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门踏雪见子书谈剑心神渐乱,招式迟滞,如身陷泥淖,难以自拔。
这显然是子书谈剑求胜心切所致。
以公门踏雪对子书谈剑的了解,如若他以平常心以对,断不会对偷天换日这一招束手无策。
公门踏雪翻转掌心,从偷天换日,巧妙地过度到雨打飘萍。
子书谈剑刚刚应对公门踏雪的偷天换日,感到如手撑巨石。
忽然,他觉得巨石已去,立即缓过气来。
于是,他使出一招风中看柳,这一招刚好如公门踏雪的雨打飘萍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公门踏雪撤掌微笑道:“谈剑将军,我们平手。”
“公门踏雪,”子书谈剑也收掌危坐,“我们说了可不算,徐果儿,你是见证人,我们是平手吗?”
徐果儿看看公门踏雪,又瞅瞅子书谈剑。
“将军,”徐果儿说,“先生说是平手,我看就是平手了。”
子书谈剑凝神想了一下,说:“徐果儿,你还是很公正的。”
公门踏雪端起茶杯,小喝了一口。
“公门踏雪,”子书谈剑魏然站起身,右手按在那把吞噬剑上,“下次我们再比,我到外面巡视一下。”
“谈剑将军就辛苦了。”公门踏雪说。
子书谈剑走后,徐果儿撅起嘴走到公门踏雪身边。
“先生,”徐果儿说,“我觉得吧,您先前都要赢了,谈剑将军都疲于应付,怎么忽然就平手了呢?”
“输赢不重要,”公门踏雪说,“平手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懂,”徐果儿说,“那谈剑将军咄咄逼人,先生该赢了他才是。”
“谈剑将军乃耿介之士,”公门踏雪说,“我们当尊重他才是。”
“先生真是君子之风,”徐果儿说,“我看那谈剑将军一心就想赢您。”
“徐果儿,”公门踏雪见徐果儿仍嘟起嘴,“你击出一掌。”
“我?”徐果儿迷茫地看着公门踏雪,“我只是略会一点粗浅的皮毛功夫。”
“没关系的,”公门踏雪说,“你就随便挥出一掌试试。”
徐果儿依然不明所以,扭捏地站在那里,就像做错了啥事似的。
但她还是挥出了一掌,严格来说,那不是出拳,而是像扇风。
“感觉怎么样?”公门踏雪问道。
“不怎么样。”徐果儿说。
“你看,”公门踏雪说,“你这一掌击打在空气中,而空气并未还手,但你能说你把空气打败了吗?”
“我似乎明白了。”徐果儿说。
其实,她心里仍云里雾里,一点都不明白。
“徐果儿,”公门踏雪说,“你练习妙凤教你的心法口诀吧,我再看会儿书。”
“先生,”徐果儿说,“您不休息吗?要不,我去给您铺床吧。”
“我还不困,”公门踏雪说,“你不用管我,我能照顾自己的。”
公门踏雪掏出一本书,徐果儿有了前车之鉴,赶紧离开公门踏雪身边。
其实,这是一本诗集,名叫《滂沱集》,不是《风雷观星谱》。
这《滂沱集》为无名氏所著,千百年来,人们只知其诗句华美,而不知道其诗句中,暗含玄妙的武功心法。
公门踏雪一开始也未窥其奥妙,但在反复吟哦之中,渐渐发现诗句中风诡云谲,令他惊叹不已。
自从发现《滂沱集》中的玄机之后,公门踏雪的功夫,那简直是一日千里。
徐果儿虽谈不上十分聪慧,但妙凤是用八魂传音法传给她的口诀心法,所以,那些听上去莫测高深且晦涩难懂的口诀,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盘腿坐在凳上,空中默默念着口诀。
一开始,她将气息运到了背上,气从神道而下,到至阳、命门、阳关而后到中极。
她背上的衣服鼓了起来,这让她很是尴尬,幸好公门踏雪正专心致志看书,并未察觉。
她脸上微微出汗,梨花带雨一般。
于是,她调整气息,但那气息不易控制,宛然滑不溜秋的泥鳅,在她身体里乱窜。
有时,她将气息运到辄筋处,那是笑穴之地,她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公门踏雪奇怪地瞟了徐果儿一眼,不知道她干嘛一个人发笑。
徐果儿脸上绯红,在公门踏雪面前失态,她觉得太丢人了。
她静下心来,努力控制身体里四处周游的气息。
那些口诀中很多句子,虽然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她还是能在心中默念。
不过有些句子需要用弹舌音来念,她就有点为难了。
因为紧闭嘴唇,是念不出那些句子来的。
念不出,她就干脆跳过去,念下一句。
这次,她将气息从灵墟,运到鸠尾,再从鸠尾运到四满,并继续往下,运到箕门、梁丘一直到隐白。
她感到身体渐渐轻如鸿毛,晃晃悠悠飘离凳子。
忽然,她的身体似乎失去了空气的依托,石头般坠到地上。
“哎呀!”徐果儿叫出声来。
“徐果儿,”公门踏雪一惊,从书上抬起头来,“你怎么坐到地上去了?”
“先生,”徐果儿说,她感到身体似乎被摔散架了,“我刚才练功,感到身体飘浮,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就掉到地上了。”
公门踏雪走到徐果儿身边,伸出手。
“我来拉你一把。”公门踏雪说。
“不用,”徐果儿说,她不敢拉公门踏雪的手,“我自己能行。”
但她却在地上蠕动着,其实她也没有摔得很重,却似乎爬不起来。
这让徐果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起不来呢?她想。
“还是我帮你吧。”公门踏雪说。
公门踏雪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徐果儿的右手,觉得徐果儿的手心汗涔涔的。
“谢谢先生。”徐果儿说,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公门踏雪的手好有力量,好温暖,好厚实,好……
对徐果儿来说,今晚注定意义非凡。
她先是得到不见峰大公主妙凤公主的垂青,传她轻功口诀。
刚才,又牵了大名鼎鼎儒雅倜傥的公门踏雪的手,这难道不值得庆幸吗?
徐果儿幸福地想,她的那只右手,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右手了,它牵过天下第一才子公门踏雪的手。