,心下不忍,于是认真的答应了。
然后她的梦醒了,睁开眼,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前,他面目普通却眉宇温和眼神平静。
许蝶张开眼的第一句,就是冷漠的问道。
“你是谁?”
男人默然不语,低声叹道,声音温柔。
“许虎山。现在的我无能为力,你不要太伤心——”
“小天会很痛苦的。”
“……”
三时辰后。
许天跟着许虎山走出白林车场,车场幽静无比,车稀少散落。但每停的一辆车,都是宝马X5六十万北风币以上的车型,华贵无比,于静谧中张牙舞爪地展示着自己的威严。
二人的脚步很轻,但在这寂静无闻仿佛一滴水落下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的声音,显得突兀无比。
许天默默的把书包背到胸前,然后随着一声在此处特别强烈的撕扯声,拿出色泽特别深沉的黑色剑鞘。剑鞘露出一截剑柄,剑柄为不知名的木料所做,并不粗糙,目测光滑且反射着停车场幽明柔和的灯光。
然后又把黑包背到身后,一只手攥着仿若幽深无月下夜空的深暗色剑柄,在这略微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的很是森寒。另一只手则自然垂放到裤腿一侧。
许虎山平视前方,眼神古井无波。
“小天,不用担心,许蝶过的应该不错,受不着苦。”他淡然的说。
“我明白。”许天低声应道。
这是许天的一个不成文的习惯,紧张的时候或情况下他就习惯把剑攥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无形的给予他力量,让他陡然增生安全感。
走出停车场,人烟寥寥,四周的店铺虽然繁华高大,但大多数都是闭门不开的。偶尔零散的店铺开张,内里也不过一两个人看店罢了。
许天很疑惑,他警惕的望着四周,眉头皱起,松弛的肌肉绷紧。
许虎山截然相反,没有惊弓之鸟的感觉,神情淡然,眼神平静,仿佛习以为常。
偶尔一间店铺内的人在外面晒着和煦阳光,许天就会用侧目光牢牢盯着他,忍住拔剑的冲动。而许虎山目不斜视,永远眺望远方。那人看到他们,愣了愣,然后露出和善的笑容。
许天垂落手臂的肌肉这才舒展开来,侧回目光,也学着父亲那副目不斜视的模样,眺望目光穷极处。
一条道上算不上长,路的尽头是白林学院,高高的门槛上是着被学生每日脚底摩擦变得发亮的白灰色阶梯,阶梯两侧种着树,枝叶繁茂,叶色泛白。
许天有些明白“白林学院”名称的由来了,但仅仅几棵树怎能称作“林”?
许虎山突然开口说道,遥遥指着叶色泛白的树木,音色平静。
“这种书的叶子可以磨碎制作成药,有很好修复骨头破损的功效。”
“我天天都能吃到。”许天认真的盯着父亲,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解释这种树木的功效。
许虎山默然,无声地笑了笑。
其实就想问问过的好不好啊,为什么还要旁侧敲击呢。有些人啊总是那么蠢,以为说两句类似“其实我很心疼你”一类的抒情话足够羞到脸红,这样委婉的说,足以证明他是担心着你的,但他却不明白用什么方式表达。
“一会我们偷偷翻过去。”许虎山忽然说道,声音波澜不惊,一点没有做贼的觉悟。
踩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微不可闻,许天顿时有些尴尬。
“为什么?直接让校方开门不就好了吗。”他把目光转回,向不远处高耸的白色枝叶望去。对此疑惑不解。
“小天。”许虎山低声微笑,眼帘微合,“白林学院在求学时期是不允许探亲的。”
许天默然无语。这算什么,触犯校规吗。为了自己触犯校方的规矩,即使许蝶遭受批评?
这种做法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弹,他不想让许蝶为难。于是许天顿住脚步,目光如炬,手里攥着黑色剑鞘的力度愈发庞大。
许虎山察觉到背后轻微脚步声消失了,他也顿住,背着身子平视前方。声音平静,如同一泓没有源头无法流通的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我们想要进去,只有这种方法。”
“可是,小蝶在这所学校上学,要是她受罚或是我们被抓了个现形……”许天还是犹豫。
“那就回去吧。”许虎山平静道,眼神淡然,好似天空上白悠悠的云,澄澈通明。封锁了所有退路。
光线聚成束形,许天突然觉得光芒炽烈的耀眼,他低下头,黑色长发遮住眼眸。使劲攥住如墨色般格外深沉的剑鞘,手指由淡红逐渐化为青白色,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不要,我想见许蝶。”他低声为自己壮气,只是恐惧依旧萦绕。
许天重新迈开脚步,只是眉宇间透着微弱却不可忽视的担忧。
许虎山轻轻叹息,包含着对许天的无奈。男孩耳畔传入叹息,身体微微一颤,走到他的身旁。
“那你可不要后悔。”许虎山侧过头来,认真的紧盯男孩。
许天已经下定决心,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笔直,眸中仿佛湖泊荡漾涟漪,光芒闪动。
微微一笑,许虎山的脚步逐渐加快,许天亦快步紧跟,在远远可以看到白林学院铁门时,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许虎山毫无征兆地调头走进旁边的商铺彼此紧挨着空出的小巷,小巷里昏暗无光,但洁净不脏。
许虎山在巷子里拿出一件黑色袍子递给许天,袍子从头到尾覆盖全身,色质漆黑仿若黑夜,色调单一。
许天表情不知为何精彩且郑重,他紧紧盯着那只端着黑袍的手掌,好像那里面有什么奇特秘密一样。
“空间戒?”涩声道。
许虎山神情平淡,瞳孔深处黑的深沉,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许天惊愕以至错愕的表情,轻轻颔首。
“空间戒。”
这种空间戒不是许天黑色背包的那种二流子空间技术,许天的黑包是内里其实有很多个弯,虽然外表看似很小,但若是平铺展开,包内的内里空间有不短的距离。
也就是与人体内小肠的结构差不多,小肠若是真正铺展开来,足有很长很长。他的黑包虽说是很贵,但却也有出售。
但空间戒完全不同,那里面是真正的空间结构,如同一片真正的小世界,但就是很小很小是了。空间戒的存在每一枚都足以惊天动地,拥有一枚空间戒,其实就是拥有一片自己的世界。
若是顶级,足以生存活物,赡养一方。
许天直直的望着父亲,黑色瞳孔里升腾亮色的疑惑光芒。
究竟有多少神秘?其实从刚回到许府时,男孩心中就升起了众多疑惑,无论是时间仿佛凝固停止流动的树林,还是嗜血凶残的“许府”二字。他都深深的疑惑着,只是父亲不愿说,他也不会去问。
“小天,你的疑惑总有一天会解开的。”许虎山注意许天眉宇以及眼眸中的疑惑,他的语气平静无比,他是真正的淡漠,仿佛海面毫无波澜,但浪潮不休扑打海岸。自内而外有股强烈的浩瀚之意,“在那一天你什么都会知道。”
他的口气笃定,仿佛配套的锁必定解开配套的锁孔,无需置疑。
许天迟疑的点点头,昏暗小巷里看不清神情,只有一头墨发反射光芒。
他披上黑袍,隐藏了脸庞仿佛也隐没了心灵,不再那般通透。
许天黑袍下的心思辗转难测。
说是不生气那是假的,做什么都搞得神秘的样子。既然许虎山把自己当成亲密的儿子,应该把这些问题说出来,大家共同解决。
其实许天也是明白父亲是怕他年纪小再承担更多的责任,当初他被带走的那一日,许虎山那仿佛即将突破牢笼冲突着野性嗜血的眼神,那种眼神冷漠如同盯着自己的猎物,冷的彻骨,毫无温度,在印象里得太深刻了。
许天很明白,许虎山那就是处于崩溃爆发的边缘,可仿佛有什么在束缚着他。
囚笼很牢固,牢固到野兽不得不夹起尾巴来做人。
但他绝不相信父亲是不信任自己,说是自欺欺人也好,固执也罢。如果自己世界中再也没有温暖,他相信自己甚至生存不下去。
只要是人,就需要温暖的,无论是什么带来的,坚持也好希望也好权力与欲望也罢。那些都是生存下去的坚持。
如果生命中只剩下干枯而死寂的单色,只会有拔起武器抹掉自己的脖子的冲动。
其实许天生命中的温暖只剩下许虎山许七和许蝶的存在了,他的愿望很渺小,但从某一方面却也可笑的可怜。
他想跟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两章合并一章。后面的继续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